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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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渊发现, 自从新来了一批女人以后,庄子里的男人们就跟了鸡血一样, 平日新来的女人就跟着之前的女人一起干活, 不过因为大多怀着身孕, 加上身体不好,林渊也不敢叫她们干特别重的活, 不过就是揉揉草绒,做做成衣, 没有怀孕的, 还能跟着去厨房下手。

    男人们每次都会装作无意的从女人们干活的棚子旁边路过。

    为了夸耀自己,还只穿单衣, 露出胸脯,展现自己壮硕的体格。

    毕竟在这个年代,有一副好体魄也是资本。

    为此还被冻病了两个, 不过好在身体素质还不错,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虽然这些女人都被土匪关着,遭受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但是也有看对眼的。

    比如李大, 他大约是这群单身汉里唯一一个有点浪漫细胞的, 每天都跑去跟自己心仪的姑娘嘘寒问暖, 拍着胸脯保证:“你这娃生下来了, 我给他当爹, 肯定跟对亲生儿子一样, 我若有一句谎话, 就叫我天雷劈。”

    这个时代的女人,她们没有接受过男女平等的教育,也没有听过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

    因为女性不能置办私产,所以她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男人嫁了,不然娘家不可能一直养着她们,林渊以前看过一些书,讲的就是古代女性的生活状况。

    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制度,但无一例外的是,在男权社会,女性并没有任何话语权,更像是财产,而不是人。

    甚至除了老婆以外,姬妾都是可以送人的,她们本身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女人能找的工作也很有限,比如厨娘,这个是需要家族传承的,母亲带着女儿,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因为母亲的脸面,女儿才能继续在主家做厨上娘子。

    总得来,就是不成亲就活不下去。

    所以这些女人其实已经有一部分开始考虑接受这些单身汉的追求了。

    毕竟传统思维已经在她们的脑子里扎根,就像一个自接受男女平等的女性,忽然有人在她面前:“现在就是男尊女卑,女人就该伺候男人。”

    她肯定嗤之以鼻,觉得这话的人就是疯子。

    人从接受的常识,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而让这些女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就是她们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这些孩子是土匪的,但是一直孕育在她们的肚子里,明明是仇人的后代,可是如今却跟她们血肉相连。

    现在仇人死了,可肚子里的肉还在,月份大了,孩子都会动了。

    林渊倒是想过如果她们不愿意要孩子可以掉,但是又想到现在环境——没有药,连最基本的药都没有,根本无法保证胎的时候会不会死人。

    只能让她们把孩子生出来,胎的风险太大,一个不慎就没了命。

    所以李大的话正好就戳中了女人的心。

    因为是在庄子里,没有太多的世俗眼光,又都是底层人民,李大很快就和女人走到了一起,每天女人大着肚子去食堂吃饭不方便,就一天三顿的送饭,看女人穿的棉衣太破,还自己取了针线帮忙缝补,也不知道他哪里学会的针线本事。

    大约是因为有李大这个成功的例子,单身汉们终于知道该朝哪里使劲了。

    不过真成一对的还是不多,大部分女人还在观望的状态,有些女人则是心灰意冷,每天按时上工下工,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不想跟男人再搭伙过日子。

    刀哥知道了李大的事后,也去跟自己心仪的姑娘表白了一下,自己也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那姑娘差点没气哭,叉着腰把刀哥骂出去了:“你看我这肚子,像是怀着的吗?!”

    刀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竟然不以为怵,还跟林渊:“你瞧,她都跟我话了!”

    林渊:“……”

    刀哥骄傲:“她还我了!”

    林渊:“……”

    刀哥摸着下巴得意洋洋:“她手可真。”

    林渊转身朝外走去,陷入单相思的男人是没有智商的,他算是发现了。

    刀哥以前就没接触过几个没出阁的姑娘,天天跟一帮大老爷们在一起过日子,二十多岁的壮年男人,正是幻想姑娘的时候。

    林渊也能理解,他读大学那会儿,心上人还是安妮·海瑟薇。

    她演的电影他全存在手机上,无聊或者遇到什么糟心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不过他也清楚,就是他奋斗一辈子,也娶不到人家。

    于是刀哥开始了天天挨骂的日子,并且似乎非常乐在其中,林渊本来还想劝两句,但是转头一想,这个男女之间的事情,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他还是算了吧,免得遭人嫌,只要刀哥不去骚扰人家就行。

    在庄子里的单身汉对女人们展开热烈追求的时候,土匪们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垒城墙,还有人监工,监工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木板,谁干得好就画一个圈,干得不好就画一个叉,晚上下工就去找秋娘,秋娘会对应着名字记下来,如果谁连续七天都是圈,就能住到员工宿舍去。

    不仅如此,还能奖励一块熏肉,去员工食堂的时候,饭菜的女人们还会给他一个鼓励的笑脸。

    于是土匪们发现,身边的同伴们虽然着:“要不是老子没有刀,不然肯定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一到上工的时间,就各个都争着表现,干活一个比一个卖力气。

    以前在寨子里的时候都没见他们这么努力,那时候有什么活,每个都是能躲就躲。

    “梁大,出来。”监工的人喊了一个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人连忙放下手里土砖,急匆匆地走过去,脸上带着笑:“您您,有什么吩咐?”

    监工的嘴上有了一丝笑容:“这七天你表现的好,都是圈,收拾收拾,跟我去宿舍吧。”

    梁大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手足无措了站了一会儿,然后跟苍蝇一样搓搓手,吸吸鼻子:“真、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监工的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来了庄子,那就是庄子的人了,不管你以前什么样,只要改过了,就还是好人,以后可不能再做坏事,否则日子就不好过了,跟我走吧。”

    梁大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他们都带着嫉妒或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梁大挺起胸脯,有些激动的跳了两下,这才跟在监工的身后离开城墙,去自己的棚子里拿东西。

    他们这些土匪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他拿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件破布里衣。

    “你就住这个房间。”监工把他带到三楼的房间,外面还有门牌号,不过因为识字的人不过,所以就画了几条竖线,对着线数有几条就行了。

    梁大点头哈腰地走进去,一进去就看见了老熟人。

    土匪们住的房间不可能一起,他们是和庄子里的人乱了住的,能碰到原本的老伙计几乎不太可能,但梁大就跟吴三四和三子碰到了。

    “梁大!”三子很兴奋,他现在跟这里的人混熟了,胆子也变大了。

    在这里,没人会让他去做更多的事,也没人骂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活就有饭吃,性格也活泼了不少,他从床上翻下来,还拥抱了一下梁大。

    梁大也很开心,咧开的嘴角简直合不上,他拍拍三子的后背,笑着:“以后就能一起干活了。”

    三子狠狠点头:“最近开荒呢,虽然累点,但是吃的也多,我一顿能吃五个杂粮馒头。”

    梁大咽了口唾沫,他垒城墙的时候一顿就两个豆渣饼,这还是因为表现好,如果表现不好的话,一顿也就一个。

    “我今天吃剩了半个。”三子从衣服里掏出半个杂粮馒头,递给三子,“你吃吧。”

    梁大一边着:“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眼疾手快的接过那半个馒头,几口就下了肚,满足的长舒一口气。

    三子看梁大的样子也知道他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好了,就更觉得自己识时务是对的。

    不然就跟当家的们一样,现在人头落地了。

    以前在寨子里作威作福的人,不知道现在到了下头,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阎王老爷有没有叫他们下地狱。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有土匪这些“廉价劳动力”,又有庄子里的人一起垒城墙,进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原本只垒好了一半,不过两个月的功夫,竟然已经快要完工了。

    搞得林渊也很兴奋,完工那天大手一挥:“今晚把熏肉拿出来,再杀些竹鼠和鸡,肉虽然不多,但杂粮馒头敞开了吃。”

    庄子里的人也很高兴,有了城墙就多几分保障,他们一个个嘴角都带着笑,特别兴奋的还大吼了几声,看着现在的城墙,脸上都带着成就感和荣耀感。

    虽然这城墙不算宏伟,也不算漂亮,但那又怎么样?这是他们亲手弄出来了,花了快一年的时间弄出来的,心里头的滋味别提有多好了。

    林渊当夜喝醉了,他这具身体没怎么喝过酒,自然没有他上辈子千杯不醉的本事。

    上辈子跟着老板出去谈生意,该他喝的他要喝,老板的酒能挡得也要挡,有一年要谈一个大项目,他喝出了胃出血,在医院住了几天,回到租好的房子里,他看着冷冰冰的住所,终于没忍住,一个人在家哭了出来。

    像狗一样工作,在老板面前献殷勤,想办法给手底下的员工争取好处,他是从最低处走上来的,多少人羡慕他,觉得他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领导的位子,工资不知道是下面人的几倍,但是也没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没资历没后台,好几次都被领到亲戚顶走了位子,被别人问起的时候只能:“哦,可能是我还有哪儿做的不够好吧,明年再加油。”

    老板一个电话,即便是下班时间他都要跑过去。

    有一年老板找了个情人,情人怀了孕,还让情人住到他家里去。

    那是个年轻漂亮也心高气傲的女孩,觉得自己这么年轻,败老板家里的黄脸婆不是问题。

    结果老板的老婆找了过来,在林渊租的房子里把女孩落个胎。

    因为惊动了邻居,邻居报了警,加上那情人被的挺重,一行人都被带去了警局。

    那次林渊顶了罪,自己和女孩是情侣,因为发生了点口头矛盾,没忍住动了手。

    女孩表示自己不追究,事情就过去了。

    但是左邻右舍都知道林渊是个家暴男了,他们每次看到林渊,眼里都带着鄙视。

    他不能失去当时的工作,他没有一个漂亮的学历,普通本科生,也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亲戚朋友,如果离开这家公司,业内的其他公司给他开的工资只会比当时的更低。

    而那时候的林渊唯一的梦想是能存出首付,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然后找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姑娘,安安生生的结婚,经营一个家。

    每次听到有些新员工:“要是在这个公司干得不开心,我就走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林渊的心里都会有些羡慕。

    他没有那个胆量,这些人有父母,有亲人,有退路,他没有。

    没有退路的人,总是想得更多。

    林渊喝醉了以后拉着刀哥的手:“刀哥啊,你,想过好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刀哥拍拍林渊的肩膀:“四弟,你得这么想,我们现在不错了,好歹吃得饱肚子,你看看外头,还有那么多吃不饱的人,知足常乐呗。”

    “我知足常乐没用错吧?”

    林渊多愁善感的情绪立马烟消云散,他笑出声:“刀哥,认识了你们,我才知道什么叫兄弟。”

    他读书的时候也有兄弟,高中的哥们,大学的哥们,毕业以后忙于工作生活,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次面,慢慢也就淡了,有时候拿起电话互相聊几句,对方就开始抱怨毕业后的生活。

    抱怨工资,抱怨领导,抱怨日常的琐碎,抱怨生了孩子以后妻子的脾气越来越大,抱怨孩子不懂事不听话,世界在他们的眼里是灰暗的。

    久而久之,林渊也就不跟他们聊天了,他本来就积攒了不少负面情绪,实在不想再听他们倒垃圾。

    刀哥兴奋道:“从来都只有别人夸我好的,我跟你啊,你能跟我拜把子,那是你运气好,你刀哥我可是义薄什么来着的人?”

    林渊接话道:“义薄云天。”

    刀哥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的没错!”

    刀哥也喝的五迷三道,攀着林渊的肩膀:“四弟啊,你年纪也不了,也该考虑一下娶妻生子的事了。”

    林渊笑呵呵地:“不急。”

    “怎么不急?”刀哥反驳道,“娶了媳妇才有人疼呢!我以前听老董头,他渴了饿了,媳妇都照顾他,他身上不舒服,媳妇夜里也看着他,有了家才好呢!”

    刀哥的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羡慕。

    林渊还在傻乐:“不急。”

    林渊还是有现代的择偶观念,希望自己的爱人是自己所爱的人,不然他在现代早就恋爱结婚了,怎么可能一直单身。

    刀哥没法子,只能:“哎,你还,你不懂。”

    他自己每早起床,都觉得□□要把床板顶破了。

    年轻男人,火气旺盛,多正常啊。

    两人聊着聊着就睡了,一起躺在床上,早上起来,林渊发现昨晚自己睡在床脚,蜷缩着身子,刀哥又是四仰八叉的睡着,睡成了个大字型,还跟以前一样霸道。

    林渊揉了揉自己睡得异常僵硬的脖子,觉得就刀哥这睡姿,谁当他媳妇谁倒霉。

    “东家!东家!”外面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本来刚起床还有些迷糊的林渊瞬间起了精神,正好昨天睡了一夜也没脱衣服,就这么直直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因为刚开春不久,所以虽然已经到了起床的时辰,但是天还没有大亮,雾蒙蒙的。

    李大连忙:“外头来了一个客商。”

    林渊瞪大眼睛:“客商?”

    李大使劲点头:“是遇到了流匪,走岔了路,在山里迷了,好不容易看到我们,就过来想要点吃的。”

    “真是客商?”林渊不太相信。

    “算了。”林渊,“我先过去看看吧。”

    毕竟这是在自己的地盘,就算对方想做什么,也要掂量掂量谁的拳头大。

    跟附近的流匪之类的比起来,自己这可是沙包大的拳头。

    林渊刚走出城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头上的陌生男人,他大约四十许人,穿着件棉衣,不过棉衣已经破了,里面的棉跑出来了不少,估计也不怎么保暖,除此以外,身边还跟着几个壮年汉子,估计是请来跑商的,商人都怕遇到流匪,否则不定一年的生意就白跑了,但是不出来又不行。

    虽然现在乱,但是有不少商人就是趁着乱才挣钱。

    “是林公子吧?”男人长得有些胖,手指粗短,笑眯眯地看着林渊,像是一尊笑脸弥勒佛,他穿着朴素,要不是自己出来,林渊都看不出他是个商人。

    “林公子年纪不大,一表人才。”男人先夸了一句,再,“某是个赤脚行商的,姓蒋,蒋光。”

    林渊差点伸手要跟人握手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蒋……”

    蒋光连忙:“林公子唤我一声蒋哥就是,也亲热嘛,我痴长你几岁,占个口头便宜。”

    林渊倒是觉得对方的自来熟很亲切,果然商场上的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差不多,要诀就是脸皮要厚。

    林渊也笑道:“蒋哥。”

    蒋光点头:“林公子,我路遇流匪,险遭不测,我这里有一批草药,都是老伙计炮制的,您想要,我们也可以做生意,但是这个钱嘛……您看折成粮食给我如何?”

    草药!

    还是炮制好的!

    中草药的炮制非常麻烦,有一个不心就会生霉,要炮制一批药材,非得要不少老师傅动手才行,这个成本非常高。

    虽然现在的炮制技术不像现代,但是在庄子没药的现在,已经非常难得了。

    林渊对蒋光也亲热起来,上手抓住蒋光的手腕:“您不嫌弃,就跟我去屋里坐坐?”

    “怎么能嫌弃?”蒋光连连摆动另一只手,就跟林渊哥俩好的相携走进了城墙。

    此时林渊才反应过来,转头:“蒋哥,你带来的那些人也进来休息休息吧,别的不,一杯热水还是有的。”

    跟着蒋光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也是跟着蒋光一起满山乱蹿,体力也已经耗尽了,要不是蒋光承诺等安全了,一定给他们重金,他们早丢下蒋光这个累赘跑了。

    山上的路又险,他们几个身强体壮,如果不是因为蒋光,他们自己就能摸索着出去。

    但正因为有蒋光,还有蒋光的几车药材,这才只能慢吞吞的走,看到这庄子的时候,他们心里其实也有些犯怵,虽看着像是地主的庄子,但他们还是有些不确定。

    更何况,要是遇到一个贪心狠心的地主,把他们的货昧下来,他们也没有地方官司哭去。

    最后还是蒋光拿了主意,执意要试试运气。

    否则他们就这么一直在山里转悠,没有粮食,靠着刚开春的这点野菜根本填不饱肚子,真到了那时候,身边的这几个壮汉一走,蒋光觉得自己也活不下去,只能赌一把了。

    林渊正要转回头来,忽然盯着其中一个男人看,颇有些目不转睛的意思。

    那人在早春的冷风中穿着一身短,一头稍显凌乱的长发被随意的扎起来,可即便如此,也不会让人觉得邋遢,反而有点放荡不羁的风采,他的眼睛很黑,也很锐利,如鹰似虎,身材高大健壮,胸口鼓鼓囊囊,宽肩蜂腰,他也量着林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汇集。

    “少爷?!”

    “陈哥?!”

    林渊一开始就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是真没想到这是陈哥,他简直大变了样!

    在原主的记忆中,陈哥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可现在看来,林渊却觉得这个人有些过于出众,吸引人目光了。

    简直就是武侠剧里的男主角。

    一身匪气,又坦荡自然,叫人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

    蒋光独自高兴:“嗨呀,还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