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大佬的地下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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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刀当空袭去, 肉球往左一偏,毫发无伤。

    那两片碎瓷,肉球竟凭空缩了一缩,瓷片一上一下险险擦过,也无损伤。

    若非燕择刚刚看见过这人在黑暗中的轮廓,连他也会认定, 这是天生天养的一只人状的球, 而不是一个球状的人。

    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

    肉球像吃饱了风和水似的, 越涨越大, 越吸越满,骨节“噼啪”舒展,向外足足扩张了一寸, 直朝燕择所在的方向砸去!

    这分明已不是人, 而是一个收缩自如的怪物!

    燕择往旁一闪,肉球一砸不中,直接撞出了门, 撞散了骨架,球落地时四肢已重新张开,这人在黑暗中挺起背来, 一回头,露出一张年轻、冷傲、过分白皙的脸。

    如何叫过分白皙?因为这人的脸简直像是涂了白|粉,可身上却无粉味,倒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人。

    他的眼睛是两点寒芒,嘴薄得像凭空削了一截, 五官高低耸立,深的是高峰,凹的如盆地,仿佛是雕刻师在瓶颈期沉了许久,沉到最后忽的领悟,于是神来一笔,几描几刻,就成了这副石雕似的阴郁容貌。

    燕择双眉放肆地一挑,语气轻佻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贺州‘三流会’七大力士中的‘白面力士’巫云光,你不在贺州带着跑到严州做甚?还敢躲在缸下吓唬人。”

    巫云光嗤笑一声,那笑容一起,像暗流里翻出三片金鳞,一时闪光,一时又叫人觉得寒冷。

    “恶侯爷也敢别人吓唬人?你也不看看这些人是谁的杰作?”

    燕择道:“你若想替天行道,怎的刚刚拿‘缸人’做了挡箭牌?”

    他口气大义凛然,巫云光却冷冷道:“什么缸人?分明是人彘,他这样受尽折磨,还不如死了!”

    “你也不问问他就要了他的命?”

    “我问过他想不想死,他点头了,我还告诉他,他死之后你就是下一个。”

    燕择微微皱眉,这人竟不是徐道莲安排,而是自己藏在这儿的。

    这比假厉夏那招更毒,这人若真是潜入地牢的义士,那燕择还轻易杀不了他,只能先拖延时间。

    燕择想开口,那巫云光忽扭了一扭,挺直了的身板像被一只大手一拍,拍成了一张薄薄的纸。

    纸是可平可曲,就如他的身,向上一弹、二纵,再度扭成了一个肉球。

    这次的球却与上次不同,只因他在半空一转,竟能旋停不前,那球里竟接连射出青光,前前后后,一瞬一闪,竟先后出了十八道暗器!

    十八道暗器各不相同,金钱镖、流星镖,铁刺、梅针,如意珠、箭,等等等等,席天卷地一般朝燕择袭去,有的啄头,有的刺胸,还有的贴手咬足,最后还有一些歹毒刁钻的,专门朝着下盘刺去!

    这若刺中还怎么得了?侯爷断子绝孙没啥,但不能是他还在身上的时候!

    燕择先行脱衣,且是一边翻滚一边解带脱袍。

    就这么轻轻松松的顺手一脱,一张外袍就轻舒半展,收了十多根细密针刺在内。

    这还不够,暗器还再接着射,他将袍子裹了刀往上一扔,“当当”几下,刀身撞了几枚飞镖,直直落下。

    他如乳燕投林,一投二滚,滚到地上拿了袍与刀,用力一扯,顺手一卷,那袍子已卷成一条儿带,如龙扫蛇般舞出,直刺那悬在半空的肉球!

    衣带一舞如龙身抖擞,十多根针刺都从衣带中抖出,窸窸窣窣直刺肉球。

    巫云光这才知道厉害,扭身、转胯,将变化一收,人已舒展开来。

    但他却未曾停下,足跟在墙上点了一点,人如一只扎手扎脚的炮弹。直轰轰地冲向燕择,不看脖,不袭腰,就是要以头撞胸!

    寻常的头燕择倒无所谓,可这“白面力士”的头他可接不了。

    这人身子是一滩软水,力都化到头上,接了非得骨碎胸折,当场毙命!

    于是他忽的向上一蹬,蹬起的同时双手向后,在墙上用力一抵,人向前,双脚一抬,两腿切风破空,急蹴而出,剪子似的绞起来!

    秦门五杰中的老三,秋想容的“金绞剪”!

    怎么绞?绞住谁?

    从外往里绞,绞住巫云光的头!

    这人本是势不可挡,谁料燕择的那两腿弹得极快,骤然制住他的头和颈,且越绞越紧,几乎绞得他透不过气,一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头上青筋根根暴起,脖子红涨,白面透紫,一个人汇了三种颜色。

    燕择面上笑嘻嘻,身子能缩,难道你的头也能缩不成?怎么样怎么样?叫你尝尝老子的燕子屁。

    他以腰部力量使腿旋紧,想直接把这人的脑袋压到地上,不料那巫云光忽出双手,十指化爪,每根手指里带着一根刺,直朝着燕择的腿上抓去。

    燕择双腿一旋,人已如一条游鱼般滑了出去,那巫云光却转身一刺,双爪自上而下一抓,像一对俯冲的鹰。

    燕择闪身一避,他再是五掌,再躲,又是秋风扫落叶一腿,再避,如此闪闪避避不知已有几回合,燕择的耐心几乎要用尽,就因为对方可能是个义士,他几次下手都没用杀招,这人却纠缠不休,委实可恶。

    “本侯不用大招是给你几分薄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巫云光却越越勇,只觉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招招要命,道道阴损。

    “三流会”中有老有少,但大多是江湖穷困,聚的都是用三流招数的人,大家心中只一个理念——只要目的正确,管它什么三流不三流?阴招狠招,再难看的招数都能用!

    因此燕择才觉得这人难缠,一时火气上来了,从来只有他别人的份儿,哪儿有别人他?奶奶的,连楚慎都没这么阴过他。

    于是这人拿了刀在手,巫云光却一个老虎扑山式袭来,夺的就是这把刀。

    燕择只一个低身滚过,再蹲起,刀身一转换了刀柄,狠撞巫云光背后“天宗”、“神堂“二穴。

    重穴受击,那巫云光终于一扑倒地,想爬起,却感觉一股子冰寒横在脖颈间,分明是燕择横刀在颈。

    “我你也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使的招都这么难看?”

    巫云光冷冷道:“使的招难看又怎样?我脸好看,我心好看!比你这猪肠狼肝的贼不知好看多少倍。”

    燕择下意识地想他的嘴巴,可马上想到他骂的是侯爷,又不是他燕择本尊,不能怒,得忍住。

    这巫云光却不管他忍不忍,越骂越起兴,什么下流话都得出来,到最后连他的屁股也一并问候了,燕择听得冒火,却在心里使劲念叨:不生气不生气,老子才不气,谁生气谁被楚慎日。

    他心里念叨时,那右边第二间的针人忽然站了起来,推开牢门走了出来。原来巫云光刚刚发暗器的时候,有一记暗器在那牢门锁上,正好把锁给破了。

    燕择看这针人颤颤巍巍地走出,瞪大一双眼睛,身上针乱颤,似是痛苦至极,他正想问问这人究竟怎么了,却见那针人鼓了腮帮,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一个喷嚏的威力能有多大呢?

    至少在这个狭窄的过道里,它的威力是巨大无比的。

    因为这一个喷嚏一,仿佛天上炸了一道雷那么响,这“针人”身上的针竟在一瞬间破体而出,全向着燕择和巫云光去。

    这一瞬变故突然,在场没人能料到会有这一着,巫云光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被燕择踢了一脚在腰上,人是飞出去三丈远,燕择挥刀乱舞,过了大部分针,只脸上被擦了一记,留了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巫云光站起来,丈二摸不着头脑,这恶侯爷怎会舍身救他?

    这牢里的针人不是个不会武功的员外么?怎能一瞬间发出这么多针来?

    燕择摸了摸脸上的血,晦气地甩了甩手,刚想见眼前的针人,却见他吐出一口黑血,仰面倒下。

    燕择上手一模,却听这人嘴里支支吾吾,想点什么,燕择听也听不清,干脆断他的话道:“老子知道你不是故意,你身上是‘血佛堂’的‘菩提鬼子针’,你若静坐,鬼子针巍然不动,你若走上几步,鬼子针就破体而出,周遭的人也无法幸免。我问你,这针是徐道莲放在你身上的么?”

    针人点了点头,一边呕血一边道:“徐……陷……”

    燕择道:“这是徐道莲设下的陷阱?”

    “人……他的……”

    燕择疑道:“啥人是他的?”

    针人头一歪,燕择伸手一探,再无半分气息,忽听一阵门锁下落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身后的铁门已紧紧闭住,而在他的身前,烛光晃荡之处,有几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从牢间里走了出来,开了锁,推开了门。

    这几个人分别是:

    左边第三间,一位脖缠佛珠的和尚,走起路来身上的肥肉一步一颤,像一座山朝你奔来。

    右边第三间,一名青年,身上带剑,长得倒俊,但笑是邪气凛然,被他的笑一盯,你会觉得身上是不是落了什么毒。

    左边第四间,一个黑衣女子,黑纱、黑袜、黑履,身材瘦削,如一阵黑云降到人间,风一吹能把骨头露出来。

    右边第四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鼻如钩眉如山,提弓搭箭,像一个山里的老猎人。

    这四个人拥着一个人出来,这人走到光明处,分明是徐道莲。

    他冲着燕择微微一笑,“地上不清的事儿,地下就可以了。你是不是,我的冒牌侯爷?”

    巫云光愣住:“冒牌侯爷?侯爷还有冒牌的?”

    这一切果然是个陷阱。

    前几个牢间的人都是徐道莲的手下,或是他请来的高手,专门埋伏在此,等着他燕择出手。

    燕择笑道:“徐管事引我下来,就是想在这儿揭穿我?”

    徐道莲笑道:“不是为了揭穿,而是想看戏,阁下刚刚舞的刀法极妙,不似刀法,倒似剑法。”

    燕择笑道:“哦?什么剑法?”

    徐道莲笑道:“什么剑法不要紧,反正不是雁山派的剑法。”

    完他把一个女人拖了过来,毫不怜惜地扔到了地上。

    燕择一眼看去,这女子衣不蔽体,双目紧闭,肚子上还中了一刀,伤口正在汩汩流血,燕择看到这女子的面孔,忽的愣住,当巫云光从伤口往上挪的时候,也和他一样愣了。

    不为了别的,只因为巫云光在下三流的帮会里混着,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她究竟有多美?他甚至还没看见对方的脸,就已经觉出一股惊人的美了。

    那胸口是什么?是匀称、秀气的两道暗线,一团拥有致命诱惑力的白,一种随时要跳脱而出的媚。

    那锁骨是什么?是一条沉默的暗示,轻轻一勾,人的目光给全给勾去,一丝不剩地挂在这条锁骨上。

    巫云光再把目光往上挪,那心就炸了一炸。

    这女人的脸有多美?这太难,只黑暗中的一瞥,他就瞥出了一股附在枫叶上的秋霜。清而艳,艳而厉。

    清是霜雪清明,艳是枫红叶艳,厉是两道细眉横在额上,似两把剑刺入男人的心口。

    燕择看的却不是别的,他看到的是女人的这张脸,与秋想容有五分相似,只看着比秋想容更柔软。

    他目光一紧,面上满不在乎道:“这是新进来的女犯?”

    徐道莲微笑道:“她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若不及时止血,不一会儿就得香消玉陨,你若出真正的侯爷在何处,我或许会考虑给她止血。”

    燕择横眉道:“她和我非亲非故,死了伤了与老子何干?”

    徐道莲摇了摇头:“你方才几次能杀这巫云光,却都忍住不动杀手,就连鬼子针齐发,你也先踢走他,再挡下针,明你心中有义气,义气对你这种人来是个窟窿,补是补不上,只会越漏越大,直到漏空。如此一,你又怎能看着一个无辜弱女死在面前?”

    这人刚刚探出了燕择的性格,如今就可随意威胁了。

    燕择却笑道:“那你就看错老子了,老子想杀就杀,想宰就宰,比如现在——”

    话未完,他忽的一刀砍向身边的巫云光。

    这一刀猝不及防,如迅雷如急光,转瞬已到巫云光身边,几乎要将这人砍成两半。

    巫云光心头乍凉,暗悔自己信了这贼,不料刀光忽的一转,朝那带剑的邪气青年身上袭去。

    声东击西是个好把戏,百试不爽,燕择先砍这人,为的就是夺剑!

    就在这时,门外的铁门忽有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是楚慎,是楚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