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王八与螃蟹
徐宣一回府,就生了重病。本文由 。。 首发
此时,他所有的权职被罢,徐夫人请不来太医,只好让陈济去民间请来先生。
然而第一次照顾徐宣这种娇身贵体,民医开药的剂量没有控制好,让徐宣喝第一帖药时就全部吐了出来。
六神无主的徐夫人当时就急哭了。
“夫君,夫君”
重病中的徐宣听到哭喊,也只能稍稍眯瞪着眼看她一眼。
变法失败,不能徐家没有什么影响的,至少徐氏宗族和徐夫人的娘家,就对徐宣的态度起了翻天覆地的变法。
“白眼狼,他这是白眼狼!先皇对他不好吗?太后对他不好吗?陛下对他不好吗?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才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妄想撼动帝国基业?”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解释了几遍,见众人对此看法还是不变,徐夫人也就懒得解释了。她看到那些人就生气,她也知道徐宣不想看到那些人。正好主人重病,她便借此会关上徐府所有大门门,拒绝会客。
某日,徐夫人把稍微清醒了一点的徐宣扶起来,喂他吃药。
“你这一躺,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徐夫人看着他,半真半假的抱怨,“之前不是还答应过为妻,要带我一起去踏青吗?若不快点好起来,春天都要过去了。”
“不是还有明年吗?”徐宣一笑,虽然起话来有气无力的,但总归是要比前两天好。他咳嗽了两声,看着徐夫人稍微有些失神,“夫人啊”
“怎么了?”
“我们努力一下,要个孩子吧。”
徐夫人愣了一下,脸颊上飞起一抹红霞。她啐了一声,半真半假的抱怨,“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现在才怪我不能生?”
“我哪里怪你了?”徐宣伸轻轻勾住她的衣裳,道:“只是有个孩子,肯定还是好的。我们就试试嘛。”
徐夫人低了低头,也咳嗽了两声——不过她是在清嗓子。“都病成这样了,还想要孩子?”她舀起一勺药,吹了吹,瞪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
是这么,其实徐夫人心里不可谓不开心的。她在收拾完东西,帮徐宣擦嘴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怎么藏也藏不起来的笑意。
然而这时,婉儿却犹犹豫豫的站到门口。
徐夫人见她这样,知道她肯定是有话要,便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婉儿等她走进了才:“刚才赵王来了。”
“他来做什么?”
“来报丧。”
“谁没了?”
婉儿咽了咽口水,怯怯的看着徐夫人:“夫人,陛下驾崩了。”
徐夫人没有反应过来,重心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婉儿立马冲上去扶住她,失声呼喊,“夫人!”
抬头看到这一幕,徐宣自然不能再好好的躺着。他强撑着坐起来,喘了两口气后,问:“发生什么事了?”
徐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她回头,十分担心的看了徐宣一眼。
徐宣见她眼神有点奇怪,便又问:“怎么了?”
徐夫人是花了很大的决心和力气才告诉他这个事实。
“陛下他驾崩了。”
徐宣是觉得这不正常的,但现在他的处境也不支持他做多想。他并没有像徐夫人和婉儿想的那样有很大的脾气,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徐夫人偏头看着婉儿,“赵王有这个吗?”
婉儿点头,回答:“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太医看过后,是昨天半夜的事儿。”
徐宣眨了眨眼,还是没忍住流出两行眼泪,“他,他怎么会”
婉儿迟疑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其实不仅老爷您回来后一病不起,陛下也是。太医他是急火攻心以至体虚,要用药调理,可他闹着脾气不肯吃药,还学人家服五石散,又跟宫女乱来”
白了,梁平帝就是作死的。
“没想到他居然还走在我前头”徐宣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他用指刮去脸上的残泪,又问:“新王选好了吗?”
“选好了。”
“是谁?”
“滕王殿下。”
想到不仅懦弱还好色的滕王,徐宣哑然失笑,“比刘衾有过之还无不及。”他抬头再问:“是太后选的?”
婉儿有些惊讶他连这个都猜得到,“是的。”
徐宣只觉得这个事实就是在讥讽他,“那她又可以继续耀武扬威了。”
徐夫人怕他想七想八又加重病情,索性:“太后怎么样,滕王怎么样,往后跟我们都没关系。你现在没官没权,就是个闲人,关起房门来过我们的日子,谁又能什么了?”
或许徐夫人拜师徐宣现在活下去的目标吧。
他看着她一笑,轻轻点头,“夫人的极是。”
自这天后,徐宣的身体便以飞速好起来。
这回每日早起,他也有功夫和心思给徐夫人描眉了。
只是两人想要孩子的事,至今没有动静。
“不管怎么还是要留个后。”这是徐宣的想法,“不然我满屋子的东西,要留给谁?”
七月为鬼月,诸事不宜,所以新王的登基大典,被放在了六月。
因为被罢权免官,再加上他刻意避讳,滕王的登基大典徐宣并没有去。他现在忘却一切,闲云野鹤,过的就是逍遥日子。
这年七夕,身体已经见好的徐宣还跟徐夫人一起去逛了灯会。
然而没过多久,新王就对徐宣发难了。
那是一个灼灼烈日,徐宣被新王以请教之名把他传唤入宫,让他在殿外,从正午站到黄昏。
不同于已故的梁平帝,这位梁炀帝从幼时就不喜欢徐宣。
所以就算他看着徐宣倒下,他的内心也没有升起半分同情。
徐宣这天是被赵王背回府的。
赵王带回的不仅是徐宣,还有满朝文武对他的不满。
失了圣恩,前尘往事怕是要被某些人记起来了,徐府的日子,可能就此就不好过了。
徐夫人是知道这些的,但她也没心思去管。
因为徐宣又生病了。
他这次的症状是发热,就跟吃了五石散一样,浑身发热。
病中,恍恍惚惚,他还听到大夫在:“先生本就体弱多病体质虚寒,这一病不仅有折阳寿,往后怕是夫人想要受孕会非常困难。”
这是他想要留个后,也成了妄想?
这一病,徐宣又到中秋临近之时才好。
那天,他坐在院中,拎着杯茶,躺在地上看着愈变愈圆的月亮。
徐夫人拿着一张帖子坐在他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出去散散心?”
徐宣坐起来了一点,看着她:“谁给你下帖子了?”
“赵王明日在他家院中办了一个行诗会。”
“你想让我去?”
徐夫人温声软语的:“去看看也是好的。你仔细想想,你有多少天没有出门了?”
徐宣想了想,居然答应了,“路上回来时,我给你带慈济斋的月饼。”
徐夫人莞尔一笑,“谢谢夫君。”
诗会这种东西,徐宣以往不知办了多少次。
但参加别人的诗会,他倒是头一遭。
带着陈济,他穿着一身麻布衣就这么去了。
主人赵王对他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老师,我没想到您真的会来”
“别叫我老师了。”徐宣不冷不热的:“我现在一介白丁,你这样喊我会折寿的。”
“您的哪里话?”赵王低头,毕恭毕敬的把人请进去了。
这次的诗会,用的是曲水流觞之法。
徐宣一沾靠垫,就舒服的倚着身后的石头侧卧,懒洋洋的话都不想了。
“哟,这不是徐大人吗?”
别人阴阳怪气的讽刺他也懒得理会。
诗会开始后,他也跟个事外人一样只是嘴角含笑,然后趁着陈济不注意偷酒喝。
来来去去,很快就轮到徐宣作诗了。
“我以往都只是听徐大人的一好字天下无人能及,不知道徐大人的诗做得如何?”
“徐大人的诗肯定会成为这次的诗绝。”
“徐大人可不要辜负赵王殿下的一片好意。”
自上次之后,这种冷嘲热讽只要徐宣出门就能听到。
他都要快习惯被人这么挖苦了。
“怎么办呢?打我又不能打,骂我又不能骂,有再多脾气,也只能不痛不痒的些屁话”当时情绪并不好的徐宣就抓着一个不心撞到他伤口上的胖子:“其实你们真的很生气吧?但是那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他们能把自己怎么样呢?徐宣往后一靠,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慵懒之气简直要把周围的人气死。
“这坐没坐样,枉为大儒!”
“徐大人今日不会是服了五石散过来的吧?”
“如此放浪形骸,怪不得会为陛下不喜。”
“徐宣,该你作诗了。”
听到居然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徐宣还真笑了。
他把浮到自己面前的酒拿了起来,喝了一口后,对身后跪坐的陈济声:“你来跟他们对。”
陈济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先生,我跟他们对诗,身份不符啊。”
“确实是身份不符。”徐宣挑眉,故意委屈的:“不过,你要是不开口,就显得我好像要怕了这群王八一样啊。”
陈济自然是不想徐宣被人欺负的——就算他知道他们并不能。
他吸了口气,慢慢的朗声出自己刚才在心中作好的诗。
这是陈济第一篇有记载的事。
在新语文课本教材中,这首诗为五年级语文必背必考诗句。
陈济在作诗方面的才华,第一次被真正的展示出来。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文人被陈济斗得哑口无言,徐宣心里乐开了花。
入夜,他回到家,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放声大笑。
从他走的八字步就能看出来,他肯定是喝了不少酒。带着婉儿一直侯在门前等他回来的徐夫人看他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又喝酒了?”
“今儿个开心,开心。”徐宣任由夫人扶着,对着她着一些醉话。“夫人呀,你是不知道啊,今天可太解气了。陈济,我带过去的区区一个书童,居然把那些有名气的文人雅士们杀得片甲不留,最厚诗会结束时,他们不仅怂得像王八,脸色也跟煮熟了的螃蟹一样。”
徐夫人“嗯嗯啊啊”的应着,听到这里立马:“我刚好做了螃蟹,你要不要吃?”
“吃,再给我来三两桂花酒!”
“还喝酒呐?”
走在后面,陈济看着这夫妻俩的背影,露出温暖的笑容。
婉儿拿帕子掩了掩唇,问他道:“你要不要,也来一份螃蟹?”
陈济张了张嘴,“你做了吗?”
“夫人要和我们一起吃。”婉儿伸抓住陈济的胳膊,笑着带他往里跑,“快走快走,晚了就吃不到了!”
离中秋没有两日,过年却还有三两个月,徐府上上下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片喜意。
“中秋的月饼我想吃桂花馅的。”
“现在捣好像也不晚。”
“我想要夫人亲给我做。”
“呀,你这病好了,要求也变多了?”
徐宣第一次发出了这么快乐的笑声。
虽然嘴上抱怨,但第二天,徐夫人还是带着一干婢女在院中采桂花。
徐宣就这么坐在旁边,嘴角勾起,面带微笑。
他对身后的陈济:“这样很好,对吧?”
陈济也是笑容满面,“就跟真正的家人一样。”
“夫人她确实是把婉儿当成妹妹看的,至于你嘛”徐宣稍微侧了侧头,看着陈济:“你要不要做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