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佬的地下聚首

A+A-

    燕择心头一喜, 手中之刀却不敢停留,直冲那带剑青年而去。

    一刀切电裂穹,直勾胸口,却被这人一退闪过。

    他退的时候很奇怪,人是直直往后倒,脚却不动, 像粘在地上似的。

    燕择一勾不中又下劈, 这青年便旋身一躲, 躲得轻松、惬意, 如闲庭漫步,身子几乎是贴着刀身而过。

    旋转躲闪的同时,他袖里滑出一柄短剑。

    他腰上就系着一把剑, 谁都觉得他会用腰上的剑, 却不想他另有一柄短剑。

    剑短身寒,柄上镶珠十三枚,颗颗耀眼夺。

    如此一看, 与其是杀人的利器,倒更像是贵族手中的玩具。

    巫云光见了这短剑就惊呼:“这是‘珠光剑’!他是‘珠光宝剑’岳遮灯!”

    燕择当然也能看出,但是他已没时间再想这些。

    那叩门声未再响起, 楚慎不知出了何事,而岳遮灯已先后递出十二剑,三剑取他胸口,三剑啄他眉心,再三剑点他手足, 最后三剑无处可落,全击在刀上。

    剑落刀上又如何?不过叮当乱响,声如碎玉。

    巫云光刚这么想,那刀已“噼“一声碎了三段,像在他脸上三道响亮的巴掌。

    刀一段横飞,另一段纵滑,最后一段断刀还被燕择紧握在手。

    刀虽短而势不折,一刀直递,试问投向何处?

    投的就是岳遮灯胸口!杀的就是这珠光宝剑!

    他一刀抵上岳遮灯的珠光宝剑。

    剑不动,刀已碎,凡铁终究不敌冷钢。

    一切已成定居。

    巫云光大惊失色,岳遮灯扬唇启笑。

    可燕择一起身,他的笑却凉了一半,

    因为他腰间空荡荡,那里系着的长剑已经不见,剑已落到了燕择手里。

    燕择展唇一笑,“珠光宝剑,多谢赐剑。”

    一剑在手,他整个人都成了一把出鞘的寒刃,锋芒连藏都不必藏,闪得像暗夜里一盏最亮的灯。

    岳遮灯却不怕,对方再闪亦无妨,他遮的就是这天下宝灯,灭的就是这世间光亮!

    于是短剑疾出,直刺对方胸口“气舍”、“俞府”二穴。

    一旁的黑衣女子亦在此时出手,黑云乱旋,裙下寄出一道乌金细丝,缠的便是燕择腰身。

    那胖和尚也在此时出手,先念一句“阿弥陀佛”,佛祖慈悲已显,那镏金摩云杵便跟着甩出,势要血染杵身!

    燕择几乎在一瞬间出了三剑。

    他像一个人化作了三个人,朝不同方向出了三招。

    一招在短剑身上两点三折,折回腰侧。

    剑身再温温柔柔一拨,彻底拨断了黑衣女子的乌金细丝。

    下一刻剑旋向身后,抵住杵身,燕择人转,剑转,旋力带动杵转,将那百斤重的镏金摩云杵卸了力,彻底向一侧。

    几番下来,巫云光趁这时刻,挺身一纵,直挺挺的人再度化作肉球,朝那徐道莲急旋猛进。

    只要把这人撞倒,就能救下这姑娘了。

    他想的是好,待得揉身猛扑,却一个扑空撞到了墙。

    徐道莲呢,他像一瞬移了位,手里仍旧提着那个可怜的姑娘。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在他手里,倒像是一个没分没量的人偶似的。

    巫云光却不气馁,一扑扑空,再扑前进。

    他心里忽然有个想法,为救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死了也是该的。

    这仿佛是等了一辈子,才等来这一次的冲动,因此他格外珍惜,觉得冲动错了也是对的。

    燕择那边却被三个人同时围攻,像三道山夹到他身侧,越挤越,几乎要把他给挤成薄薄一张纸,叫他连站着的地儿都没有。

    可三个人都发现,攻到一定地步就不能前进半步。

    这是为何?因为燕择退了几步就不肯退,守着最后一点阵地死死咬住,剑光上下翻飞,捣虚攻空,刺胸扎腰,一个人当做三个人用,剑招与剑招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刺出的频率越来越高,像一道怒火有了实质,越蹿越高,绝不停歇!

    多亏了这三人想生擒,不敢下狠招,也多亏了这把剑够厉,亏了侯爷的身子还算不错,他撑得住,能拒敌。

    但燕择心里也有个挂碍。

    楚慎呢?为何三短两长的叩门声后就没了动静?

    他们可在门外?可还安好?

    围攻他的是三人,那第四人呢?

    那个背弓搭箭的老者,他一直在旁窥觑,怀的是什么心?

    隔岸观火,还是渔翁之利?

    巫云光也一连几扑,次次扑空,想抖落暗器,又怕伤了那少女,于是左右为难,上下忐忑,眼见那徐道莲唇角含一抹莲花笑,不由冷声厉色地骂:“心黑的狗贼!有本事放下这姑娘再与我动手。”

    徐道莲的目光却越过这人,像越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眼里仿佛没有别人,只有一个燕择,对方被三人包围,正不断地上下翻飞,功夫比燕子更轻,身法比燕子更巧。

    徐道莲微微一笑,他决定把这只燕子折翅、断脚,再装到一只纯金造的笼子里。

    “你可知道门外为何没了声音?”

    燕择面上不变,手上不停。

    徐道莲笑道:“铁门之外有机关,一旦启动就会放出毒烟,这烟进不来,但把他们毒倒却没问题。”

    燕择出剑依旧迅猛,他对楚慎的信心比对他自己的还足。

    徐道莲笑道:“你的朋友已经死在外头了,你还不知道么?”

    话一完,那门口竟已淌出一摊子血,艳红刺眼,鲜而夺目。

    会是谁的血?谁死在了外头?

    燕择只一瞬间的松滞,那老者忽的搭弓张弦,他双目如炬,风霜雨雪都聚在这一根紧绷的弦,三瞬放了三箭在弦。

    手一松,正如雪崩水泄云龙一吐,三根铁箭刺向燕择后背。

    围攻他的三人在这时撤开,像让开了一条死路给燕择。

    燕择两剑下两箭,剩下一箭却从肩口擦过,带出一大片血和肉,几乎红透了他的半个肩背。

    然而他伤的是左手,右手仍能握剑。

    一剑在手,何惧之有?

    那老者却又搭两箭,寻常人射出两箭都得换气,他一次三箭却气不喘脸不红,内息都不必换,又是二箭在弦,一放便雷轰电掣。

    而且两箭竟能朝着两个方向,一箭射向巫云光,一箭射向受伤的燕择。

    两箭皆是疾光一闪,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管叫你身法如燕,或剑法绝顶,都躲不过一个“快”字!

    燕择心底一凉,这时铁门忽的撞开,一道金光在半空中急冲、迅转,一道寒夜陨星是的狠撞向铁箭。

    金碰铁,铁箭被硬生生撞歪三分,燕择闪身一避,得以躲过这致命一箭。

    巫云光的运气却没那么好,那一箭几乎射穿了他的手臂,筋骨震动,血肉崩裂,所幸没伤了性命,只是不能再从轻易扭成球状。

    徐道莲抬头一看,发现这落到地上的一道金光,其实就是一个金元宝。

    而推开铁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被毒烟毒死的楚慎、楚恪,还有沈叹。

    看姿势,看位置,那金元宝竟是这霍闲非投出的。

    徐道莲心中一惊二疑,面上左拈右边揉,挤出一分又清又美的莲花笑,“霍公子怎会来此?”

    楚慎也回以一笑,客客气气道:“徐管事请人耍闹,怎能忘了请我?”

    他面上虽显苍白,眼底却精光四射,哪里是个刚刚中了媚毒的人?

    徐道莲觉得奇怪,但笑道:“我以为霍公子还需休息,不想公子竟这般精力充沛,刚刚与侯爷战了一场,如今还能再战。”

    他语气暧昧,另有所指,楚慎却毫不扭捏地受下。

    “徐管事既已选定战场,就该做好准备才是。”

    “准备什么?”

    楚慎笑道:“我们五人,你们五人,该准备开战了。”

    徐道莲却摇了摇头:“这位冒牌侯爷受了伤,这位会变球的巫云光抬不起手,你们充其量只有三人,而我们却不止五人。”

    他一完就拍了拍手,准备让埋伏在地牢附近的守卫都走进来。

    可是一拍之后没了动静,四周静得仿佛只有呼吸落地之声,还有一道响亮的耳光,刮在徐道莲脸上的声儿。

    怎么会没人上来?

    楚慎笑了笑,他实在没好意思告诉对方——这地牢里也有秦门的人。

    严州虽离平安城近,却无秦门分舵,理由有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地帮派势大压人,秦门难以发展。

    为何势大?有钱有人,背后有侯府。

    所以楚慎让裴瑛派了一两人潜入侯府,作为闲棋冷子一直空置至今,但有燕择入地牢,也是时候启用这枚棋子了。

    出乎意料,这枚棋子藏得深,级别还挺高,他竟是徐道莲的副手——卓眉远。

    有了这位内应,埋伏在外的人自然都被调走,所有人都信卓大人是在传递徐道莲的命令。这可是副手,谁敢疑他?谁敢不?

    既用了这枚棋,那徐道莲就留不得,必须杀。

    今日走得了也不走,走之前一定把这厮的头颅砍下,祭奠这枉死在地下的一众冤魂!

    楚慎心意已定,与燕择对视一眼,彼此已知究竟。

    就在他们交换心意之时,那徐道莲忽拖了拖手上的女子,“公子莫非忘了我手上还有谁?”

    楚慎道:“没忘,我进来的第二眼就看到了她。”

    第一眼当然看的是燕择,他想也不会去想别人。

    “莫非假侯爷顾忌道义,你却分毫不念?想看着这女子死在我手里?”

    楚慎掀唇一笑:“我只是好奇,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提着的是谁?”

    徐道莲叹息道:“自然知道,但她重伤流血,若不及时止血,只怕这辈子都睁不开眼。”

    话音落了一半,那沉睡流血的少女忽的睁开了眼。

    一双眼像两道黑暗里的灯,一晃一荡,直接荡进了徐道莲的心口。

    然后他就心口一凉,凉后是痛,一种寂寞深秋冷,刻到骨子里的痛。

    痛从何处来?只因那少女从发髻里掏出一把娇玲珑的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