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佬的地下探险
楚慎无视了燕择目光中的警告, 略过了楚恪面上的困惑,他只一动不动地看向沈叹,看了良久,忽的展颜一笑,像听到了一句可爱又迷人的玩笑话。
“好端端的,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
这话在沈叹耳里却不像是玩笑话, 他开口先是一道叹息, 像一道从天而降的幽云。
“大敌当前, 我本不该别的。可若不问个清楚, 我死了也抱憾,做鬼也冤屈。”
“沈兄的话我不明白,敢问我全身上下, 哪点像秦门副门主?”
“从身材到相貌, 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与楚慎相似,可你的行为举止,你会的, 你能的,都与那楚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慎无辜地笑了笑:“我会什么?我能什么?”
“你会楚慎的绝学,你能驱使秦门五杰, 让楚慎的朋友为你所用,甚至是秦门门主本人,也对你言听计从,不出的敬重。”
楚慎暗暗回想自己露下的破绽,一件二件的都不干净, 都有破绽,于是心中感慨自己居然能瞒这么久,还真是个的奇迹。
心里一片松软,他面上仍死鸭子嘴硬道:“这能代表什么?你是觉得——我与楚慎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沈叹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但后来改变了想法。”
“怎么改的?”
“身材相貌一样的侯爷,都能是个替身,为何身材相貌不一样的人,就不能是同一个人?”
楚慎忍不住笑了,他发现对方的话简直越来越有趣,也越来越可怕了。
“你是觉得我易了容?难道如今的秦门楚慎,只是一个替身?”
这样可怕而又荒谬的话一落地,巫云光已听得两耳直竖,脊背发凉。
可沈叹却面上坦然,他只觉得越想越是清晰,一切模糊的奇异的细节都慢慢浮上来,几乎要拼成一块儿完整的图,只差几个碎片还未找全。
“我与你这么多天相处,自然能看出你并非易容。”他目光一闪道,“但今日见了这位秋姑娘,我才想起江湖中各种奇异功夫都有,有些功夫能换骨缩肌,使人相貌身材都发生极大的变化,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不管上官崇是个怎样的人物,沈叹是个再谦和不过的人,他甚少针锋相对,如今能出这样的话,绝非一瞬而成,而是深藏久埋的疑惑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再多就埋不下,只能在此刻溢出、爆发,大白于人前。
但楚慎也不怕,他反倒觉得轻松。
对方能坦率问出,明还是信任占了上风。但凡有半分恶意,这人都不会直白白出,有的是法子在暗处试探。
想到这里,楚慎微笑道:“我若真是楚慎,有的是法子救人,何必亲身犯险,来这污秽遍地的侯府?”
沈叹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人若真是楚慎,那万象神功就不会止于这一层,一出手就叫宵横尸,徐道莲连逃都不必逃。
这人若真是楚慎,大可利用秦门的势力来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些秦门好手想挑几个就挑几个,何必拉着一个假侯爷,还有一个沈叹,两个不成气候的人来这卧虎藏龙的侯府?
如此自相矛盾,疑点重重,实在叫沈叹难以服自己。
人若连自己都服不了,那就别提服对方或路人了。
楚慎叹了一口又长又苦的气,“我的确有事儿瞒着沈兄,但我也有无法言的苦衷,若是沈兄还肯信任我,等侯府的事了结后,我会给你一个完满的答复。”
这话翻译一下,等候府的事了结后,我会编出新的一套谎。
这次的谎会更完满,更妥帖,更加贴近现实,令你无法察出破绽。
你或许可以生活美满,可以顶着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行侠仗义,但你永远都别想从我这儿得到真相。
除非你选择自己去挖出它,挖出那血淋淋的,根本不忍一视的真相。
沈叹想了一会儿算答应了,燕择却把这句话读得明白,放在剑柄上的手也慢慢地挪了开去,无论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现在,他从未放下对沈叹的杀心,不过是楚慎一力拦着,才不便动手。
于是这杀意只好烂在肚子里,和那些恨怒一块儿烂成泥,臭在五脏与六腑。
这厮究竟为何一心袒护沈叹,袒护一个几乎害死他的人?
对着爱你的人百般出难题,对着杀你的人一个劲地宽容,这是什么道理?什么人物?
没良心的混账,有恃无恐,是非不分,实在可恶!
燕择不明、有恨,可又不舍得真的去恨楚慎。
恨不值得,只好怨气盘踞在心头,怨到后头成了不清的东西,他就给楚恪抛去一个眼神,发现这人也是一脸困惑,话全听不明,根本不知沈叹是何方人物。
还好,有个比他更傻更惨的。
看来可以拉个苦主同盟,和这弟弟一块儿去逼问楚慎。
这样把握更大些,被揍一顿的机会更些。
九九都按到心底,眼下还是追击徐道莲要紧。
前方的烛火都被灭了,于是几人关了铁门,拿了火把,一路向前,走到一处就点亮一处,观看监牢里的动静,发现大多数牢穴都空无一人,犯人都像是被转移了。
楚慎转头去问秋花旋,这人地牢不止一层,往下还有两层,越往下关的犯人越重要,牢门也越坚固,有些牢门的钥匙只有徐道莲身上才有。
但这还不够,他还想再问秋花旋一句。
“你混入这侯府究竟是为了谁?”
秋花旋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给出了个答案。
“我来收徒。”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出来却是四个天书,楚慎疑心自己听错了,来这地牢里收徒?这地牢里关了什么人,能让她收徒?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收什么徒?收徒用来做什么?
一大堆疑问摆在眼前,他挑最精要的问:“你要收谁为徒?”
秋花旋淡淡道:“一个适合练这门功夫的人,我听他被关在这里。”
楚恪忍不住道:“收徒做什么?姑娘这是缺个端茶递水的人?”
他平常倒是不屑去伺候别人,但他现在看起来很愿意投入端茶递水的大业,让缺伺候的人享受一下被伺候的滋味。
秋花旋看出来了,也没算回答他。
她只看了看楚慎:“我想开宗立派,得从收徒开始。”
一句话惊了众人,楚恪面上的神情最是扭曲,憋着笑又不忍笑,巫云光觉得奇怪,但也保持敬意,沈叹疑心这姑娘脑子里在想啥,但也不好出来。
燕择倒想给这姑娘鼓鼓掌,他就喜欢胆大的,敢想事儿的,想差了也不要紧。
只有楚慎,他认认真真地看着这年轻姑娘:“开宗立派是大事,第一个徒弟也很要紧,人品、武功、智谋,缺一不可。”
秋花旋道:“他人品贵重,武功不错,智谋尚可,但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会教他。”
她言之凿凿,像把开宗立派和为人师表当成两件到不能再的事儿。
楚恪却听着不对,他亲眼见得楚慎理帮派花了多少心思,那是与人周旋的活,不光是武功高低,看的更多是能力。
这么一位毫无势力的姑娘想开宗立派?钱和人都无,空有武功,谈何容易?
话是这么,他却不敢出来,了就是得罪人,这怎么能干?
楚慎倒觉得值得一试,但他更好奇的是,这姑娘口口声声是来收徒,人家愿意让她收么?
他把疑问出来,秋花旋毫无犹豫道:“他不愿意让我收,那也得收。”
楚慎笑了:“这是强按牛头。”
秋花旋道:“他被关在这儿,我救他出牢门,救命大恩,拜师为抱,强什么按?”
话是霸道异常,她却得理所当然。
而这样的歪理出来,巫云光居然第一个叫好,楚恪发现自己慢了一步叫好,不由气上心头,决定下次快速表态支持,绝对要赢得姑娘芳心。燕择没话,只是暗自摇头表示鄙视。
不一会儿的功夫,秋花旋就带着他们摸到了一扇门,门开是一道阶梯,通往下一层地牢,楚慎与燕择对视一眼,二人定了计划,燕择先举着火把在前头开路,楚慎在后面断后,中间一干人眼观四周,眼都瞪成了大眼。
他们倒是平平安安地下了阶梯,并无遇到什么机关。
只是走到下面一层时,燕择发现这一层的过道灯火皆明,道上是什么都藏不住,但牢房都是一个个的独立房间,是铜墙铁壁不过分,这可是什么都藏住了,谁知道谁是谁?
秋花旋却看准目标,直接走到第三间牢房跟前,从头发丝里拔了一根簪子出来,在那锁上左旋右转,总算是解开了。
牢门一开,燕择抢先一步走进去看,发现那地上躺着的人乱发覆面,看不清个脸型,只看出身上穿着囚服,四肢瘦削,长骨嶙峋,真真一片落叶藏在杂草堆里,一起风就寻不着了。
可燕择觉得眼熟,一上前,想翻身,那人忽呻|吟一声,自己翻过身来,把头发给一根根搂开,燕择一见他的面容就浑身一震,险些没叫出来。
你叫什么呢?因为这人是他的一个朋友。
而且是他燕择这辈子交过的,最值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