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第 053章
拿下高邮之后,朝廷那边再次派人送来了文书。
这个被派来的是个汉人, 大约是觉得由汉人来项会比较容易, 这个被派来的汉人是个官, 名叫贾福清,穿着布衣,留着一撮胡子, 林渊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大约就是个很典型的汉人官员。
贾福清站在林渊面前, 心里有些紧张,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倒了什么霉, 竟然被送到反贼这里, 面前的林渊在他看来虽然表面是个青年人, 也有点读书人的气质, 可归根结底还是反贼, 反贼是不讲道理的,不定一言不合,下一秒就会砍了他的脑袋。
“贾兄。”林渊看到贾福清,倒是很热情的迎上去, “等你多时了。”
贾福清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冲林渊笑道:“林公子的大名, 我在郑州便听过来, 果然英雄出少年,林公子一表人才, 怎么却成了……”
他叹了口气,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
林渊笑问:“林某如何了?”
贾福清叹道:“朝廷数月前便遣人送来了文书,只要林公子愿意归顺朝廷,便以万户相赠,不必您如今朝不保夕的日子好过吗?往前看,方治中自从归顺朝廷,如今已是徽州路治中了,林公子若归顺,万户的位子就在眼前。”
“林公子,您也知道,朝廷现在愿以万户相请,是因为怜惜您底下的兵和百姓,并非朝廷软弱,若是逼得朝廷出兵,那韩山童的下场就在您眼前。”
贾福清看上去不卑不亢,话语间全然是为林渊考虑。
林渊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对贾福清:“贾兄刚来,稍作歇息后我们再把手言欢?”
“来人啊。”
外面等候的仆从们蜂拥而至,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动作有序,进来的时候丝毫没有触碰到别人,贾福清低垂着眼眸,实则暗自心惊。
这些仆从给他的感觉就像士兵。
“带贾大人去他的房间。”林渊吩咐道。
仆从们应诺,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走到贾福清面前,低头:“贾大人,请。”
贾福清也不能不走,只能跟着仆从离开。
等贾福清一走,林渊就叫人请来了宋石昭,宋石昭比林渊更像读书人,如果只看外表的话,谁也想不到宋石昭有造反的胆子,他只要穿上布衣,再戴个文人帽,走在路上就是标准的酸腐书生。
宋石昭也知道朝廷派了人过来,当然也明白林渊现在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解决朝廷使者的问题。
“短时间内不能放他回去。”林渊对宋石昭,“至少半年内,要叫他留下来,给朝廷的传信也要让朝廷觉得我在考虑,而不是从不想归顺朝廷。”
宋石昭摸着自己的下巴,问道:“东家想用拖字诀,朝廷怕没那么多耐心。”
林渊:“在我们下常熟松江以前,还不能完全跟朝廷撕破脸。”
他也不能称为继韩山童之后被元朝廷针对的叛军。
毕竟朝廷的军队也不全是无名之辈,脱脱帖木儿就是元朝末期有名的将领。
他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朝廷上。
他的性命,最终是被他效忠的大元朝夺去的。
在林渊的记忆中,脱脱帖木儿似乎是个非常有名的将领,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并且他不仅学习本民族的文化,也学习儒家文化,听还很擅长书画,书法刚劲有力,有颜真卿的风格,还擅长画竹子,他因为接受儒家思想,所以也以儒家的标准做人。
并且和张士诚一样,都是自幼膂力过人。
大约所有的将领都有这个天赋吧?
林渊记得陈友谅好像也是自幼膂力过人。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果他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点痕迹的话,估计也有人会他膂力过人。
这叫林渊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将领们大多都会夸耀自己的力量和智慧。
事实到底如何,史书记载的也不过是流传下去的而已,其中经过多少人的加工,那就不为人所知了。
宋石昭问道:“这件事我必给东家办好,不叫东家失望。”
林渊朝他微笑:“交给宋先生,我总是安心的。”
先生是尊称,至于宋石昭到底有没有教书,也没人在意,林渊这么喊过几次后,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了。
这叫宋石昭觉得很舒服,但他不会表现出来,就在心里暗爽。
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人,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下人们都对贾福清非常恭敬,被带到给他安排的房间以后,贾福清还在桌上看到了文房四宝,不仅如此,还有给他准备的衣物,这叫贾福清觉得奇怪,他才来一天,又没有裁缝给他量体,并且就算量了,一天的时间也做不出什么衣服。
带他进入房间的中年人低着头,恭敬地:“贾大人,您若有事这里有铃,您摇铃就有人应声。”
贾福清点头:“这倒方便。”
中年人又:“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不曾有人上身,您若觉得哪里不合适,便叫裁缝过来收紧便是。”
贾福清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做法,他道:“即便是收了,也没有量身的合适。”
中年仆从笑了笑:“贾大人笑了,我们这边可不富裕,养不起那么多裁缝。”
贾福清干笑了两声。
他过来的时候也没来得及量外头是个什么样子,对泰州和高邮如今的情形并不清楚。
但依照他的推测来看,林渊是个年轻人,年轻人缺少阅历和经验,身边或许有那么一两个高人,可短时间不可能让泰州和高邮的民众归心。
可能泰州的高邮的形势并不像他推测的那么好。
而此时,街上不少百姓纷纷走出家门,铜锣被敲响,连正在干活的人也停下手里的活,监工的也不像以往看到手下人偷懒的时候一样呵斥,他们都走到街边,等着铜锣声越来越近。
“来啦来啦!”
童一路奔跑过来,脸上带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过年了,他喊道:“过来了!”
人群喧闹极了,他们接耳交谈,脸上都带着喜色。
声音越发近了,他们终于看到了走来的人。
最先进入视野的人穿着褐色的囚裤,犯人是没有衣服穿的,他们最多就只有一条裤子,还是七分裤,他蓬头垢面,挺着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有钱人不可能有的大肚腩。
他每走一步,肚子都在晃,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镣铐,押送他的衙役共有两人,一左一右,其中一个手上拿着铜锣,另一个则是在高声宣讲这犯人犯下的事。
百姓们一脸兴奋的看着原本的富人老爷如今被抓着游街,他们脸上都带着笑。
要不是舍不得烂菜叶子也鸡蛋,他们估计就要扔过去了。
扔石子是不敢的,怕把旁边的衙役砸到了。
“这人是谁啊?”大部分贫民都没见过上面的老爷们,自然认不出这人是谁。
旁边的人答道:“我听官差,这人就是赵家老爷!”
“喝!赵老爷啊!他可是我们高邮的这个!”有人比了个手势,表示赵老爷的有钱程度。
那人笑了一声:“管他从前是什么,如今啊,他可是囚犯!知道什么是囚犯吗?脸上要刺字,家产要充公,游街示众一个月,才会斩首。”
“他犯什么事了?”
那人神神秘秘的:“听是有人把他告到了南菩萨面前,南菩萨知道他鱼肉乡里,便下令把他抓起来,叫他赎罪,他的钱财也会分给被他鱼肉的人。”
“真的?都分给乡里了?”
“那还有假?南菩萨发话了,谁敢不听?大伙谁不知道南菩萨的为人?他自然是站在我们这些人这边的!”
“那是自然。”
人们自然的讨论起来。
“我都没想到,南菩萨过来了,那些兵老爷竟然没有抢我们的东西。”
“知道什么是军令如山吗?南菩萨叫他们不准扰百姓,他们当然就不会违抗南菩萨的命令,哪里再去找南菩萨这样为民着想的人啊!”
就在人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却有人忽然冲到了路中间,他发疯般冲过去,对着赵老爷拳脚踢,旁边的衙役就当没有看到,带了一会儿,见此人没有收手的算,才把那人拉开。
冲出来的人大喊道:“南菩萨为民做主!姓赵的强占我家的地,逼我妹妹去他家为奴,不过一年,送回来的却是一具尸骨!他姓赵的我妹妹得了风寒去的,为何他不提前告知?人死了才送回来,连块安葬的地都不给我们家!”
“若是没有南菩萨!我妹妹的仇不知何时才能报!”
“我给南菩萨磕头了!”
这人面朝衙门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实在的磕了十多个响头,脑门磕出了血才作罢,他用袖子一擦脸上的泪水,又才离开路口。
人们纷纷动容,他们往日被欺压,只能闭上嘴,告诉自己一定要忍。
除了忍以外,他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忍得久了,他们似乎就觉得,上头的老爷们是对的。
他们的财产,子女,老爷们想要,就可以拿过去。
不然他们面对的,将是比家破人亡更惨的境地。
长得漂亮的女儿,还有儿子,自就要藏在家里,唯恐被老爷们看到,强夺过去。
夺过去以后,女儿运气好的能混成妾,但儿子大多数都是被玩残了,或是玩死了送回来。
百姓们大喊道:“南菩萨为民做主!”
“杀了那些狗官!杀了那些鱼肉乡里的烂人!”
“南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