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章

    “二丫！你干嘛去？！”女人拿着锅铲跑出来, 看见女儿在院子里乱跑, 气不一处来，“你快回来！”

    二丫回头：“不！娘！今天镇上来人了，我要去看！”

    女人更气了：“你看什么看？镇上来人关你什么事？”

    二丫：“我要去镇上读书！听镇上读书不要钱！”

    女人嗤笑：“你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你哥去读书了，你再去, 家里的活谁干？”

    二丫恨道：“咋我能干活，我弟就不能干？他也五岁了，我五岁的时候都能跟着下地了，他咋就不能？”

    女人翻了个白眼：“你能跟你弟比？”

    二丫朝她娘比了个鬼脸：“他也就比我多了一个把！有什么可金贵的？”

    女人气得跑出来：“你给我过来, 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二丫翻了个白眼, 她人, 腿脚利索, 跑起来带着风，她一边跑一边：“我要去读书！以后在城里找活干！我挣了钱也能叫你享福！”

    “我享你个屁的福！”女人叉腰直喘气，气得脸都涨红了才，“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我和你爹养你们三个已经不容易了，咱们给你存些嫁妆，你以后嫁出去了, 也对得起你。”

    “我不要嫁妆！”二丫躲在木桩子后头, “我就想去读书, 我不想一辈子待在村子。”

    女人气急败坏：“村子有什么不好的？是缺你一口吃了还是缺你一口穿了？二丫！你没有良心！”

    二丫大喊：“我有！镇里的先生都了, 去城里不是要跟村里划清界限，是去城里学更多东西, 以后为村子做贡献！”

    镇里的先生……

    女人怒道：“他只是个先生！我还是你娘呢！”

    二丫：“村东头的赵寡妇都送她女儿读书去了，咋我就不能去？”

    女人：“赵寡妇只有一个女儿，我可有你大哥和弟弟，我家又不是没有儿子，干嘛指望一个丫头去读书？”

    二丫咬着唇，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我不，我就要去读书，读书不收钱，我知道。”

    “娘，我求你了，你让我去读书吧，我放假就回来干活，先生了，农忙的时候，还会给我放假。”

    女人：“不许去！我不许去就不许去！你去读书，村子里的人家怎么看我们？”

    “吵吵吵，又吵！”男人迈进院子里，冲女人，“你就是管不住她！”

    女人：“你管！她就闹着去读书！”

    男人皱眉道：“这不是胡闹吗？十里八村的，也就赵寡妇把丫头送去读书了，她家是没男人才指着女娃，咱们家又不是没男人。”

    女人：“我也这么，她不听！我有什么法子！”

    男人：“大壮不是这几天放假吗？等他回来了，叫他他这个妹子，他是读书人，比咱们会。”

    女人听自己丈夫提到大儿子，脸上也挂起笑来：“那是，咱们大壮以后是要考状元的！哪儿服不了一个女娃。”

    “去去去，别在那蹲着了。”女人冲二丫喊道，“快去捡柴。”

    二丫：“你们让我去读书我再去捡！”

    女人气笑了：“你不捡算了，那你也别吃饭，饿着吧！啥时候你不吵着读书了，啥时候再吃饭。”

    二丫：“不吃就不吃！”

    然而当天夜里，二丫饿得睡不着，偷偷溜到地里去挖土豆吃，就在田边生火烤，吃完还把烧过的木头埋起来。

    就这么过了三天，二丫一点油星也没沾，白天也没吃东西，只有晚上偷偷去吗地里挖土豆。

    “大壮回来了！”二丫还没进门，就听见她爹娘高兴的声音。

    她撇撇嘴，反正从到大，哥哥弟弟都是爹娘的宝贝，她是什么？地上的石头，摔了也不担心会碎，也没人想管。

    二丫也不奢望自己大哥会帮自己话，她哥跟爹娘一样，都觉得她这个丫头片子以后就是嫁人，送她去读书，就是便宜了以后结亲的人家。

    “二丫呢？”她听见大哥在里头问。

    她娘：“又去哪儿野去了，这几日跟我和你爹置气呢，非要去读书，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读书的材料，再了，哪有女娃读书的。”

    “外头送女娃去读书，那都是南边的，咱们北边可不送。”

    二丫听见这话就撇嘴。

    大壮：“娘，我去了城里，发现城里不少南边来的女人在干活，都是读过书的，干得也是管事的活，一个月少也有二钱银子。”

    女人乍舌：“乖乖，那可了不得，少都有二钱，二钱可够咱们家吃挺久的了。”

    跟南方不同，北边修路不方便，民风虽然淳朴，但也不与外头有过多交流，人们活的闭塞，就是新朝建立了这么久，一直在推广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口号，也没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影响。

    大壮又：“二丫想念书，就叫她去念吧，不以后考官，能找个管事的活干就不错。”

    女人：“她就是当了管事，以后还不是得成亲？成别家妇？跟咱家又没关系，叫她去念书，家里就少一个能干活的人。”

    二丫听着，心里不舒服。

    她还记得赵寡妇的女儿，叫月娘，以前也跟她一样过日子，后来赵寡妇不顾亲戚的阻拦，把月娘送到城里的学院读书，月娘学会了认字，也学会了算盘，因为算盘得实在好，已经有城里的商铺老板问她愿不愿意毕业后去他们铺子里当账房。

    月娘还跟她，去那样的大铺子当账房，一个月最差也有一钱。

    其中出价最高的还愿意给她半两一个月。

    “不读书的话，哪里能挣到这么多钱？”月娘当时的笑容幸福极了，还对二丫，“你要早些去读书，我去的晚了，你要是现在去，能多读几年，不定以后还能参加科考，当个大官！”

    “听京城里就有女大人！”

    二丫也不奢望自己能参加科考当大官。

    她就是不想一直在家干农活，以后嫁个跟她爹一样的男人，再生几个娃。

    那日子，她想想都觉得可怕。

    大壮叹了口气：“娘，二丫也是从您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就是真嫁了，也是你的女儿，再了，现在是有法的，如果我和三弟出了事，二丫就得给您养老送终。”

    “她读了书，能挣更多钱，到了夫家能立稳脚跟，才能孝敬您。”

    女人摆手：“我可不差她孝敬，我有两个儿子呢！”

    他们这，女人生不出儿子就是大罪，谁生的儿子多，谁出门都能把头抬高些。

    儿子越多越好，至于女儿——总要嫁出去的，现在又不准换亲。

    要不是日子过得好了，这些女孩早被溺死了。

    他们这地的风俗就这样。

    大壮叹气：“娘，您该和我爹出去走走，去外头看看。”

    女人：“看什么？”

    大壮：“我这次就把二丫领走吧，让她跟我一起去念书，正好一年级又要招新生了，先去报个名，下半年九月份就开学。”

    女人翻了个白眼给儿子瞧：“是念书不要钱，那衣服，吃饭，住宿样样都要钱。”

    大壮无话可了。

    他这个娘是不通的，爹更不通。

    二丫在外边抹眼泪。

    她爹娘最疼大哥，她大哥都难得帮她话了，爹娘还是不松口。

    二丫蹲在墙角，埋着头哭。

    等她回家时，家里已经吃过晚饭了，大壮在长身体，吃的本来就多，她去厨房寻摸，只找到半个馍馍，连忙狼吞虎咽地吃了。

    “你干嘛？”

    二丫转头，看见大壮就站在厨房门口，她吸吸鼻子，色厉内荏：“要你管？！”

    大壮：“我听娘了，你想去念书。”

    二丫闷声闷气道：“我想有什么用？我想也念不成，反正就这样了，以后我嫁了人就不回来了，等我生了娃，不管男女，都送他们去念书。”

    大壮蹲下来：“我有一个法子，你听我的就能念书。”

    二丫不信：“真的？”

    大壮一脸笃定：“我骗你干嘛？我又没有好处。”

    二丫还是不信：“你为什么帮我？”

    时候大壮可没少欺负她，还跟同伴们一起叫她赔钱货，就因为她偷吃了一块只有他能吃肉。

    难道去念了书，大壮就改头换面了？读书还能把大壮变好？

    大壮：“我去城里那天，你等在路边，我到时候叫牛车停一停，带你一起去。”

    二丫瞪大眼睛：“可是、可是去了城里报了名，我还是要回村，他们九月不放我，我也上不了学。”

    大壮笑道：“那有什么？你去了城里就不走了，等着开学，这叫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不干也得干。”

    二丫踌躇：“那……我住那么久，哪儿来的钱？”

    大壮：“我在城里跟几个同学一起办了个诗会，给那些商户提名写诗，能挣点润笔费，也有地方住，你只要省点就饿不死。”

    二丫拼命点头：“我省我肯定省！我能一天只吃一个土豆，拳头这么大就行！我吃不了多少！”

    大壮揉了揉二丫的脑袋：“那就这么定了。”

    二丫抓住大壮的衣摆，抬起头，头一次真心实意地叫了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