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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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8章

    攻安丰是首件要事, 安丰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不管是百姓还是朝廷都没了主心骨,百姓出逃,官员还在大肆捞钱, 虽然韩林儿砍了一批脑袋, 但他积威不够,哪怕如今刘福通也站在了他身边, 官员们消停了一段时间, 很快旧态复发。

    以前是拿钱大点想往上升, 现在升不上去了,但口子一开根本没人管得住。

    安丰渐渐变成了以前的大元,民不聊生。

    尤其是林渊这边的百姓日子越过越好,安丰的百姓看着羡慕, 不少都偷跑到林渊的治地。

    哪怕被抓住就要砍头, 他们也要跑。

    仗最怕的就是君臣一心,君王英明,文臣尽忠职守, 武将拼命厮杀。

    现在的安丰乌烟瘴气, 跟君臣一心没有半点关系。

    林渊给陈柏松送行的时候叮嘱道:“还是老规矩,百姓不能碰, 官员你们随意。”

    陈柏松点头, 他如今看见林渊还是会恍惚, 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他们俩自从那一晚过后, 林渊没有宣陈柏松进宫,陈柏松就只能守在军营里。

    林渊也不想把陈柏松逼得太紧,这次陈柏松出征,正好给双方一个冷静期。

    他相信陈柏松会想明白的。

    “韩林儿……”林渊叹气道,“给他一个全尸,好好收敛了吧。”

    好好收敛的意思是不能随意丢弃,至少要准备一口棺材。

    陈柏松点头:“臣明白。”

    林渊把虎符交到陈柏松手里:“去吧,千万保重。”

    临走前陈柏松深深地看了林渊一眼,这才扬鞭策马,带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

    等陈柏松走了,林渊才回到书房里批折子。

    他批折子的时候身边只有二两伺候,二两跟了他许多年,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茶,喜欢什么样的温度,察言观色是门学问,二两天赋不行,好在后天也磨出来了。

    拿到手的第一道折子就是周容递来的,大概的意思是:“陛下交代的事我已经在办了,各区的学府都弄好了,百姓的孩子也送进来读书了,文字简化也弄出了个大概,都附在书里,请您看一看,求陛下体恤,再给微臣找些人来,先前的那些士子走了一半,手里无人了。”

    林渊喝了口茶,但压不住怒气,他深吸一口气:“二两。”

    二两连忙:“奴才在。”

    林渊:“你去,把宋濂和宋石昭给我找来!”

    二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吩咐下去。

    他是林渊近身的人,轻易不会出宫,这种找人来的事只需要吩咐给内官。

    太监们难得有差事,围在二两身边:“好哥哥,您给漏点口风啊,陛下是什么脸色?咱们心里有个数,出去了也好话。”

    二两:“你们就叫他们在陛下面前老实些。”

    太监们心里有数了,这两位大人叫陛下生气了。

    太监们就靠这个过活,皇帝喜欢的人,他们去宣人的时候要奉承,要好话。

    皇帝不喜欢,他们过去了就要摆脸色。

    也有捧高踩低的意思,但最重要的是提醒,提醒对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对方记他们一个好,日后不定还有他们求人的时候。

    宋石昭走在太监身边:“赵公公,陛下可有什么?”

    赵公公是个年轻人,有一张窝瓜似的脸,前朝的时候就不受宠,一直是个洒水太监,就管洒扫,后来皇城易主,他运气好分到了延春阁当洒扫太监,又想尽办法跟二两好关系,才有了今天的体面。

    他们是太监,是无根的人,这辈子就挣个体面。

    只有对陛下忠心才能有体面。

    赵公公看了宋石昭一眼,知道宋石昭的地位,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大人何不再多想想?”

    宋石昭真想不出来,他最近忙着科举的事,不管是试题还是制度都还在讨论商议,左思右想,没觉得自己出了什么错。

    那边宋濂也不知道,他最近正修书呢。

    主修字典,这是林渊给他的活,让他跟周容那边合作,把简体字字典弄出来,宋濂的头都快秃了。

    每天早起,枕头上掉的全是头发。

    他总怕自己师傅和先贤们从地府里爬出来他。

    把正统字简化,宋濂想都不敢想,那可是上古造字演变而来,动一笔一个点都跟要了他老命一样。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去劝谏林渊,因为这是好事。

    这明了知识不再被一撮人垄断。

    读书是件难事,难就难在认字上。

    孩童启蒙,就是先学着背,背完了再去书上对字,一个个对下来,聪明的学得快,笨的就难了。

    更别是百姓家的孩子了,一家老都是文盲,启蒙都没有,送去学堂也跟不上。

    哦,文盲这个词还是陛下的,宋濂觉得挺贴切。

    所以宋濂还是硬着头皮干了下来,没有推脱。

    这是好事,但是必遭骂名,可能过个几十年几百年才能正名。

    为此他现在在翰林院修书,除了自己的同僚,不跟任何人交道。

    他才不想听外面是怎么骂他的。

    宋石昭和宋濂两人在玉德殿门口了照面,看对方也是一副莫名的神情,就知道两人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惹得林渊不快。

    但不管是什么,皇帝不开心,那肯定就是臣子的错,别管谁错了,先认错吧。

    两人刚进去,就看见林渊黑着脸坐在书案后头,手边的茶还冒着热气。

    宋石昭和宋濂要请安,林渊语气冷硬:“免礼,都过来。”

    林渊把折子丢给他们:“你们好好看看,看出了什么来?”

    宋石昭和宋濂不敢谦让,一起并头看完了折子,看完以后都是一脸震惊。

    宋石昭心里暗骂那些士子蠢,蠢就不了,还毒,演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那是周容的脸吗?的是陛下的脸!往轻了,这是大不敬,往重了就是欺君!轻了重了都是死罪!

    不过就是仗着现今陛下手里无人,用所谓的文人风骨拿捏陛下而已,怪不得陛下发这么大的火。

    就是陛下现在下令把那些士子抓起来杖毙,宋石昭都觉得该。

    当年元朝皇帝在位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有这样的风骨?

    宋濂的脸色也变了,宋石昭是惊怒,他是惊惧。

    他怕的是林渊发火杀人,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朝堂又要开始动荡。

    毕竟除了这些自行请辞的以外,还是有很多规矩的世家子在做实事,就怕杀了不听话的,反而寒了听话的心。

    “陛下。”宋石昭刚要话,宋濂却在这时候断他,“陛下,依臣看,不如遣回家去,叫他们自家好好管教。”

    林渊冷笑:“了朕的脸,送回家叫他们享福?”

    宋濂:“陛下罚一人可行,但罚十人之多,就怕流言疯传,寒了更多人的心。”

    林渊这口气咽不下去,他寒着一张脸,看得宋濂和宋石昭胆战心惊。

    如今林渊气势更盛,哪怕只是嘴角朝下,都能把伺候的人吓得不轻。

    “行,那就给他们家家户户都赐一块牌匾!”林渊,“就赐“泥古非今”!”

    宋濂头埋得低了些,只要不杀人就行,半途而废这四个字一下去,那几家几代人都起不来。

    宋石昭道:“这四个字好。”

    牌匾很快就做好了。

    老师傅做牌匾时徒弟在旁边问:“师傅,这是个什么意思?”

    老师傅不识字,也不晓得:“做成牌匾,必定是夸人的吧?那几家可有福了!”

    听陛下赐牌匾的时候几家人都欢欣鼓舞。

    必然是陛下看到了他们的好处,这才赐下牌匾要收服他们。

    结果牌匾挂上去了,红绸子一拉,四个大字印入眼帘,当家的老太爷没扶住,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家里人都噤若寒蝉,只有儿在念:“泥—古—非—今。”

    他娘一把捂住他的嘴,一家人再扯不出一张笑脸。

    这是陛下赐的牌匾,他们不能放下来,来往的人都能看见,有学识的都会笑他们。

    这四个字出自宋人刘恕的《自讼》里。

    “泥古非今,不达时变,凝滞少断,劳而无功。”

    这是他们家故步自封,不知进取,崇尚陈规旧法。

    家里辈的事这才被翻出来,被周容选走的那个原来早就回家了,就连他爹娘也只以为儿子跟周容闹翻了而已。

    老太爷气病了,躺在床上不停喘气。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他们家的脸丢尽了,别管是谁从他家走过,都能对着他家指指点点。

    皇帝钦点的愚昧之家,怎能不让人蔑视?

    另外几家也差不多。

    京城里收到这牌匾的有十家人,以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脸皮被人放在地上踩。

    就连别的世家也不可怜他们。

    世家们有世家的智慧,他们觉得这几家都是鼠目寸光。

    有胆子就去劝谏皇帝,把头磕破,把命撞掉,还能留个以死劝谏的好名声。

    结果只敢跟一个的周容甩脸子,周容的脸?周容后头站着的可是皇帝!

    蠢成这样,叫人连可怜的心思都升不起。

    只觉得这么蠢,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做个田舍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