第35章 第二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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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霍将欠下的功课补完时, 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今日正赶上旬假, 整日无课,午饭时分, 学子们呼朋唤友地去饭斋用午膳, 整个学舍里闹哄哄的。

    忽而谁大喊了一声,“听将军回来了,咱们叫上他一起吧!”

    应和声立即沸水般响起,他们纷纷往伍霍的学舍走来, 边走边肆无忌惮地笑着, 声音大得能掀开屋顶。

    伍霍眉头紧锁,他伸手刚想捂住玉佩, 试图给家伙隔绝一点噪音时, 睡了一上午的玉佩却突然醒来了。

    寒被嘈杂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只带着薄茧的巨大的手掌,正朝着他的头脸拍过来!

    他被吓得头脑发懵, 舌头结了一样结结巴巴道, “你、你做什么啊?”

    “……没什么。”既然家伙已经醒了,那也没必要给他遮挡了,伍霍问寒, “睡醒了?”

    寒“嗯”了一声,外面急促的扣门声已经响起了, “将军,你在吗?”

    “外面有人找你。”寒睡了一觉, 头脑清醒了很多,对伍霍的害怕回笼,他催促伍霍,“好像是找你用午膳的,你快去吧。”

    他心里盘算的很好,等伍霍离开了,他就偷偷溜出去,找个水塘躲过白天之后,再去找钟浚。

    当然,也会顺道把玉佩带走。

    这玉佩是钟浚娘亲留给他的遗物,都是因为他求钟浚拿出来给他躲,才会被抢走的。

    听活人一旦被鬼给缠上,就会走霉运,现在他跟钟浚认识还不到一天,就害得他被揍了一顿,还被抢了玉佩。

    寒心里很是愧疚,他决定把玉佩还给钟浚就离开,这样钟浚的运气就能变好了吧。

    “怕我?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开溜?”他那点心思,伍霍不用看他的表情,光听语气就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然后回去找你的钟浚哥哥?”

    心机被伍霍一句道破,寒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他支吾着,“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寒又看到了,伍霍嘴角浮起的预示着不祥的坏笑,他怕得要死,矢口否认,“我只是一块玉佩,又没有长脚,怎么溜啊?”

    伍霍只是在笑,没有话,但他的眼神分明在“你接着编,看我会不会信”。

    寒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下去,试图获得伍霍的认同,“你是吧?”

    “将军?你在吗?”屋外的人久久没有得到伍霍的应答,又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声,便拍门问道,“我们要去庐州城里游玩,你要不要一道去?”

    “等会儿。”伍霍随口应了屋外的人一声,把寒容身的玉佩抓在手上,却把之前的问题轻轻放过,转而,“你陪我一起去。”

    后一句话是对寒的。

    寒一点都不想跟他一起去,他装起了娇弱,“外面太阳好大啊,我出去会难受的。”

    其实他躲在玉佩里,只要不直接照射到太阳光,是没什么感觉的。

    “哥哥,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好不好啊?”甚至还无师自通地撒起了娇,声音软绵绵的,“我保证不跑!”

    “这时候倒是叫得甜,”伍霍捏着玉佩的五指松开了些,“方才不还我是坏人吗?”

    “伍霍哥哥怎么会是坏人呢?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寒默默捂着良心,眼也不眨地着自己都不信的假话,“哥哥你快去吧,别让他们久等。”

    伍霍启唇笑了一下,语带引诱地,“现在正是桂花开的时候,庐州和春楼的桂花糕可是大雍一绝。”

    捕捉到“桂花糕”三个字,寒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可惜桂花糕刚出炉的时候才最好吃,稍微过了那么一时片刻,味道都会大折扣。”伍霍着着,好似回味地咂了咂嘴,状似惋惜道,“某些人不愿意赏光,那也只能下次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啊?”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不知道这是伍霍给他设的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在向他招手。

    “明年呗,和春楼一年只卖一次。”伍霍摇摇头,把玉佩放回楠木盒子里,“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就先走了。”

    “……一年,好久啊。”,寒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纠结在了一起,拧成了一条麻绳。

    他想尽早把玉佩还给钟浚,又舍不下那诱人的桂花糕。

    玉佩随时可以还,但桂花糕错过了,可就要再等一年了。

    而且明年大概不会再遇到能看见他的人,带他去吃……

    他不知道,玉佩已经把他的心理活动给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了。

    通体乳白、握不满手心的玉佩,直愣愣地竖在一堆绢布里,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倾斜,分明是一副向往的模样。

    “我要走了。”伍霍瞥了他一眼,憋住笑意又了一遍,手放在门扉上,眼看就要开门出去了。

    “能不能,带我去啊?”寒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桂花糕的诱惑,期期艾艾地开口,“其实,今天的太阳好像也不是很烈。”

    “是啊——”伍霍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他几步踱回桌案边,将玉佩抄在手里,“突然冒出了很多云,挡住了。”

    “嗯,对。”寒窝在玉佩里,伍霍手心的温度通过玉石,似乎把他都给捂热了一些。

    这温度让他陡然想起,早在山门那里,伍霍举着他晒太阳时浑身泛起的刺痛。

    他抿抿嘴,有些怕伍霍再这么干,“但也不能让我晒到的,会很疼。”

    “知道了,祖宗。”伍霍把玉佩揣进衣襟里,贴着胸口放置,语带无奈,“你怎么这么娇气?”

    寒被“娇气”两个字砸晕了头,在鬼里面,他绝对是条响当当的“硬汉”。

    哪只鬼不怕太阳光的?他敢大白天顶着个玉佩就出去,已经是很英勇无畏的举动了,结果却被伍霍娇气。

    寒有些委屈,但他转念一想,伍霍并不知道他是鬼,会觉得他娇气也不奇怪。

    更重要的是,他等会儿还指着伍霍吃上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呢,看在桂花糕的份上,寒觉得他可以原谅伍霍这一次。

    伍霍已经推门出来了,门外站了五六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青松少年,他们看伍霍的眼神虽有尊敬,却绝没有早的十几号人那般充满讨好。

    他们的家世虽比不上伍家显赫,但也是大雍数得上号的贵胄之家,是以他们与伍霍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主仆。

    他们看见伍霍出来,都神色奇怪地往他身后看了看,“将军方才在与谁话?让我们好等。”

    寒就缩在伍霍衣襟里,听到这话,他吓得心头一跳,生怕伍霍漏了嘴。

    伍霍把门掩上,阻断众人探询的目光,俊朗的脸上无甚异色,语气淡淡地,“方才一只野猫窜进我屋子里来了,呲着牙想用爪子挠我,被我抓着教训了一顿,所以才迟了。”

    “野猫?”众人面面相觑,虽不信伍霍的话,但也知道他不愿多,便跟着了个哈哈,“那将军可要注意些,别给它伤了。”

    “多谢关心,不过我相信,再野的猫也能被人所驯服。”伍霍意有所指,嘴角带着一贯的轻佻的笑,“有可能只需要一块桂花糕,猫就会乖乖跟着走了。”

    寒呆在玉佩里,听着伍霍跟众人周旋,一开始听见他野猫还在想,是不是他睡着的时候,野猫来过?

    直到伍霍了桂花糕,他才终于明白,伍霍的的野猫竟然指的就是他!

    “坏人!”寒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仗着此时人多,伍霍无法腾出手来教训他,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伍霍,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不是要去庐州城吗?出发吧,再晚可就到不了了。”伍霍心情很好的样子,锐利的眼神都柔化了许多,与他素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些人看到他这样子,心里发颤,均不知他话中有何深意,还在思索时,便发现伍霍已经一马当先地往山下走了。

    他们赶紧拔步跟上,没看到远远走在前面的伍霍,正隔着面料抚摸衣襟里的玉佩,威胁里面一直叫他坏人的家伙,“叫哥哥,否则没有桂花糕吃。”

    “坏人……”听到这话,寒骂着他的话停下来了,他觉得他香香甜甜的桂花糕变成了伍霍手里的人质,只要他不听话,伍霍就会切掉一点桂花糕,到最后,只剩下一点渣渣了。

    他脑中出现了一个画面,伍霍脸上带着狞笑,举着一把大铡刀,铡刀下面,香喷喷的、新鲜出炉的桂花糕正引颈待戮。伍霍问他“是坏人还是哥哥?”,他一句“坏人”,那把大铡刀就下落一次,砍掉一大半桂花糕。

    他越想越委屈,但还是别别扭扭地叫了一声“哥哥”。

    伍霍满意地眯眯眼睛,一个“乖”字还没出口,那块格外娇气的玉佩抽抽噎噎的声音又响起了。

    “怎么又哭了?”伍霍把身后的人落下一大截,忙不迭地把玉佩掏出来放在手心里,动作熟稔地给他顺背,顺便挡着阳光,“别哭了,再哭就没有桂花糕吃了。”

    “没有就没有吧,呜呜,反正你就是不会给我吃的。”寒觉得伍霍一直在克扣他的桂花糕,没准一开始就没算给他买,“呜,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想给我买桂花糕。”

    “好了好了,不扣了,不管你叫我什么都给你买,这样可以了吗?”伍霍对他最爱的一匹骏马都没这么有耐心过,这玉佩哭起来太磨人,让他的心根本硬不起来。

    “真的吗?”寒愣愣抬头,试探着叫了一句,“伍霍,大坏蛋。”

    伍霍认栽了,“我是大坏蛋,行了吧?”

    “嗯。”寒慢慢止住哭腔,“那我要两倍的桂花糕。”

    “……要多少买多少。”伍霍算是明白了,桂花糕就是这家伙的命,别人怎么他都行,但只要触碰到他的桂花糕,他能哭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