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时的戏
虽矛盾及时被解决了,可第二天,上还是曝出青花剧组中有两名演员不和,演戏时夹带私货的事。
可没图没证据,剧组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给这个爆料加料,就算被人传来传去有各种热度,还是被大多数人认为是在造谣。
李易铭怎么可能会和邓泽阳/周济怀打起来呢?
有李易铭在,周济怀怎么可能和邓泽阳打起来了?
无稽之谈。
脑补幕后人气得跳脚的样子,邓泽阳和周济怀毫无压力地准备上戏。
等李幼荣画了个简单的面妆,一切准备就绪后,场记打板:
“青花第八幕第二镜第一次,!”
邓泽阳饰演的西山鸿穿着时下最新的西装,从外头进门之前还借着光看了一下自己的造型。
大油头圆眼镜,前所未有的颠覆形象。
正在试妆的李幼荣饰演的花时从镜子里看到他这模样,耸着肩膀笑了一声。
这不是他本人的情绪,是属于花时的。
画笔从眉眼处勾勒过,到处都是对西山鸿的不屑。
“人面不知何处去呀~”他自顾自地唱了一声,听着不对,清了清嗓子,又唱了一遍:“人面不知何处去”
拍着臂上被溅到的水,西山鸿笑得有些讨好地给他解了下一句:“桃花依旧笑春风。花老板,好雅兴啊。”
花时放下笔,回头看了他一眼,本来是有些扭捏的动作无端地透露出了些韵味。他就这么歪着头,把西山鸿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嘴角还勾着呢,话倒是得好听极了,“鸿哥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时髦打扮?看起来怪有精神的。”
在这部电影里,因为角色本人身体有缺陷,李幼荣本身的声音又太硬朗,所以早在进组时他就刻意地用技巧把声音变得中性,温软了。这样做能更贴合角色,他自己演起来也自在。
执镜导演旁边还有几个没事儿干的他组导演,他们聚在一起盯着监视器看着,有一两个没抢到好座位的直接把耳拿了过来。听着录音师收进来的原因,那个导演忍不住的点头,“李易铭这个声音妙啊,一听就是有功夫的。”
“听拍第一镜时老许还想跟他商量变个声的,可人家灵性,自己直接就悟了。”
“会自己琢磨戏的演员难得啊,尤其是他们这个年纪。”
“这几个四生都挺好,刚才邓泽阳给人物加的动作也不错。”
“咱们虽然是献礼片,可也要有点梦想嘛。”
“嘘嘘嘘,别吵别吵,快听不到声了。”
镜头里,西山鸿对着花时一通恭维,慢慢地到了正事上。
“花老板,我听后天您拒了上海那边的台子?”
“啊,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拒了。”李幼荣照着导演事先讲戏时的,对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露出一丝不满,然后拿东西开始把妆一点点地卸掉,“上海现在是什么情况呢,全中国人民都清楚。我在北京呆得挺好的,干嘛要去撞那个枪口?”
西山鸿的双松开,又交握回去,“可这是上海市政府亲自请您登台”
花时直接打断他,“戏唱的好的又不只有我一个,让他们请梅兰芳去不也一样?”
西山鸿鄙夷又无奈地:“上海市长做了汉奸的事儿您忘了?梅大师最近可是蓄须明志了,宁愿死也不要把咱们京戏唱给汉奸鬼子卖国贼听。”
“那就让他们听评弹去啊,上海那片儿东西多着呢。”
直到这里,李幼荣清清爽爽的脸才出现在镜头前。这可是素颜啊素颜啊素颜啊!刚跟丁念换班的程潇潇在外面看到这里,还有些担心的踮起脚伸长了脖子。
他这几天睡得挺好,没有黑眼圈没有眼袋,就算昨天吃了火锅可是底料清淡也没有长痘,非常完美!
程潇潇放下了心,开始乐呵呵地听身边的妹子夸自家孩子皮肤好。
那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不好?
李幼荣其实对自己露素颜没什么概念——当时拍对不起谢谢你有一段时间他也是一直素颜呢。他拿了毛巾擦干净脸,带上角色情绪回头跟邓泽阳对台词,“鸿哥,你这么着急把我往上海忽悠,是不是收人家好处了?”
西山鸿脸上有些不自然,邓泽阳还给他加了一个推眼镜的动作,“那,那哪能呢?我这不是以为你想园子了嘛。”
“我想是想,可我也没打算去。”李幼荣着低头满抽屉地找烟,“上海现在真不是个好去处。”
邓泽阳见他找半天找不到,不想这段被t,毕竟马上就演完了,他灵一动,连忙从自己兜里掏出两根雪茄送给他,“乱的是他们有权有势的,抓的是那些不想好好活的,跟我们一唱戏的有什么关系?”
剧本这里是花时自己拿烟抽了,李幼荣找了会儿发现没有后就估计是道具组放错地方了,他心里跟邓泽阳是一个想法,所以当邓泽阳给他递台阶,他立马就接下了——虽然还是嫌弃地把雪茄丢到了一边,可人物动作就是比刚才丰富了。
他继续对词,“那你想讲什么啊?他梅兰芳有骨气,他是大师,我花时没骨气,我就只是个老板了啊?虽都是江湖上讨生活的,可我花时也不差那一口饭,我用得着还眼巴巴往日本人身上贴吗?你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了啊?”
等李幼荣做完最后一段表演,这段完美收场,“t——”
片场也顿时嘈杂起来。
刚才最后一句差点把上海口音带出来了,李幼荣伸了伸舌头,自己转身“呸呸呸”了好几下。
邓泽阳那会儿已经去检查抽屉了,“那什么,道具组,烟呢?”
烟对花时这个角色来,就是一个符号。
“我记得我放里面了啊。”负责摆设这里的道具弟噔噔地跑过来,对着抽屉好一番翻腾,因为这里还要给特写,所以抽屉里真的装了很多东西,可那是一包烟不是一根针啊。
后来找了半天没找到,还把哪个导演吸引过来了,他看了会儿,直接把抽屉拆出来,再往里头一看:
嘿,那包烟掉里头被压成夹心了呢。
还是老江湖有经验。
李幼荣举着那包完全没了形状的烟盒乐不可支,“这还能抽吗?”
他这么一,道具组立马拿回去换了个壳。
后面还有它出境的地方呢。
休息了会儿,第二场开始。
这一次是李幼荣和周济怀的对戏。
周济怀这次的形象也是突破,饰演一个学生,执行任务时会戴上大胡子伪装成中年男人的地下工作者。他在第一次定妆的时候还摸着下巴给李幼荣开过玩笑,“我这几天累得,胡子真的长得超级快。要不是戏里有两副面孔,我还不想刮了呢。”
李幼荣也搞不清他到底是老样子不修边幅呢,还是做了爸爸后更加不修边幅。
有家庭的男人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次对戏,时隔一年,和邓泽阳一样,李幼荣都察觉到了对方的进步。
他当时有一瞬间分神在想,跟自己对戏的他们会不会也会觉得他在进步呢?
他觉得需要更努力一点。
“我们有一批西药,你有办法运到南方去吗?”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花时对之前死活都不同意的上海之行妥协了。
对着周济怀饰演的杨添,李幼荣这时没有露出任何一点尖锐,他反而要尽量让自己的这个角色显得开心:
“上海那个地方好,人杰地灵,我就是上海人,我在上海还有一个园子呢,我可以借这个会回去,我哪里能不高兴的?”
这一次,李幼荣没有控制住,整整一段话都带着乡音。
可听起来似乎更加真实了。
直到导演喊“t”,李幼荣也没从那种状态里出来。
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李幼荣不敢停下来,他知道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很难得。他去跟导演了一下,转身就急冲冲地往房间里跑。
他要拿纸笔,就像之前牟志布置的作业一样,写一篇关于花时的分析。
他没有乱想,他当时在片场真的在那一瞬间,感觉花时这个人物自己活了起来。
花时时候很苦,他是进了戏班子后才体会到了活着的滋味。他在戏班子里从来没有吃过苦,他没读过书,背戏文却是一遍就会,在师兄弟们还被师傅打得哇哇叫的时候,他已经登台打杂了。
花时一直唱,唱到二十多岁,唱成了戏曲界的代表人物。虽然没办法到达梅兰芳那个声望,但是他现阶段已经做到最好了。要想超过,他自己也认为那只是时间问题——就跟赶走坏军阀,成立一个有着新秩序的国家一样,都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没想到,军阀走了,鬼子来了。
他虽然平常时候不自觉的扭捏作态,可他骨子里也是个有些铮铮铁骨的汉子,他知道国家是什么,知道民族是什么,他的荣辱感不比任何人差。
全国各地都在打仗,上海也不存在歌舞升平。看似平静的湖水下是各方势力的角逐。他知道去了上海免不了要给各种各样的人唱——其中就有汉奸。
难道真的梅艳芳有骨气,他就不能没有吗?
所以他决定,在去上海前,在北京最后登一次台。
一口气写到这里,李幼荣急得都喘起了气。
上次在傻娘剧组,荣月娇不止照顾他,也教了他很多别的东西。
“一个好演员,不是把自己的戏演好了就配称为好演员。你更多的,是要去照顾跟你对戏的,还有你这个人物的感受。你想把一个人物演活,可以尽量去想他的各种,如果有相似的地方你也可以代入他,但更多时候你需要的是及时把你自己抽离。打个比方,你平常生活时喜欢咬指甲,你不能把你的角色也演成喜欢咬指甲。就是——李易铭演的树儿是树儿,但是树儿不能是李易铭。”
就像现在这里:李幼荣和花时都是花旦,唱得最好的都是游园惊梦。可花时是花时,李幼荣是李幼荣。
后面有花时的登台戏,可之前李幼荣并没有仔细研究过该怎么演。
可今天这一番顿悟,他明白了。
他得好好琢磨,不能辜负花时,那天他唱是得唱,可唱出来的,得是属于花时的戏。
作者有话要: 我发现了,最近好像pp有点迷,你们好多评论都送不到作者后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