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0:再长一些
黑崎闻奕握着电话听筒,深邃的眼眸泛起光芒。忽然想到什么,他再次拨通了下属的电话,沉声吩咐,“长谷,立刻搜寻公海区域。如果有私人油轮,一概向我汇报。特别是来自意大利的油轮。”
“是,闻奕少爷。”电话那头,长谷回道。
黑崎闻奕坐在书房里静静等候,他抽了一根烟,就再也停不下来。一根又一根,不知道抽了第几根。
电话终于响起铃声。
几乎是第一时刻,他急忙接通电话。
听见那头长谷的回禀,他眼底蹿过一抹欣喜,“闻奕少爷,根据记录来报,两天前确实有一艘来自意大利的油轮停靠在公海区域。”
“现在呢。”他质问。
“收到确切消息,昨天已经航海离开。”长谷恭敬回禀。
黑崎闻奕紧握着手机,懊恼地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她还是走了。应该去找她,想要去找她。可偏偏……黑崎闻奕低下了头,手中的烟已经燃到尽头。他心念一动,掐灭了烟,猛地站起身来,决定去意大利一次。
她会去那里,她一定会去。
黑崎闻奕刚走出书房,却有人急急奔来,慌张喊道,“闻奕少爷!不好了!春日姐出血了!”
“什么?”黑崎闻奕大吃一惊,心中一沉。
刚刚平静下来的夜御馆再次不得安宁,藤原春日周身大面积出血,败血病到了晚期,开始突显出症状。她昏昏沉沉,意识也十分朦胧。生命垂危的时候,还一遍一遍喃喃呼喊,“闻奕……闻奕……不要走……”
黑崎闻奕紧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不走。春日,你要活下来。”
“闻奕……”藤原春日呜咽一声,昏厥不醒。
负责治疗的医师们站在一旁,既是莫可奈何又是战战兢兢,“天皇阁下,春日姐的身体十分虚弱,她可能连自我意识都不能保持清醒。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春日姐获得身体上的舒缓。”
“出去。”黑崎闻奕望着藤原春日,徐徐吐出两个字。
一群医师像是得到释放一样,不禁松了一口气,急忙离开。
黑崎闻奕守在床沿,握着她的手,沉沉呓语,“春日……”
※※※
意大利的天气还算晴朗,一辆房车朝着前方不停行驶。
车上的收音机正在播告国际新闻,流利清亮的意大利女声,“下面这则新闻来自日本,十年一次的四月降雪之后,三重县又遭火山爆发。这一次的火山爆发,使得……”
车后座,伊盼儿与陆语并肩而坐。
伊盼儿侧头望着窗外,听见这则新闻,忽然眼眸一紧。她感觉陆语握住了她的手,心里莫得平静下来,彻底地平静。她扭头朝她笑笑,轻声道,“你如果把你老公的手也握那么紧,那我想司徒皇做梦也要偷笑了。”
陆语一时哑然,脸上微热,“我才不会握他。”
“是吗?”伊盼儿微扬起唇角,狐疑调侃,“你们连结婚都结的那么神秘,司徒皇对外还是单身,心他被别人抢走。”
“我可不怕。”陆语嗤之以鼻,满不在乎,“他要走就让走,我也管不着。”
“啧啧。”伊盼儿忍不住嘲笑,好心情地道,“羽影堂主还真是冷感啊。我不得不替那个叫司徒皇的男人叹息,他竟然爱上这么一个冷血女人。哎,只可惜那个男人就是这么死心塌地,好羡慕啊。”
她的怪声嚷嚷又惹得陆语羞红了脸,面对感情,她也却卸下冷然,成为女人。
陆语凝望着她,忽然问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记得还有我。还有我们。”
陆语接到了伊盼儿电话,立刻就开出油轮去接她。由于油轮处于公海,所以不受日本官方管辖,属自由区域。她特意将伊盼儿接到,只见她浑身冰冷,笑得那样虚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想去问。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事情真相。
只是依稀察觉,日本方面出现了动荡。虽然对方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周密。
伊盼儿依然微笑,眼睑却有泪水悄然凝聚。她扭头,硬是将泪水眨去。
回到葡萄庄园,司徒皇迎接两人的归来。他望着陆语,微皱的眉宇不知是不悦,还是太过想念。竟然有一丝孩子气,让陆语颇感无奈。伊盼儿不免挑眉。三人上了楼,陆语与伊盼儿一起泡澡。
芳香的浴室,玫瑰花瓣的奢侈浴池,足够容纳十几个人。
温暖地泡完澡,两人穿着浴衣走到客厅休息。陆语已经从司徒皇那儿得知黑崎闻奕曾经过电话来找她,她望着伊盼儿,轻声道,“他找过你。”
“我不想见他。”伊盼儿闭上了眼睛,拿着干毛巾擦拭着头发。
陆语见她神情悲戚,坐到她身边拿过毛巾替她擦头发,一语中的,“是不想见,还是不能见。”
伊盼儿浑身一窒,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在这个时候忽然爆发,惶惶落泪。陆语见她落泪,只是将她拥抱,像是那么多次,她那样拥抱自己一样,在这个时候给她无限温暖。伊盼儿靠在陆语的肩头,泪水落了下来。
“不哭了,不哭了。”陆语哄她,那口气像极了他。
伊盼儿却是更加难过,哽咽道,“她是……我的妹妹……”
“谁。”陆语诧异,什么妹妹?
伊盼儿闭上眼睛,轻声出那个名字,“藤原春日……”
已是深夜,伊盼儿终于睡下了,脸庞的泪痕已经干涸。她睡得很沉,神情更是疲惫。
陆语退出房间,走上别墅第九层。
套房内亮着昏黄的灯,足够照暖人心。陆语推开了门,放样望去,瞧见司徒皇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紧闭着双眼,长睫浓密,似乎是睡着了。陆语并不想吵醒他,轻轻地关了门走到了他面前。
沉睡中的司徒皇霸气依旧,沾染了少许孩子。
陆语怕他着凉,拿起一旁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突然,有人豁得睁开眼睛,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里。陆语吓了一跳,惊得瞪大了眼睛,而被他紧紧拥抱,她闻到安心的味道,嗔怪道,“你做什么,吓到我了。”
“吓到你了。”司徒皇的声音沙哑低沉,十分好听。
陆语握起拳头捶了他两下,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头,感觉是那样塌实,“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怎么会这么不可思议。”
“你是指我爱上你吗。”他调侃一句,俊容惑人。
陆语摇摇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藤原春日……她是盼儿同母异父的妹妹。”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不要提陆语了,连司徒皇都大吃一惊。上任天皇的女儿藤原春日,她竟然是伊盼儿的妹妹?这怎么可能?若非是伊盼儿亲口告诉,死陆语,陆语也是不会信的。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可怎么办。”陆语无声叹息,发现事情让人头疼,“她竟然是盼儿的妹妹。”
司徒皇剑眉微皱,轻抚着她的脊背,沉声安抚,“事情确实棘手,太突然了。”
“现在即便是表哥恢复记忆,他也不能不管藤原春日。”陆语依偎着他坐在沙发上,徐徐道,“盼儿选择了退出。”
纵然是连生和死都不能让她退出这场情感,现在身边的变换,让伊盼儿不得不退。
“他不会放手。”司徒皇想到那个男人,幽幽道,“如果连失去记忆,也还会爱上她。事到如今,他又怎么会放手。”
“可是……”陆语咬了咬唇,“按照盼儿的个性,她一定做不到和一个快要死的人去争。况且,那个人还是她的妹妹。”
同样的情况换作是她,她也一定做不到。
“为什么他不来找盼儿!他应该知道盼儿在我们这里!”陆语懊恼问道,不禁气急。
司徒皇扭头凝望着陆语,深邃的双眸那样惑人眩目。他扬起唇角,笑着道,“不是不想来,可能是不能来。如果我是他,我想我也不会去找你。明知道你会痛苦会进退两难,不如不让你做选择,一切由自己全部扛下。”
全部扛下……
陆语想到他们的从前,是啊,此刻的伊盼儿和黑崎闻奕多么像是他们。两年以前,同样为爱挣扎痛苦的他们。陆语眼眶一红,喃喃道,“一群傻子。”
真是一群为爱痴傻的人。
“是啊,傻子。”司徒皇笑了,温柔地亲吻她,“偏偏有那么多傻子愿意往火坑跳,明知道是绝路,也义无返顾。”
“该怎么办,皇。”陆语并不愿意伊盼儿再继续耗费年华,难道还要等两年?
明明知道他活着,明明知道他在那里,可不能再相见?
即便相思成灾,也不能吐露半分。
这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司徒皇捧着陆语的脸,沉声道,“没有任何办法,总会过去。”
时间,大概是最好的疗伤药了。
※※※
宁静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洋洋洒洒落下。
有人坐在阳台上,正晒着太阳,听着不知名的CD音乐。唱歌的是一个女人,她用一种极其沧桑的声音唱着寂寞的歌。伊盼儿蜷缩在藤椅中,沉溺于这寂寞的歌声,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自己。
陆语走进房间,手中拿着一份包裹。她走近她身边,轻声喊道,“盼儿。”
伊盼儿徐徐睁开眼睛,瞧见陆语,她扬起一抹淡淡笑容。
“有你的快递包裹。”陆语犹豫着轻声道,将包裹递给了她。
伊盼儿十分平静地接过,放在了玻璃桌上,“谢啦。”
她太过平静的态度让陆语感到惊奇,可是这个时候她选择静静离开。陆语随口了句什么,转身走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难熬得发疯,却发现日子依旧可以过。而在分别数天以后的今天,伊盼儿收到了一份快递包裹。她盯着面前的包裹,却迟迟没有开。她知道这包裹是谁寄来的。忽然恍惚,不敢不舍去开。
伊盼儿坐了好久,她这才颤颤地拆开。
包裹内只有一只录音笔。
伊盼儿一愣,莫得想到了从前。
“这是什么东西?”
“录音笔。”
“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亲爱的盼盼,这东西的好处就是能将你心里不出口的话录下来给我听。”
“你去死。”
录音笔……
伊盼儿愣愣回神,将耳塞置入耳朵,按下了键。一串静音之后,他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仿佛就在身边。
他喊她的名字,“盼儿。”
只这么一声,伊盼儿感觉鼻子发酸,而他不急不徐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简单一句话,伊盼儿的泪水落了下来,她捂着嘴,泣不成声。他还在,沉沉问道,“你好吗。”
伊盼儿紧抓著录音笔,眼前一片模糊。
大好的天气,CD还放着歌……
伊盼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也不喝。期间,陆语曾经多次敲门。可是伊盼儿哀求她不要进来,因为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陆语放心不下她,了好多话。伊盼儿下了保证,声称她不会有事。
陆语知道她一向到做到,所以无奈地离开了。
晚餐端放在房门外,可她没有动过一口。
直到天黑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没有人一样。
顶楼的房间内,陆语不安地站在落地窗前,心神不宁。司徒皇走到她身后,张开双手抱住了她,“语,不要这么担心。她不会做傻事。”
陆语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表哥给她寄了什么东西。”
那个快递的包裹,到底寄了什么东西,让伊盼儿骤然反转了性子。前一秒还像个没事人,坐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听着歌。可是收到快递之后,她立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也不肯踏出来。甚至不许任何人去搅她。
司徒皇将头靠在她的肩头,默了一会儿,沉声道,“她会好起来的。”
寂静的夜,月色如银照耀在两人身上,也同样照耀在一张落寞的脸庞。
伊盼儿坐在地板上倚着落地窗,她的手中握着那只录音笔。泪水早已经干涸,像是再也哭不出来了。她只能淡淡微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曾经的话就这样实现了。录音笔,她也曾经用这样的方法将无法出口的话告诉了陆语。
现在,轮到她了。
可是谁又能告诉她,这一次的等待需要多久?
或许,她不应该再继续等待了。
第二天清,伊盼儿悄悄离开了。她只带走了自己的背包,还有那只录音笔。陆语醒来后去找她,敲门没人应声,她急了,命人用钥匙开门。可是早就没有她的身影,只留下了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
“语,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你不要担心我。因为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我想到处走走,看看风景散散心。错过了太多东西,不能再错过青春了。我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别太想我,也别找我。好吗。你知道我喜欢突然惊喜,不定我明天又出现在你面前了。”
陆语拿着这张字条,一下子红了眼眶。
※※※
四月末的台南,天气转暖。
一辆计程车从远处驶来,停靠在路边。有人开车门下了车,穿着深灰色卫衣牛仔裤的女人,她戴着鸭舌帽。女人抬头望向前方,马路对面是台南警署。她背着背包,朝着警署一步一步走去。
警署的办公间内,李探员见到她吃了一惊,“盼儿,你怎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了!”
“不好意思,李Sir,突然有些事要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和你招呼。”伊盼儿抱歉地微笑,依然是那个来去自如的神秘间谍。
李探员双手交叉而握,沉声道,“案子的判决下来了。千叶绮华杀人罪名成立,但是念评审团念其被人威胁,先前又没有犯过任何错,所以改为有期徒刑二十年。下个星期她就要被押送到服刑的监狱。”
“李Sir,我想探望她。”伊盼儿平静道。
寂静的回廊,有人被狱警押送而行。又是那间暗室。很久没有人来探望过她,千叶绮华知道她将会见到谁。门开了,千叶绮华拷着手铐脚拷,艰难地走了进去。铁链发出沉重的声响,她在她对面坐下。
不等伊盼儿开口,千叶绮华笑着道,“伊姐,我想给你个故事。”
伊盼儿一怔,听见千叶绮华不急不徐的女声静静地盘旋于耳畔。故事完,千叶绮华站起身来,走出了暗室。关于那些未知的谜,她只字不提。可是伊盼儿却莫得觉得心颤,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神。
当天晚上,身在台北的江旭收到了一封秘密邮件。
邮件的发送者是未知,也无法得知出处。公司的程序员将邮件疑为病毒件,经过了彻底扫毒。
江旭开邮件,而邮件里只讲述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传,的是有那么一只鸟儿,它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
“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便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声竟然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
“那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
“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着,上帝也在苍穹中微笑。”
“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
江旭独自坐在办公室,默默地念着这个故事,感觉一阵迷茫。鼠标点着邮件拉到最后,他瞧见一行字,那样熟悉的口吻,像极了那个消失的女人。她如同那只传中的鸟儿,执拗地寻找荆棘。
“江旭,请不要等我。两年,太长了。”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
可是江旭却是心中一沉,他知道是谁,更是确定肯定。江旭盯着屏幕许久,动了动手,将这封邮件彻底删除。而后他点了一支烟,静静地抽了起来。江旭扭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蓝得那样透彻。
万里无云,突然有一只鸟儿飞过天空翱翔。
谁的身影行走在孤单的世界,抬头的时候是否会笑呢。
日本方面,原本四月下旬应举行的盛大婚礼,却忽然之间销声匿迹。先前,日本第一大财团英皇财团总裁黑崎闻奕曾经召开发布会,极度高调地宣布婚事。可是眨眼到了婚期,婚礼却迟迟没有影子。
这场被日本视为旷世纪的婚礼,不禁引起人们的种种猜测。
有人传言,黑崎闻奕与藤原春日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的那么好,已经名存实亡。
有人传言,黑崎闻奕移情别恋,所以拒绝与藤原春日结婚。
有人传言,藤原春日早就患有绝症,已经无法继续完成婚礼。
更有人传言,黑崎闻奕之所以如此高调宣布婚期,只是想转移视线。其实他们早就在暗中秘密举行了婚礼。
一时间,众纷纭,真相扑朔迷离,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月终于走到了尾声,一度传得沸沸扬扬的世纪婚礼也被压下。至少新闻、报纸上全都见不到相关报道。人们只能在私下议论,满足好奇心。
英皇财团——大厦的顶楼。
有人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他的手中握着一只女款手机。
黑崎闻奕将财团的事务转交给几位执行董事,而他则是远程掌控。他将手机放入西装的内衬口袋,紧贴着自己的胸口。眼眸一垂,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英皇大厦外,一辆房车等候多时。
瞧见来人,立刻有人下车开车门,“闻奕少爷。”
黑崎闻奕弯腰坐入车内,车门一关上,有人搂住了他的手臂,靠向他的肩头。藤原春日戴着黑纱的帽子,遮掩了生满红斑的脸庞。天气渐渐转热,她却将浑身包裹得严实。恐怕是害怕自己的病,所以连镜子都不敢去照。
“闻奕。”藤原春日轻声喊道,闭上了眼睛,“我们去三重县住好吗。”
“好。”黑崎闻奕抬头望向前方,吩咐道,“去三重县。”
车子徐徐驶动,窗外的一切在眼前晃过。
藤原春日靠着黑崎闻奕的肩头,双眼疲乏地微微睁开。
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能看见这样的阳光,不知道还能这样靠着他的肩头多久,更不知道这份平淡的幸福能拥有多久……
如果,如果能再长一些就好了。
再长一些些。
※※※
三重县的温泉旅馆,黑崎闻奕索性将它买了下来。虽然旅馆不再经营,可是没有改变一切,老板娘还是老板娘,信太还是信太。只是少了住客,变得很安静。需要这样的安静,来度过最后的时光,感受这份久违的宁静惬意。
藤原春日依旧住在那一间房间。
每天晚上,两人睡着榻榻米,虽然是两个被窝,却依旧感觉温暖。
夜有些深了,藤原春日却还睡不着。她翻了个身,望向黑崎闻奕的睡容。她动了动唇,想要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她知道他的痛苦他的纠结,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只想将他留在身边。
那样自私的她,一定去不了天堂了。
藤原春日渐渐入睡,呼吸平缓。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迎来了明媚的五月。
三重县的雪也全都融化,屋檐滴着水。不再寒天冻地的三重县,泛着温润水气。温暖的午后,藤原春日闲来无聊,抱着画具坐在回廊上随意地画画。院子里的樱花凋谢下最后仅剩的花朵,而下一次的盛开,她却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看到。
身后响起脚步声,信太端了点心前来,“春日姐。尝尝吧。”
藤原春日扭头望向他,轻声道,“谢谢信太君。”
“春日姐太客气了。”信太充满了活力,十八岁的少年,连笑容都像是阳光。
藤原春日不禁羡慕他的朝气蓬勃,仰头朝他微笑,“信太君,坐下来吧。”
“好。”信太在她身边坐下,好奇问道,“春日姐,你在画什么?”
“我不会画,只是随便画画。”藤原春日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着画板,又是问道,“信太君会画画吗?”
“会一点。”信太腼腆地道。
藤原春日立刻将画具转到他手中,催促道,“给你画,反正我也不会画。”
“给我?”信太捧着画具,一时也不知道画些什么。而藤原春日又,“随便画画吧,把你心里最想画的画出来。”
“那好。”信太点了点头,握着画笔开始在画板上涂鸦。过了一会儿,他停了动作,抬头望向藤原春日。藤原春日期待地催促他,信太将画板慢慢反转,藤原春日瞧见画板上的画时,整个人不禁一颤。
那是她自己,她的画像。画得那么逼真。
藤原春日一句话也不出来了,信太将画送给了藤原春日,笑着道,“春日姐,送给你。我很喜欢画画,等我以后成为了画家,我可以找春日姐当模特吗。”
“好啊。”藤原春日抱着画板,心里流淌过一阵酸涩。
旅馆的房间内,黑崎闻奕捏着邀请帖,默然无声。邀请帖是从德国寄来的。钱依依顺利生下了女儿,席耀司邀请他去德国。黑崎闻奕盯着邀请帖,想到席耀司,依稀感觉到那份似有若无的兄弟情谊。
“席若颖……若颖……”黑崎闻奕念着邀请帖中孩子的名字,忽然感觉到生命的喜悦。
他将邀请帖放下,闷头抽了一支烟。
樱花开到了最后时刻,分别的日子里,伊盼儿,你过得好吗。
一个人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你知道……我很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