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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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姳抢过扬景澄手中的剑,架在谢骜脖子上, “还盼着有人来救你么?别做梦了!”

    谢骜目光阴沉桀骜, “你们抓了我又怎样, 难道敢杀我不成?两国正在和谈, 若杀了我, 和谈失败,边境再起战火,受苦受难的可是无辜百姓。你们这些人自诩为正义之士, 一开口就是为国为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遭殃吧?”

    陆千奇气得怪叫,“这个混蛋沦为阶下囚, 还敢威胁咱们。”

    陆千里一掌抽在谢骜脸上, “你这卖国贼害了十万将士, 多少母亲因为你失去儿子,妻子因为你失去丈夫,你竟还有脸提及无辜百姓。”

    谢骜笑声磔磔, “你们骂来骂去,就是不敢杀我, 你们怕影响两国和谈……”

    陆姳蓦然断他, “杀了你为什么要影响两国和谈?胡国新君巴不得你死了。”

    扬景澄道:“姬华堂一心想要立功, 只要大周不当着他的面杀了你,他便会装作不知道,和谈继续。此时此刻若我们一剑杀了你,易如反掌。”

    陆千奇跟着大哥学, 也是一掌抽在谢骜脸上,“老实点!再不老实,神不知鬼不觉一剑了结你,你那胡国公主就算想为你报仇,连尸首都找不着。”

    谢骜被连抽两掌,嘴角流血,两颊高高鼓起,还在冷笑,“对,你们是能一剑杀了我,可你们为什么不杀?哈哈哈哈哈。”谢骜放肆的狂笑。

    陆广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谢骜面前。

    陆广沉双眸之中,怒火熊熊。

    谢骜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现出畏惧之色,“陆广沉,你被我连累了,我是知道的,你冷静些,一定要冷静些,千万不要像年轻人似的那么冲动……”

    陆千里兜头一掌,陆千奇又是一掌,陆广沉要是再接着他,他这张脸得变猪头吧?

    陆广沉声音低沉悲愤,“皋兰一战,因为你叛国降敌,我大周折十万精兵,我岳父英名受损,虞王殿下丧身疆场。你害了这么多人,良心安宁么?晚上都不会做恶梦么?”

    谢骜脸色灰败,“我是个人,又不是畜生,良心自然不安。不瞒你,投降胡国的头几年,我夜夜喝醉了才能入睡,无数次睡梦中有人向我索命……我也很难过的……”

    陆姳抬头看看,见扬景澄就在身边,谦虚请教,“澄表哥,我想切掉这厮一只胳膊,怎么切最干脆利落,最不费功夫?”

    扬景澄柔声道:“若是要切他的胳膊,剑不大好使,不如给你换把刀?”

    “好啊。换把轻点的刀,太重的我拿不动。”陆姳欣然同意。

    “切完这只切那只,切完胳膊再切腿,刀刃卷了换新刀。”扬景澄体贴入微。

    谢骜听着这两人用随意又亲呢的语气商量着如何切他的四肢,魂飞魄散,“这位美丽的姑娘便是我奕清妹子的女儿了吧?孩子,我是你舅舅啊。”

    陆姳呸了一声,“呸,你算我哪门子的舅舅。我外祖父留有遗书,不许族人为他老人家立嗣。”

    陆姳忽然有了灵感,“不用刀,用我外祖父留下来的玄铁战斧好不好?”

    “甚好。”扬景澄率先表示支持,“玄铁战斧很重,表妹应该拿不动,我帮你一起拿。”

    “不用。”陆千里和陆千奇异口同声,“有我们这亲哥哥在,哪能劳动二公子这位表哥。”

    扬景澄道:“我不止是表哥。”

    扬景澄的意思,自然是他和陆姳指腹为婚,是陆姳的未婚夫。

    陆千里和陆千奇倒没怎样,平远侯怒气冲冲瞪他,“我老人家可没承认!”

    什么指腹为婚,以为就敬王不承认么,平远侯府的当家人也没承认呢。

    陆姳偷笑。

    她想起来方才祖父讽刺挖苦敬王的情形了,看来祖父对敬王很不满啊,一口气憋在心里不知多久了,好容易逮着机会,恨不得把敬王往死里踩。

    也对,敬王是太讨厌了。

    当柱国大将军留下的玄铁战斧被抬进来的时候,谢骜吓得面无人色,“我姓谢,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我虽不是柱国大将军承认的嗣子,好歹和他同族啊……”陆千里、陆千奇和扬景澄共同握着斧柄放在他胳膊上,“呦呦,你来切。”陆姳像看猎物似的量了谢骜一眼,“这战斧很锋利,不过我手艺不行,可能不会切太快。你不用这么紧张,你这只胳膊不会很干脆利落便被切下来的。”

    谢骜崩溃了,“为什么只会对付我?那幕后主使之人位高权重,怎么不见你们找他算账?”

    “哦,什么幕后主使之人啊。”陆姳漫不经心的问。

    她一边问,一边还在和哥哥们商量,“我用多大力气合适?三分力还是五分力?”

    谢骜魂都让她给吓没了,“别用力,一分力气也别用。外甥女,你是聪明姑娘,你想一想,大周的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葬送在我一个人手里?我不过是个先锋,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陆姳“哦”了一声,“也对,你没那个力。”

    谢骜见她抬手作了阻止的动作,心里一松,但见陆千里、陆千奇和扬景澄三人悻悻然站在面前,斧头抬得高高的,随时有可能落下,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你们都是聪明伶俐的年轻人,道理一想便通。我谢骜虽贪生怕死降了敌,但我不是主犯,我就是个倒霉背黑锅的。那些在皋兰之战中死里逃生的人,那些在皋兰之战后升官发财的人,那此因为皋兰之战获利的人,才是你们真正不该放过的。”

    陆姳若有所思。

    平远侯等人也脸色凝重。

    谢骜虽可恶,但他的话不无道理。皋兰之战惨败,不是谢骜这个先锋官一个人能造成的。

    谢骜惨笑,“皋兰之战时,军需官是庆阳侯肖玻。那个老贼已经伏法,大周处决这老贼时劣迹足足写了十张纸,昭告天下,谁人不知。肖玻的劣迹你们也知道得不少,可肖玻的罪状之中,却根本没有提到这场惨败。你们也不想想,原因是什么。”

    “当时军粮久久不至,皋兰河被胡军占据,统师不能夺回皋兰河,命令将士门挖井,可挖井数尺也不见水,将士们饥渴难耐,军心涣散,这仗还怎么?嘿嘿,我谢骜是卑鄙无耻降敌了,可我若不降敌,不是渴死饿死,就是被胡军死,总之是活不成。生而为人,谁不想活下去?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仁人志士能慷慨就义从容赴死,我只是不想死,拼命想活下去,我有错么?”

    陆姳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谢骜脸上,谢骜怔住了。

    他脸颊被抽肿,影响视线,模糊中只见一名妙龄少女容颜如花,杏眼圆睁,训斥他道:“我外祖父出自寒门,入伍数年,不过是位名不见经传的校尉。凉石之战,他以五百人对胡军数万人,血战到最后,怕死了么?你自己没出息没骨气,休想拖全天下人一起下水。”

    谢骜呆了许久,方艰涩道:“我如何能和柱国大将军相比?他是英雄,我是狗熊。”

    陆姳和陆千里、陆千奇一样都很气愤,“像你这样的人,竟然有脸自称是我外祖父的儿子。”

    谢骜目光闪烁,“我知道我不配,是族里的九公公他们执意如此……”

    “别往你脸上贴金了。”陆姳无情拆穿,“给我外祖父做嗣子,意味着能继承柱国大将军的府邸、财产,这样的好事,能是谢氏族里逼你的?你为了能当上这个嗣子,在族里下了血本吧?”

    “没有,没有。”谢骜狼狈的否认。

    陆广沉冷哼,“谢骜的父亲名叫谢建,字建人,在族学中教书,正经本事没有,一肚子坏水。谢骜能被过继,便是谢建人和其妻廉氏的功劳。当时谢骜被立为嗣子,族里都谢建人夫妻俩狠心,他俩钻钱眼儿里了,只有谢骜这个独生子,为了大将军的家财也舍得过继出去。这谢建人夫妻俩如意算盘得好,但谢骜降敌之后,他俩也受到牵连,和谢氏族人一起被流放,听在流放地都死了。机关算尽,不过是这个下场。”

    陆千里呵斥,“谢骜,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心里可过得去?”

    谢骜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陆姳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眼前涌现出一团疑云,越是想要努力看清,越是看不清。

    “呦呦表妹。”扬景澄觉察她神色不对,面有忧色。

    陆姳不答,扬景澄更是担心,悄悄握了她的手,“你怎么了?”

    陆姳正在沉思之中,觉得他的手纤长有力很好摸,顺手在手里摩挲来摩挲去,“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想得不清楚……”

    扬景澄触手一片软嫩滑腻,心怦怦乱跳,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不急,慢慢想。”

    他正在魂不守舍,陆千奇却眼尖瞧见了,忙把他的手挪开,“我祖父不承认。”

    指腹为婚平远侯府不承认,不许占便宜。

    扬景澄做梦不醒,还在发呆,陆千奇急了,“哎,你是敬王的二公子又怎么了,惹恼了我照样你,你信不信?”

    谢骜定定瞅了扬景澄两眼,放声大笑,“原来这是敬王的二公子,你们当他是自己人?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什么好笑的?”陆千奇没好气。

    谢骜笑岔了气,“笑死我了……你们拿敬王的儿子当自己人……我问你们,皋兰之战,谁得利最多?皋兰之战折的只是十万精兵么?不,皋兰之战折的是先帝爱子虞王殿下,先帝选定的皇储,只等大军凯旋,便要册立为太子。虞王没了,得利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