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杏林圣手14
京城镇北侯府。
崔老夫人一听崔致染上疫病,登时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引起一阵人仰马翻。请了大夫来瞧,终是醒了过来,可脸色极为苍白,直拍大腿哭嚎。
“不让他去,他偏要去!还不是为了卫家那儿!作孽啊!”
镇北侯也素来心疼嫡长子,心情沉重得不得了,再加上母亲如此痛心,更是恨不得立马去靖州将大儿接回。
正在这时,崔远面色轻快,大步而来。崔侯爷大概对他有愧,他回京城后,向崔侯爷请求找点事儿做,崔侯应了。经过这段时间,他已渐渐进入崔家核心权力圈中,掌握各种情报消息。见屋内沉重,他行了一礼,也不在意老夫人和崔侯爷的无视,径自道:“祖母,父亲,有好消息。”
老夫人还没从悲痛中醒过神来,立马大怒呵斥道:“什么好消息?你大哥如今生死未卜,你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有什么娘就有什么儿!我的大孙子呦……”
镇北侯也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好消息偏要在这时候?如今你大哥的事情最重要,我算派人去把他接回来,你……”
连什么消息都不听就要赶他出去,果然,他在父亲祖母们眼中什么也不是,他们能连杀两名神医,自己早就该想通了。
崔远心里冷笑,垂眸道:“消息就是关于大哥的,祖母,父亲,江州府传来消息,江州府的大夫合力研究出了针对鼠疫的良方,如今江州染疫之人尽皆痊愈,张知府心忧靖州百姓,正算派遣几名大夫前往靖州解决困局,大哥有救了!”
他前面的什么,老夫人和镇北侯全都没听清,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老夫人顿时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连声问道:“这消息可是真的?致儿真的有救了?好好好!有救就好!这样,远儿,致儿一个人在那边都没人照顾,既然疫情能解,你就去一趟,等你大哥好了将他带回来。”
疫情能解确实不错,可靖州府可是重灾区,只凭几日的功夫,最多控制住疫情扩散,怎么可能全部恢复过来,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也染了病吗?而且他右手不能用,如何照顾得了病人?再了,卫清晗不是一直陪在大哥身边吗?
越这么想,崔远心里就越是痛苦,他捏紧左手,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和不甘,只低下头,道:“孙儿这就出发。”
还有一个消息他没,研究出良方的正是晋宣,而崔致和卫清晗杀了晋宣的师父,也不知道晋宣会怎么做。况且,晋宣于医术一道上颇有天赋,如今寻得解决瘟疫之法,不定假以时日可以治好他的手臂,他去一趟也能防止那两人再动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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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府控制住疫情,晋宣的功劳最大,不仅得到了张知府的赞赏,还获得了城中诸位大夫的尊敬。只不过在晋宣心里,这些功劳都是师父的,他不敢妄自居功,可就是这种谦虚的态度更加让人心生敬佩。
在这种情况下,晋宣自请去靖州府抗灾,不单单张知府愉快地大手一挥,拨了二十名府兵跟随保护,还有其他一些大夫也争相跟随。为医者,他们追求的不只是医术大道,生于俗世,名声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此次加入化解疫情的队伍中,不定还能青史留名,谁都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当然,全城的大夫都跟去根本不现实,晋宣便从中挑选了两名老大夫和四名年轻的大夫。一来,老大夫经验丰富,能镇得住场子,二来,年轻的大夫可以去增长见识,于学医一途上大有裨益。
不比江州府的热闹,他们的队伍还没到靖州府城中,就感觉到了一种荒凉和萧条。路上时常能看到病死的尸体,靖州府官早已自顾不暇,这些尸体便没人处理,可若长此以往下去,对瘟疫的传播百害而无一利。
晋宣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可惜他只是个大夫,没法去管这些事,希望到城中控制局面之后,靖州官员能听他一句。
靖州府中,因镇北侯世子染上疫病,大部分御医都围在他身边奋力救治,但能做到的只有延缓病情,无法彻底将鼠疫祛除。靖州知府眼瞅着那些御医研究不出来方子,而城里染病死去的百姓越来越多,他敢怒不敢言,毕竟世子身份尊贵,姑姑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这些御医当然要紧着他的性命。
可是全城的百姓该如何?本以为圣上派遣御医过来,靖州就有希望了,可谁知,这些御医屁点本事儿都没有!
“大人,城外有人求见,是江州知府派遣过来的大夫,能解城中险境。”一名城门守兵兴冲冲跑过来,迅速禀报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因爆发瘟疫,靖州府全程禁严,消息也不灵通,还不知道江州府已经解决了鼠疫,如今过来救援他们。靖州知府叹口气,虽不抱有希望,但还是让人将晋宣一行人请入城中,安排歇脚之处。
只是,守兵回去没多久就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被围在中间的是背着药箱的七位大夫,身边是二十位人高马大的江州府兵。
“怎么回事?”知府看了一眼守兵,不是让你带他们去歇脚吗?怎么带过来了?
守兵也不知如何回答,晋宣上前一步,温和道:“大人,草民与诸位大夫是奉张知府之命,前来略尽绵力。大人有所不知,靖州的疫情早已传入江州,江州也险些步靖州后尘,不过在知府大人的指挥下,草民与众位大夫同心协力,终于制出了消灭鼠疫的良方,如今江州已恢复昨昔盛况,只是知府大人心系靖州百姓,特地命我等前来救治。”
他话得淡然,可传到靖州知府及众位官员耳中,无异于振聋发聩!他们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靖州有救了!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绝望,靖州知府喜极之下,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呜呜哭了起来。他长得五大三粗,须发茂盛,此时一哭,竟像个孩子般。其他官员见他哭了,深受感染,也随他一起哭了起来。
靖州官员在大庭广众痛哭失声,本会堕了朝廷威严,遭人唾骂耻笑,但此情此景,没人会这么想,连跟在晋宣身后的年轻大夫们都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眶通红。
城中还存活的百姓听闻动静,俱围拢而来,听江州府来的大夫找到治病的法子,来救他们的命,他们全都涕泪四流,纷纷跪地磕头行礼。
“大人,为今之计,先召集能用之人,对病患和其他百姓分开管理,还有各家医馆的大夫,全都召来配制药汤,草民与诸位大夫会将方法仔细告知,无需多久,便能保全靖州百姓。”
“快!快!吩咐下去!”靖州知府勉强止了哭声,声嘶力竭传令下去。
官府动员效率极高,在晋宣等大夫的带领下,各医馆纷纷忙碌起来,所有能用得上的人手都飞奔起来,生怕误了诊治时间,有更多人痛苦死去。
靖州府本是个萧条绝望之地,可晋宣等人一来,仿佛加了烈火的水,顿时沸腾嘈杂起来,人人脸上都布满希望。
住在知府宅子里的卫清晗等人,还沉浸在崔致越发严重的病情中,直到府中喧闹起来,有仆从过来禀告,他们才知外头的天已然变了。
“既然有法子,那还不快让大夫过来替世子诊治!”卫清晗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风度,皱着眉吩咐下去。
崔致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靖州府。他知道崔致此次过来仅仅是为了陪他,倘若出了事,侯府一定会迁怒于自己。
仆从跑出去叫人,可没过一会儿又跑回来,断断续续回道:“公子,知府大人了,现在人手根本挪不开,崔世子既然是病患,就直接抬去医馆救治,那里有很多病人等着治疗,大夫根本忙不过来。”
卫清晗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跟他预感的不一样?怎么突然就有人破解了鼠疫?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依旧围在崔致身边的御医道:“你们都没听到吗?医馆人手不够,你们还不去帮忙?”
御医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去帮忙就意味着他们也能得知治疗鼠疫的方子,于是抬起崔致就往医馆赶去。
卫清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压下心中的不甘,跟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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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府褚宅。
棋盘上的白子被黑子团团围住,无法脱困,谢厌不禁自嘲一笑,放下手中白子,坦然道:“我输了。”
下棋输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反正他的围棋技艺素来不及久。
褚九璋亲自收拾棋盘,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捡着棋子,节奏感十足,仿佛踩着节拍的舞者,仅一个旋转就令人心旷神怡。
“你派去保护晋宣的人靠不靠谱?”谢厌着,就要伸手去拿糕点。
褚九璋迅速挡了他的手,用闲置的银箸夹了一块,递到他唇边,“手碰了棋子,不净。对付卫清晗等人,足矣。”
看他如此一本正经地认真“教”,谢厌忍不住笑起来,毫不犹豫一口吞下甜腻腻的糕点,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弯成月牙,多了几分可爱,少了几分老成。
只是这么看着,褚九璋的心情都愉悦得不得了。
隐在暗处的应十四娘不断腹诽:下次还是让应一来吧,她宁愿出去奔波,也不要再在内院看主子沦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