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佬的一波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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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娘忽的出手, 干净利落,下手一次如下手千万次,竟无半分犹疑,一旁的巫云光简直都看呆了。

    徐道莲就更呆,他怎想到手里的人质竟会成了催命符。

    这柔弱可期的少女,兔子般的物件, 竟也一招反扑, 咬到了他的心口, 再迟一瞬, 这心口就要被咬穿、啃尽。

    他立时一手急抖,把这女子狠甩出去,像甩掉一个烫手的山芋。女子却轻轻巧巧地一个落地, 站稳了, 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冰冰冷的指甲划过皮肤,一阵鸡皮疙瘩都得泛起。

    徐道莲把簪子拔下, 眼见那簪顶带一点血,触目惊心,所幸不多, 没入肉太深。

    徐道莲却一点侥幸心思存不得,只觉无比后怕。

    有多怕?前胸渗血,后背淌汗,一滴一滴黏又冷,凉意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别人不知, 可他自己清楚,胸口常年带着一枚护心铜镜,这脆弱无比的一把玉簪,竟能握而不折,竟可破铜、穿镜、直接入肉一分。

    这是何等的气力?何等的巧劲?

    若非他有宝镜护心,这一簪子不就要了他的命?

    徐道莲寒了声:“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淡淡道:“你抓我入府时,没查过我的身份?”

    徐道莲狐疑道:“你是秦门五杰之一,秋想容的堂妹。”

    女子摇了摇头:“不是堂妹,是亲妹。”

    徐道莲立刻醒悟:“你冒用了她堂妹的身份?”

    女子道:“若不冒用,如何混入这侯府?若不冒用,怎能让你相信我并无武功?”

    我怎不知秋想容还有个亲妹?燕择疑惑,一眼瞄向楚慎,似想得出个答案,后者只朝着他微微一笑——相信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徐道莲道:“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道:“我叫秋花旋,花旋叶落的花旋。”

    巫云光心中一软,楚恪也移不开眼,只觉这女子生得美,声音美,竟连名字也是如此美。他们一个身在污泥,一个阅尽千波,从没见过这么一位绝代佳人,于是两颗心满溢了温柔,竟再也硬不起来。

    楚慎只笑道:“南疆‘天罗宗’的‘三子灵母’,如今总算见着了。”

    楚恪惊道:“天罗宗?”

    楚慎道:“天罗宗,全名大悲天地神罗宗,起于南疆,教宗沿袭三百余年,但在五年前被朝廷派兵剿灭,曾经数万众,如今只剩下数十教徒零散各地。这位秋花旋就是天罗宗的‘三子灵母’。”

    燕择疑道:“三子灵母是啥?生了三个儿子的英雄母亲?”

    这是什么屁话?楚慎瞪他一眼:“天罗宗内设九天三母。所谓九天,就是——奔雷天、雨霖天、妙云天、金阙天、紫铜天、沁铁天、功业天、善则天、怒法天等‘九天教使’。所谓三母,便是‘九子灵母、‘六子灵母’与‘三子灵母’等三位教母。”

    这“三子灵母”秋花旋就是其中一位教母,她与秋想容虽为亲姊妹,但自分离,一个投江湖混帮派,另一个从进入天罗宗,从普通教众一步步做到了低阶教职,负责教内的一些祭祀典仪。

    天罗宗覆灭之后,这位“三子灵母”不知所踪,不想竟沦落至此,到了侯府之中。

    徐道莲笑道:“霍公子倒见多识广,竟知‘天罗宗’旧事。”

    他到这里笑容一收,一双莲花妙目只放在秋花旋身上。

    “秋姑娘既是‘三子灵母’,那就是神教旧人,侯府便得奉为上宾。动武用粗?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秋花旋淡淡道:“你想拉拢我?”

    她话不冷不热,像永远都在一个调上,可眼里一丝幽凉似流星永坠,看着让人身上冒冷。

    徐道莲的目光往下一探,那肚子上的伤口可还在流血。

    “你与这帮人素不相识,实在不必与他们为伍。我这儿有上好的金疮药,可供姑娘一用。”

    他随手丢去一只琉璃宝瓶,秋花旋却看也不看,任由宝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琉璃瓶子竟四分五裂,上好的金疮药白白地洒上一地,已与尘土无异。

    徐道莲叹道:“这又是何必?”

    楚恪上前一步,光风霁月地一笑:“姑娘清清白白的身躯,用这恶贼的金疮药作甚?我这儿也有一瓶止血药。”

    完他就递去一只瓷瓶,可对方接也不接,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楚恪也不恼,把瓷瓶一收,装作无事发生,没有人被无视,没有人的面子丢了一地。

    沈叹却左看右看越看月怪,这女子的血在那儿一个劲地流,她怎的看也不看?难不成流的不是她的血,而是别人的血?这是什么道理?

    那岳遮灯笑道:“秋姑娘不肯站在我们这边,也不肯站在他们那边,那就作壁上观,等着咱们分出胜负便可。”

    秋花旋却摇了摇头。

    楚慎道:“姑娘不愿旁观?”

    秋花旋道:“要旁观的是你们。我得舒一下筋骨。”

    楚慎眼前一亮:“如何舒展?”

    秋花旋把目光放到那徐道莲,和他身边的四个人身上。

    “‘莲花徐朗’徐道莲,‘珠光宝剑’岳遮灯,‘黑夫人’江墨儿,‘搬山和尚’甄瘦,‘三箭朝天’朱三峰,你们五个一块儿上,也省的我费时间。”

    五个大名鼎鼎的名号被她叫出来,不咸不淡,寻寻常常,像是在叫隔壁老王家的五条狗,又或是在某人钓了五条鱼上来,正准备做下饭的晚餐。

    朱三峰微微皱眉,岳遮灯的邪气面容上露出一点可惜,那肥和尚甄瘦咯咯一笑,满嘴的肥肉乱颤:“丫头片子如此狂妄,难道忘了刚刚是怎么受的伤?有狱卒要剥你的衣,有心让你凉快凉快,可你却不体谅,为保清白捅了自己一刀,如今一醒,全忘了?”

    他越越下流放荡,直得燕择横眉怒目,得沈叹与巫云光一番火气上涌,楚慎却暗暗思量,像察觉出了什么。

    秋花旋呢?

    这女人不话,她直接动手。

    一动就如一道月光拂下来,照得这五人无所遁形。

    她先用手往肚子上一抹,指间一顿磋磨,几滴血珠子疾弹而出,肥和尚胸口一凉,往下一看,胸口处渗出了一点红,竟多了个血洞。

    她闪到那骨瘦如柴的“黑夫人”后头,血红红的掌印一个个按在肩上、背上、还有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一瞬后,掌印之处冒起了红红的烟,如灼烧似金水,黑夫人在黑纱下发出一声惨叫,秋花旋一个转步揉身,蹿向那“珠光宝剑”岳遮灯。

    岳遮灯早有防备,一瞬出了十多剑,剑剑致命,招招狠毒。

    眉心、胸口,那衣不蔽体的身躯,那一团充满致命诱惑力的白,在他眼里却是最好的击目标,是他给自己挣得的一线生机。

    可秋花旋却把最后一丝生机也给碎,她在剑与剑的缝隙之间竟能找到一处平衡点,像狂风暴雨里的一叶舟。终于,她的脚踩在了剑上,五指急张,一爪向喉,岳遮灯的喉骨在她的爪下成了软的、湿的、不堪一抓的薄薄的骨片。

    又一个人倒下,她终于袭向了朱三峰。

    这人三箭袭去,她一闪,叫一箭擦过了右脸颊,又是三箭袭去,她一低身,被另一箭翻过了背,擦出一道红痕。

    最后三箭搭在弓弦上,还未放出,秋花旋的手就搭上了朱三峰的肩背,用力一握,众人看见朱三峰的脸成了青的、紫的,酱油倒成了汁糊在面上,唯独没有血色。

    如此邪异、鬼魅的功法,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沈叹看得心惊,楚恪瞧得莫名,燕择瞅得爽快。

    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们完完全全成了旁观者,那身在其中的徐道莲呢?

    他在第三人倒下之后就转身逃走,逃之前还放了一枚弹,弹药在第四人倒下的一瞬炸开,不宽的过道里顿时烟环雾绕,众人的视线都被阻碍。

    等烟散尽,视线清明,那巫云光正要为这姑娘叫声好,忽的愣住。

    因为秋花旋没有去追击徐道莲,她的一只爪子横在了燕择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搭在了燕择握剑的手上。

    燕择黑着脸不动弹,他刚刚一瞬间的放松,竟被这女人钻了空子,身上穴道尽数被点,成了待宰的羔羊。

    人质成为了挟持者,猎物成为了猎手,被制住的却是他。

    而且还是在楚慎面前,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楚慎心中一惊,面上镇定道:“你这是做什么?”

    刚刚还是可能的队友,怎的如今竟成了大敌?

    秋花旋道:“他们五个该死,这个也是。”

    楚恪个圆场道:“杀人也得有个理由,他可没惹姑娘吧。”

    秋花旋道:“他叫薛明骨,广寿侯府的侯爷,这个理由够不够?”

    楚慎道:“可惜他不是侯爷,只是扮成侯爷的模样混入侯府,就和你一样。”

    秋花旋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秋花旋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从前见过薛明骨,这身形一样,脸上也无易容,身上还能摸到几块旧日的伤疤,疤痕也没有作假……这一定是侯爷本人!”

    巫云光的目光瞬间冷凝在了半空,沈叹也一脸疑惑地看向楚慎,来的路上这人明明了,这是他的朋友假扮了侯爷,之前的种种都是他们在演戏。怎么到了这秋花旋嘴里,事情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究竟谁在撒谎?谁的才是真相?

    楚慎淡淡道:“若你认为他是侯爷本人,为何还不下手?”

    秋花旋道:“因为我想问问你,还有他们。”

    “问什么?”

    秋花旋目光一凛:“你明知道死在他手里的女人有多少,也知道这是个怎样恶心的畜生,为何还和他在一块儿?”

    楚慎笑了笑:“若他真是作恶多端的薛侯爷,为何会与徐道莲一伙起了冲突?”

    秋花旋淡淡道:“我才刚刚醒来,你的那些冲突,我并未看到。”

    远处忽然传来了声响,“姑娘手下留人!”

    楚慎抬眼一看,徐道莲竟去而复返,独自一人走到了秋花旋面前。

    “姑娘伤谁都无所谓,只是这人是侯爷的替身,你可别杀错了人!”

    秋花旋疑道:“替身?”

    楚慎暗道不妙,那徐道莲忽叹道:“侯爷在外总爱惹事,早有人看不过眼,下毒刺杀的事儿层出不穷。因此老侯爷替他寻了个替身,专门替他消灾挡劫。姑娘那日看见的,想必也是这个替身。”

    秋花旋道:“只是替身,你何必如此紧张?”

    徐道莲道:“因为真正的侯爷早已失踪,只有这替身知道他的下落,我若不生擒他,只怕问不出侯爷的所在。”

    秋花旋道:“这与我何干?”

    徐道莲道:“姑娘混入侯府,应该是想在这私牢里找到什么人。你若把他给我,我就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楚恪立时道:“此人佛口蛇心,姑娘不该信他!”

    秋花旋淡淡道:“你他的话不该信,莫非这人不是替身,而是真正的侯爷?”

    楚恪一愣,却不知该还是不该,那楚慎忽上前一步道:“他的确是侯爷的替身,但他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不该助纣为虐,被我等正道人士策反,想救这私牢里的人出来。”

    秋花旋道:“可我当日看见这个替身的时候,他闯入一处民宅,先杀了男主人,后又奸了夫人,而那位夫人……恰巧是我的朋友……”

    她到这里,已是面色阴冷,声音又凄又厉。楚慎忍不住道:“这中间或是有什么误会……”

    秋花旋却接着道:“她一辈子吃斋念佛,从无作恶,结果看着丈夫惨死,自己被人奸污,还因反抗被成重伤,最后落个一尸两命……她在临死前还告诉我,在这歹徒手上留了几道疤痕,了疤痕的形状、位置,嘱咐我替她报仇。而我到现在都记得,还能从这人手上摸到……就算这是个替身……这恐怕也不是什么误会……”

    楚慎咬了牙,那燕择忽冷冷道:“那你干脆杀了老子!”

    秋花旋道:“你就这么不想落到徐道莲手里?”

    燕择怒道:“不分是非的臭婆娘!老子没做过这事儿你信么?不信就杀了老子,少在这儿磨磨蹭蹭地你那些破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老子不爱听!”

    这人又骂了几句,铁了心要激她下手,宁死也不肯落在徐道莲手里。

    楚慎怒到心头,一声断喝道:“你给我闭嘴!”

    他素来和颜悦色,从不失态,如今实在是被燕择气急。

    完他忽然看向巫云光,那目光像一把利剑似的戳过去,像是在提醒这人什么。

    于是巫云光站了出来,他意识到自己得点什么。

    “姑娘被带入私牢的时候,可曾注意到我?”

    秋花旋看了看他,“我注意到一人躲在缸里,看来是你。”

    巫云光道:“姑娘刚刚未曾看到,但我也以为他是真侯爷,几次想杀他,但他都忍住不下杀手,最后还豁出性命,救了我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完他抬起头,冷郁的目光里凝出一点热诚。

    “请问姑娘,这样一个人,会是你口中奸妻杀夫的恶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