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4:求死的心
城源望手指夹着棋子,却是一窒。他愣了下,这才下在棋盘,“我听了。”
“台湾当局控告她商业罪以及谋杀罪,东京院方全都震惊。”黑崎闻奕抬头望向他,沉声道,“不但是他们,连我也吃了一惊。千叶这样的女人,平时连只猫也不敢杀,又怎么会有这个胆子杀人。”
“是啊,她平时连只猫也不敢杀。”
“不过谁也不清,她是个专业医师,开刀的时候也没见她害怕。”
“或许……”
黑崎闻奕一句,城源望应一句。显然他的回应很漫不经心,整个人像是出神一样。
一盘局结束,城源望惨败。
藤原春日敲门而入,坐到黑崎闻奕身边观望棋局的结果。她大吃一惊,狐疑地道,“望,你今天怎么下得这么菜?你肯定是心不在焉了吧?”竟然连平时的一半水平都没有发挥达到,这太奇怪恶劣。
“可能是我实在太饿了。满脑子都想着吃饭。”城源望扬起唇角,趣道。
“是吗?那快点来吃。”藤原春日也不在意,她挽着黑崎闻奕的手站起身来,“闻奕,今天我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对了……”她又是回头望向城源望,笑着道,“我也准备了好多望爱吃的。”
城源望看着藤原春日一闪而过的笑容,突然之间罪恶感深重。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丰盛的晚餐,食物美味可口,气氛也很融洽。黑崎闻奕吃饭的时候,一向不爱话。藤原春日与城源望不时地聊天笑,时不时会询问一声黑崎闻奕,黑崎闻奕这才会回应一句。用过了晚餐,三人又回到大殿喝茶休息。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眨眼已经九点了。
城源望扭头瞥了眼时间,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望,你要走了吗?”藤原春日轻声问道,“不多留一会儿?”
“不了。”城源望摇了摇头,沉声道,“春日,今天的晚餐很美味,真是扰了。实在很抱歉。”
“这么客气做什么,太见外了。”藤原春日有些诧异于他今天的言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硬要哪里奇怪,却也找不出来。
“闻奕,我走了。”城源望扭头了声招呼,黑崎闻奕朝他点了点头。城源望这才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而转身的时候,他的视线扫过藤原春日,却在黑崎闻奕的脸上逗留了那么一瞬间,笑得云淡风清。
城源望走了,藤原春日轻声道,“闻奕,你有没有觉得望今天有点怪怪的。”
“可能他有什么事闹心。”黑崎闻奕沉声安抚,双手将她抱起,站起身来,“你先去睡,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好。但是你不要忙到很晚,对身体不好。”她乖巧地点头。
黑崎闻奕将她放置在大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藤原春日像是一个孩子,眨着大眼睛等待着他的晚安吻。他果然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淡淡的吻,沉然的男声让她感觉心有归属,“晚安。”
“嗯。”藤原春日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黑崎闻奕关了大灯,开了一盏灯。他开门,来到了书房。夜御馆内十分安静,一点吵闹声都没有。黑崎闻奕坐在大班椅上,拿出手机按下了号码。电话接通后,他沉声吩咐,“石井,不要再监视了。你和凉子回去休息。”
“是!”电话被挂断了,结束这一通简短的通话。
黑崎闻奕将手机放在自己面前的桌面,点燃一根烟静静地抽着。
他知道他一定会电话给他,而且就在今天晚上。
终于要有个答案了,可是为什么他会感觉到如此沉重,压在他的心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深夜近凌,静默地手机终于发出嗡嗡声响,在桌面上不断振动。黑崎闻奕低头一瞧,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城源君”。
他伸手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
城源望离开夜御馆之后,他驾车在东京街头不停地闲逛。车窗摇到一半,他单手搁在窗沿,沉闷地抽烟,一口又一口。方才那一顿晚饭,可能是最后一次共同用餐了。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手指一松,烟蒂随风飘向车后。
他终于拿起手机,按下了那个号码。
屏幕显示为电话正在接通中。
响了几下后,终于被人接通了。
黑崎闻奕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睡意,“哪里见面。”
“地点在横滨,你知道具体是在哪里。”城源望沉声道,他知道他在等他的电话,却更明白他会等到今天,只是因为他将自己当作是伙伴。只是可惜,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妄想了,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
“知道了。”黑崎闻奕应了一声,将电话挂断。
城源望抬头望向前方,始向了横滨。
沿路一路的路灯,却照不亮人心里的灰色世界。
银灰色的轿车后头,那辆黑色轿车依旧平稳地追随。城源望驾车在街上兜转了几圈之后,终于有了确定的方向。而黑色轿车内的马丁艾丽眯起眼眸,她知道她下手的机会快要来了,城源望的死期也快要接近了。
灯火闪烁,两辆轿车一前一后驶过大道。
城源望驾车进入横滨的住宅区,而马丁艾丽也进入住宅区,却是朝相反的方向而去。她将车停下之后,背着背包,在诺大的住宅区内寻找着那辆银灰色轿车的车牌号。
横滨的私人别墅内,城源望独自来到二楼。
他开房门,眼前恍惚出现千叶的身影。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曾在这里等候,站在阳台上,倚着墙落寞地发呆。他默默走进房间,坐在了沙发上。独自拿出烟抽了起来,等待着黑崎闻奕的到来。
这样一个值得信任的女人,他利用了她。
一切似乎都该结束。
也许从接到藤原春日那通电话开始,他就不该答应。
但是他还是去了。
当时他在墨西哥度假,执意前往美国。只是没有想到,马丁科特竟然是替黑崎闻奕消除记忆的催眠师。他约科特在洛矶山的卡特琳纳岛见面,科特接到他的电话很高兴,他还可以清楚得记得他惊喜的男声。
“Source……”
“是我。”
“你怎么会找我?”
“难道我就不可以找你吗?”
“不……我只是太高兴了,原本以为你不会再找我了。”
“有时间吗?我在墨西哥度假,想和你见一面。”
“有,我正好在美国,你在墨西哥哪里,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想去洛矶山的卡特琳纳岛游玩,我们就在那里见面。”
“好。”
其实在通电话的当天,他已经在卡特琳纳岛。而马丁科特连夜从美国夏威夷赶到了卡特琳纳岛,与他会合。他们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面了,久到都以为各自不会再有任何联系。再一次见面,他只知道自己要杀了他。
他与科特一起喝酒,一起用餐,像是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光。但是城源望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他,可他却深爱自己。没错,他是个同性恋,一个Gay。感情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怪,无法任由人控制。
所以,他不爱他。
那天晚上,科特喝了很多酒,看得出他很高兴。
他扶着醉酒的科特回他订下的别墅,进了他的房间。之后的一切似乎变得顺理成章,routi上的欢愉浓烈沉闷,却无法达到内心深处。科特拥抱着他,吻他的脸,他在这个时候拿出手枪,抵住了他,按下扳机。
一瞬间的动作快到无从考虑迟缓,这是他早就想过的千百次的布局。
终于实现。
手指忽然一阵灼热的刺疼,城源望低头望向自己的左手,烟灰烧了一大截,落了下来。他猛抽一口烟,闭上眼睛显然了沉思。而科特临终前最后的话语,在他走后的每一个夜晚,都会不断地浮现。
“Source……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做……可是……他就真得会和你在一起吗……他和我们不是同类……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在妄想这份感情……你只是在妄想一份不属于你的感情……”
“我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得到……”
“Source……”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的心里有没有我……哪怕只是一秒钟……”
“没有。从来都没有。一秒钟也没有。”
“Source……”
城源望失神一般地静坐在房间内,昏黄的灯光向他的侧脸,显现出他眼底深深的阴影。城源望的耳畔再次回响科特的呢喃话语,心底不禁浮现起一个疑问,他究竟做错了没有,这到底是不是他在妄想。
窗外的夜色中浓,樱花粉色的花瓣在此刻像是为了祭奠亡灵而坠落。
别墅外,一道矫健的纤瘦身影翻墙进了别墅。马丁艾丽认出了那辆银灰色跑车的车牌,她知道那个杀人凶手就在别墅内。马丁艾丽心翼翼地绕过别墅,来到了别墅后院。别墅十分寂静,似乎没有守卫。
她抬头望去,瞧见二楼的某间房间有隐约的光芒。
那里有人!
马丁艾丽将背包轻放在地上,起出手枪塞入衣服内。她伸手抱紧管道,顺着管道利落地爬了上去。一抹身影轻松地上了二楼阳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谨慎地贴着墙壁,注意周遭,又是偷偷瞥向房间内。
房间内,有人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他像是睡着了。
可是手指间还夹着烟。
昏黄的灯光,腾腾烟雾中,马丁艾丽瞧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城源望,眼底蹿起复仇的火焰。她取出沙鹰,她单手拿着沙鹰,眯起一只眼,瞄向了他。忽然,眼眸一紧,她果断地按下扳机,消音枪发出鸣音。
城源望整个人一闷,感觉什么东西中了腹部,强大的冲击力穿透了他的脾脏肝脏,鲜血从伤口汹涌而出。他伸手一捂,满手的血,触目惊心。身体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淡却了,他抬头望向四周。
“谁!”
“城源望,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马丁艾丽拿着沙鹰走出阳台,她用沙鹰指着他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方向!
城源望忍着剧痛望向她,却是陌生,“谁派你来的!”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是杀手,而且不是一般的杀手。
“一个被你杀死了的人,他派我来的。”马丁艾丽恨恨地道,嘴角噙着一抹冷意。
城源望听见她这么,脑子里赫然跳出一个人的名字,马丁科特!他盯着女人的脸庞细细地瞧,怔忪片刻,忽然明白过来,断断续续地道,“原来你是科特的妹妹。”
“你没有资格喊我哥哥的名字!”马丁艾丽又是开了两枪,向了他的双手。
他是用这双手杀死哥哥的!
鲜血不止,城源望的脸色渐渐苍白虚弱,轻笑着道,“你杀了我吧……我的确是该死……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把命赔给他了……”
城源望完,微笑以对,他将自己交给她,任她处置。
他也感觉累了,从未有过的疲惫。
如果这样就可以解脱,那就解脱吧。
地狱或是天堂,随便哪里,无所谓了。
“赔?”马丁艾丽冷笑一声,狰狞了神情讥讽地道,“城源望,你赔得起吗?你觉得你这条命能够赔我哥哥?你这个没心没肺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你用哥哥的爱杀死了他,你根本就不配!”
马丁艾丽一直都知道哥哥科特是同性恋,起初知道的时候是震惊,随后却是深深祝福。谁也没有规定,女人非要爱男人,男人也非要爱女人,任何一段感情,只要是真心相爱,那就不该受到指责以及反对。
她默默地支持着哥哥,向往他同样得到幸福。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妹,科特对她而言不仅仅是哥哥,更是父亲,也是母亲。他在她的人生中扮演着三个重要角色,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他们的生命太多曲折以及辛酸,太多不为人知的痛楚,她从来也没有怨恨过谁。
但是现在,她怨恨眼前的这个男人。
“城源望!”马丁艾丽愤怒地吼道,双眼通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哥哥一直爱着你!他爱你!就算你不爱他,可是你们曾经在一起过,哥哥这么爱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的指责是如此痛彻心扉,声音都开始颤抖。
怎么能利用一个人的爱,而去亲手杀了他。怎么能……
城源望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他回忆起那些共同度过的时日,而他不过只是贪图一时的刺激。科特的确对他很好,关心他呵护他,他是一个理想的情人,更是一个理想的同伴,但是却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人。
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事情,总是没有原因。
城源望微微睁开眼睛,望着马丁艾丽,沉声道,“不是他爱我……我就一定要爱他……爱情不是交换……我不想交换……”
马丁艾丽一愣,双眼渐渐湿润,“我没有要求你爱他!哥哥也没有要求你一定爱他!可是你怎么能杀了他!杀了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为什么!”
“为什么……”城源望痴痴地呢喃,脑海里浮现起一张孤寂落寞的脸庞,他的声音方法是电影镜头,永远定格,无法抹杀。而他当时之所以会和马丁科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的眼中,有着与他相似的孤寂。
的确是他利用了他,是他愧对了他!
“没有为什么……”
“杀了我吧……然后马上就离开……离开这里……重新生活……这样……你哥哥在天上看着……也会安心……离开吧……”城源望断断续续地道,他的声音格外平静,没有一丝起伏,那神情已然是算离去。
马丁艾丽神色一凝,眼眶中的泪水盘旋,“好!那我就成全你!”
她刚要按下扳机,房间的门被人猛地踹开了。
有人开了枪,子弹直接入她的手臂,马丁艾丽措手不及,僵在原地。她瞧见房间外的三人,两名杀手,还有最后面的男人,那个日本的地下皇帝,统治整个日本黑道的天皇,黑崎闻奕。
千钧一发,她毅然地开枪。
哥哥,我曾经答应过你,不会伤害他。你,他给过你从未有过的快乐,让你觉得每天醒来都充满了幸福以及温暖。可是他让你痛苦,让你这么念念不忘,让你用酒精麻痹自己,不断地结识新的恋人。
可是就是这个曾经让你觉得幸福以及温暖的男人,他却亲手杀了你。
哥哥,对不起,我没有信守承诺。我没有办法放过他。我要他下去陪你。
哥哥……
手枪掉落在地上,“匡啷”一声,马丁艾丽因为受了麻醉弹而倒在了地上。可是闭眼的刹那,却有泪水从眼眶里流淌而出,脸上的神情是那样伤心。
最后一枪,她却偏了。
子弹没有击中城源望的脑门,而是进了一旁的墙壁。没有人知道她是故意失手,还是在最后的弥留之时放过了他。
城源望满身是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了。
“马上叫医生!”黑崎闻奕奔到他面前,又是凝眸问道,“你怎么样?”
“不用叫医生了……”城源望的声音十分低沉,呼吸似有似无,他感觉到黑暗来袭,更知道自己活不了。他望着昏迷不醒的马丁艾丽,叹息道,“我确实应该死了。”
他的确是该死了。
“马丁科特是你杀的?”黑崎闻奕与他对望,终于问出了自己万分想要知道的问题。
城源望吐出一口鲜血,轻声道,“是啊……是我杀的……”
杀了一个爱他的人。
黑崎闻奕顿时感觉心中惶惶,愤然地问道,“伊盼儿的家人也是你布局杀的?”
“是我干的……”城源望没有丝毫隐瞒,在这最后一刻,他了自己积压在心里的秘密,忽然之间像是解脱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黑崎闻奕困惑不已,更是悲痛。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马丁科特,为什么要杀伊盼儿的家人!
城源望的眼底隐匿着一丝爱恋,迅速地掩去,他自嘲地道,“没有为什么……因为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城源望!”黑崎闻奕咬牙切齿,相处了两年的伙伴背叛他。
而他还不忍心,甚至给他十天时间!
“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城源望吃力地道,慢慢闭上了眼睛,在这个时候乞求他最后一件事情,“放过艾丽……我心甘情愿被她杀死……千叶……她是无辜的……希望你救救她……救她一命……还有……”
“还有其实你也是……其实你也是裴焕……”
轰——
黑崎闻奕的脑子快要炸开了,思绪混乱成一团。
他是裴焕?他是裴焕!他是裴焕……
那个他讨厌的弟弟,他的双胞胎弟弟,已经死了的弟弟?
这怎么可能?他有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他是裴焕!
城源望与马丁科特在洛矶山的卡特琳纳岛碰面,那天谈话的时候,马丁科特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两年前,他曾经受到前任“天皇”的秘密邀请,来到日本。他实施了催眠术,催眠对象就是黑崎闻奕。
黑崎闻奕,即是黑崎闻彦,也就是裴焕。
催眠术实施的时间为整整三个月,期间包括记忆的重新承载,感情的转移,黑崎闻彦的对于恋人的感情全都转移到了藤原春日身上。而他本身的自己也全都清除,一点不剩。三个月后,一个全新的黑崎闻奕诞生。
他成为了新任天皇,成为了藤原春日的未婚夫,成为了英皇财团的总裁。
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恋人,他是裴焕没有错,可他也是黑崎闻奕。科特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不可能再恢复,他不会再恢复记忆了。从今以后,他就是黑崎闻奕。
“你在什么!”黑崎闻奕回神喝道,竟然是不敢相信。
可是他的心怎么在这个时候跳得那样剧烈,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突然坠了下去,塌实地落在了地上。
原来他真得是裴焕。
怪不得第一眼看见伊盼儿,就会心悸。怪不得见到陆语、席耀司,甚至是钱依依,他都会感觉似曾相识。这种感觉让他懊恼烦躁,如今豁然开朗,一下子清楚明白过来。原来,原来他就是那个裴焕。
可笑得是,他讨厌的人竟然是自己?
黑崎闻奕恍然了,莫名了,更是挣扎。他讨厌裴焕,总是窝囊地屈服于父亲,讨厌裴焕,有那么多的不敢去做,讨厌裴焕,母亲明明不是自己害死,他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年的罪过。所以他禁闭了父亲,只手遮天。
他要夺回些什么,却总是一阵虚无。
原来,原来他是自己讨厌的人。
城源望想要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他刚要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一下子沾了他的手。黑崎闻奕眼眸一紧,瞬间什么话也不出来了,他的神情是那样凄凉那样荒芜,最后的片刻停留。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黑崎闻奕不断地重复追问。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伊盼儿……”城源望没有力气办法告诉他催眠的具体事情,拼了全力,将最后未出口的秘密吐出,“她和春日……她们……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黑崎闻奕睁大了眼睛,眼底闪过愕然。
完最后一个字,城源望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闭上。
黑崎闻奕的容颜在他的眼前渐渐消失不见,他陷入于一片黑暗混沌,死亡的恐惧在这个时候消散,他惆怅的神情却始终没有褪去。
终究,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城源望笑了,笑着死去。
原来他们真的不是同一类人,连他都不敢出口的爱,他竟然还在奢望竟然还在期许。
科特,你的没错。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又怎么能强求。
只是意识退化的一刹那,城源望的脑海里闪过一副画面。
微风徐徐吹拂,樱花漫天落下。那些粉色的花瓣是如此美丽,像是降落一场春雨。花雨之中,他背身而站。花瓣洋洋洒洒地坠在他的身上,几片甚至掉至他的肩头。他一动不动,任由樱花停留。
而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神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哀伤。
这一唯美的画面,定格于城源望的眼底,久久无法消散。
黑崎闻奕,他与少年时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样。
可他站在他身后看了十余年,也没有变化,还是那样。
※※※
城源望死了。
腹部的枪伤足以致命。
夜御馆的阁内,马丁艾丽幽幽醒来。麻醉药的药效过了,只是浑身还没有力气。有人走到床沿,低头问道,“姐,请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马丁艾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整个人软而无力。她又闭上了眼睛,轻声问道,“这里是哪里。”
此时,有人走进了房间,来到她身边。
“这里是夜御馆。”深沉的男声在耳畔威慑响起,让她一惊。
马丁艾丽再次睁开了眼睛,眯着一条缝望向来人。这个男人……天皇?马丁艾丽的眼底闪烁过一丝错愕,冷声道,“你是日本的天皇阁下,要杀就杀,随便你。”
反正,反正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
她一个人也没意思。
黑崎闻奕瞧出她的求生意志薄弱,沉声道,“你可以死,等枪伤好了以后,你想去哪里死都可以。最好死在你哥哥墓前。”
哥哥……
马丁艾丽心里流淌过一阵酸涩,想起哥哥,想起唯一的亲人,她不禁悲从中来。
她,堂堂俄罗斯黑手党的高级要员,竟然有了求死的心。
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