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温良搬出去后,次日她照常去了学校。她下周转去图尔斯大学,但这周她还是奥丁高等学府的植物学教师,没有谁能阻止一个教师给自己的学生授课。
这天是周二。或许是冥冥中的巧合,接下来四天,温良一共要给六个班上课,但这其中没有丁言所在的班级。换句话,如果没有人为制造的契机,自然状态下,丁言和她在偌大校园里碰面的可能性趋近于零。
三天后,周五下午,丁言带了一份论文前去教职工办公室,将论文交给某个戴老花镜的教授后,他环视了四周一圈,没看到温良的身影。于是他若无其事询问起她的去向,得到的回答是:温老师今日有事,提前回家了。
回家?回她那个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出租屋吗?
丁言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四天前,推开家门,发现温良已经搬离的那一刻,他胸腔里浮现的是错愕,是失落,是愤怒……怒火熊熊燃烧了一整晚,再之后,难过就不可自抑地漫了上来。
想过她得知真相后会和他争吵,也想过最坏的情况是她直接搬走,无论哪种,他全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一幕真的发生在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像被人从背后狠狠敲了一棍,大脑颤抖。
他不明白。
只是一场调任而已,值得她这样大动肝火,一句话不留就离开?
是她的,因为无人接替所以要留在奥府,那他就将这道束缚解开,给她自由。——没错,他清楚所谓的“无人接替”只是她的借口而已,她本来就不想离开奥府,巴不得多待一阵子。但既然她已经用了这个理由,现在他粉碎了她的借口,那她就该遵守游戏规则,乖乖地到图尔斯大学去。
可她都做了什么?不遵守游戏规则,破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们冷战得最严重的时候她都坚持留了下来,现在却要为了一纸《调任书》离开?
为什么?因为他踩到了她的底线?她的底线是什么?在奥府教书?可教书在哪里不是教?再原本她就答应了会去图尔斯大学,他不过将调任的事提前了两个月而已,事先没和她商量是为了避免多生枝节,如果她要怪他擅做主张,他也愿意俯首认错,可她连让他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这些天他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手机,但始终没看到来自她的信息。
所以她现在是什么意思?为一点事就要判他死刑?他能为她战胜一切,她倒好,不用等什么人来阻挠,不用面临两难抉择生死考验,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干扰而已,她就已经摇着头退回了她的世界。
她对他,还真是像她的那样,爱得淡薄。
呵……风笛。见鬼的风笛!
最开始,丁言心中充溢了无数负面情绪,占最多的就是不解和愤怒。可慢慢地,极端情绪随着时间流逝烧成了一把热灰,只剩下空虚。
她一直没给他信息,也没有来电。
她留下的屋钥匙还躺在她用过的书桌上,书桌后的那扇玻璃窗已经蒙了薄灰。曾经她就站在这扇窗边,注视着他离去,他感觉得到她的视线,但那时他们正在冷战中,他没有回头。
她搬离后,有时他还会错觉她仍在窗前,但每次他回首,那里永远空无一人。
于是懊悔开始潜滋暗长。思念执着如怨鬼,逼着他去追寻她的踪迹。听她搬到了某栋集体公寓楼,他还特意过去观察了一阵……结论是那地方根本不适合一个单身女人居住,鱼龙混杂泥沙俱下。
那墙,这么薄!敲个洞就能轻易窥见邻居澡房里的情形……这地方能住?什么?她隔壁住着的正好就是一个单身汉?给笔钱发走,要快。
丁言选择性地忽略了“如果真有人敢偷窥人形兵器洗澡,一定会被到生活无法自理”这一事实,弄走了单身汉还不算晚,又匆匆招来手底下的人,让他们立刻到楼下的社区公告栏贴上一沓广告,开头一律上“廉价房急租,三室两厅精装修只要×××元”之类的诱人字眼,就等某人上钩。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温良路过那里,都只是站着瞧两眼,就摇摇头离开了(温良:这么便宜一定有问题,要么是骗子要么是鬼屋,我可不会上当)
其实丁言很清楚,他在暗地里做得再多,也比不上直接走到她面前,请她赏脸和他喝杯咖啡,然后两个人好好谈一谈。原本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分歧,只要有一方肯先低头,事情一定可以回转。只是他实在不甘心,为什么总是他先低头?
在丁言因为男性自尊而原地踌躇的时候,时间毫不留情地走到了周五,这意味着他再不出手,就要失去最后一个和温良在奥府校园里“偶尔邂逅”的机会。今后他再想接近她,就只能去更广阔的天地里寻找机遇了……
于是周五下午,丁言终于找了个理由前往教职工办公室,不料等他到了那里,却被告知温良已经离开了。
他失落地走出了办公室,沿着楼梯往下走,下到二楼的时候,耳中忽然飘进对话声。
——“我要转学去图尔斯。”
——“这是大学呢,你当是幼儿园?转学就转学。”
第二个声音就像一把钉子,钉住了丁言的脚步。
这嗓音……他绝不会认错,是温良。原来她还没走……她在和谁话?
“学生不能随便转学,老师就可以随便换学校吗?”
丁言听出来了,这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是属于夏唯的。
心念电转,丁言悄悄走向二楼的金属护栏,贴着护栏微微倾身往下望,看到了温良和夏唯,他们正面对面站着,从丁言的角度,他看不到温良的脸,只听到她略显无奈的声音:“我也不想去图尔斯,但这是学校的安排……你别跟来了,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在图尔斯教多久,不定这学期结束,我就回北辰了。”
夏唯:“……不要。”
温良:“啊?”
夏唯:“不要回北辰。我宁愿你去图尔斯。”
温良沉默了。
夏唯:“我想到了,你可以来水弥星啊。你喜欢教书,我让你当水弥第一高等学府的副校长好不好?”
温良有点愣:“……啊?”
夏唯误会了她呆滞的原因,蹙着眉想:“副校长职位不够高吗?那……教育部的荣誉首席?教育部部长要开的会太多了,我不想你天天被困在办公室里,我想你随时可以陪着我……好,那就荣誉首——”
温良:“等会儿!首席什么的扯太远了!——我不会去水弥星的。”
夏唯愣了愣,“你不去?为什么?”
温良:“应该我为什么要去……你们水弥的城市都建在海里对吧?我去的话就要天天穿着防水抗压服了,我不喜欢。”
夏唯:“可你以前在水弥星做我家教的时候……”
温良:“以前是以前。我没有自虐的爱好,水弥星偶尔旅游还行,长住PASS,你别了。我不离开奥丁就算了,离开的话,一定是回北辰。”
夏唯默了一下,:“你要回北辰,丁言呢,他会跟你一起去吗?”
温良:“……不会。”
“你们吵架了是吗?”
“……”
“今天上午他从我教室门口经过了三次,眼神一直往讲台上瞟,但你故意不看他。”
“……”
“你们分手了?”
“没有。”
“你厌倦他了?”
“不是。”
“他让你伤心了?”
“……”
楼下再没传出声音。远处有冷风自楼与楼的间隙里吹来,灌进丁言的衣领,他了个冷颤。
他忽然急切地想看看她的脸,想看清她面上的表情。他让她伤心了吗?她一直没给他发信息,是因为在怨恨着他吗?
他做的……是那么过分的事吗?
仿佛回应他的祈祷似的,温良蓦地抬起了头。
她仰起脸,望向他的所在。在他看清她的神情之前,她的视线先一步对上了他的眼,似一轮落日,照进他眼底。
她的眼里没有怨恨,甚至连埋怨都没有。静得令人惊奇。
她并没有怪他……刹那间,丁言便领悟了这件事,而后深感不可思议。她怎么会不怪他?连他自己都必须承认,在擅自调任这件事上,他很没君子风度,很家子气,很不体谅人。
她真不怪他?可要是真没怨言,为什么要搬走?
他没能从她脸上找到答案,因为她已经低下了头,他们视线相触只在一瞬,之后便错开,快得连站在温良面前的夏唯都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她对夏唯:“走吧,快放学了,我不想和学生挤同一班公交。”
她要走了。
丁言下意识地就要追下楼,脚刚抬起又顿住了。现在追过去,他要和她什么?
他愣怔着,面上神色不断变化,最后终究只是站在原地,听她和夏唯的声音渐行渐远。
“良老师。”
“什么?”
“你知道我以前经常被人暗杀。”
“嗯。”
“我……其实你走后,我手里也建起了一支暗杀部队。”
“……然后?”
“丁言再厉害,也同样是血肉之躯,只要把他约到荒郊野外,派十个暗杀精英,同时从十个方向进攻……”
“暗杀讲究的是‘趁其不备’,你把他约到陌生地方,就让他起了戒备之心,这时再派杀手,还十个杀手从十个地方进攻……这是要暗杀还是要正面进攻?”
“……”
“唉,你就没有军事上的天赋,别给我添乱了。”
“那……良老师你亲自出手?”
“……好好走路,别瞎想了。”
……
……
直到温良和夏唯分开的前一秒,夏唯还念叨着他的暗杀计划。他真的非常讨厌丁言,因为丁言竟然敢让他的良老师难过。
温良不知道什么好。不过有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这感觉肯定不坏,再丁言也不是会被轻易放倒的对象,所以最后她只是意思意思地提醒了夏唯不要自己作死,余下的就由他去了。
她真有些累了,无暇顾及太多身外事。
过去几日,不止丁言一个人过得煎熬,对温良来,日子同样布满灰色。
这么多年,她极少出现这样自我否定的时候,但她现在觉得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
最初她为什么决定和丁言在一起?抛去对他的好感不提,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觉得丁言很让人怜惜,觉得自己不能抛下他不管。
对,这段感情的一开始,温良就把自己放在了“主导者”与“守护者”的位置上,她下意识地遗忘了其实对方是披着羊皮的狼这个事实,直到那份《调任书》出现,狠狠了她的脸。
这时她终于恍然想起来,现在的丁言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丁言了。他能做的,他敢做的,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他悄无声息地染指她的人生,这次是职场人事调动,下次或许就直接让学校给她下解聘书。如有必要,比这更过分的事,他一定也做得出来。
恋人天真无害的幻象消失了。温良重新审视这段感情,然后曾经深埋在心底的隐忧又一一冒了出来,她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他们并不合适。
搬到新居后,她曾透过窗户看到楼下丁言的身影,有一次他们甚至隔着玻璃四目相对,但最后她什么也没,只默默关掉了桌上的台灯,让黑暗隔绝他们的视线。
她不怪他擅做主张(虽然他一言不合就挖坑的行为确实让她很不愉快),她只怪自己当时没有全盘考虑,轻易就接受了这段恋情,以至于现在深陷泥沼。继续向前走,没完没了的争执会消磨掉他们的爱;想要向后退,回忆就会像一条锁链,和他凝视她的目光一起,困着她不允许她抽离。
周六上午,有人敲她家的门。她去应门,门外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BOSS请她前去一叙。
西装男的老板姓陈,是丁家的赘婿,论辈分是丁言的姑父,看性格则是奥丁星里罕有的妻管严,同时还是黑漆漆的丁家里少有的良心。
丁言身世复杂。血脉上,他是丁家嫡系唯一的继承人,但他自出生起就没回过奥丁星,长到十来岁才回到丁家,那时丁家的实际掌权人是他姑姑丁蓉。丁蓉与丁言的父亲感情深厚,但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儿却多有偏见,多亏陈先生从中斡旋,丁言本身又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性格,最终丁蓉接受了他,甚至在日后的相处中,逐渐将他视如己出。
丁蓉和丈夫膝下无后,在丁蓉心中,丁言就是她的孩子。当年丁蓉用一张支票发了“陆筱良”,陈先生得知此事,罕见地与妻子起了分歧,怪她做得太过,没有考虑丁言的感受。丁蓉与陈先生少年夫妻,两人感情甚笃,后来丁蓉意外过世,陈先生悲痛之余,也对丁言更加看重。同样,对丁言而言,陈先生也是非常重要的亲人。
这次会面,陈先生与温良谈了许久,但主旨概括起来无非就是这么几句话:理智上,他并不认为温良适合丁言,但因为丁言喜欢她,所以他也愿意试着接受她。与此相对,他希望她能多为丁言考虑,谈恋爱就好好谈,不要没事找事,总给丁言添堵。婚后,好好地做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丁家并不像外界看起来的那么铁板一块,丁言身旁危机四伏,多了她这个负累,走得更不容易。
当着陈先生的面,温良维持了社交礼仪,没口出恶言,但一走出那栋大宅子,她就忍不住笑了,有点嘲讽又有点无奈地想,陈先生大约是丁家里最通情达理的人了,在他眼中,她的行为都算“没事找事”,可想而知其他人是怎么看她的了。
人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这没什么可指摘的。但既然这样,她是不是也能任性点,大声出来,其实她也有很多不满?
烦心事太多,人就容易犯瞌睡。周六下午,温良原本算在家睡过去,结果温当当一封电子邮件,让她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到盛京机场了,现在过去找你~你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加班?笑脸.jpg】
这子……怎么一声招呼都不就过来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起来他是来做什么的?这还没到他放假的时候吧?
——“我要过来实地考察奥丁高等学府,班主任就给我批了三天假。”
当天傍晚,在温良那间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温当当轻快地道出了他这次前来奥丁的目的。温良对此报以怀疑的目光:“之前你找我签《星际高等考试申请书》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先过来考察?”
温当当面上微笑,心里磨牙。他那时胸有成竹,觉得自己一定能考进奥丁高等学府。谁知道在两轮笔试他都遥遥领先的情况下,竟然在面试上折了戟,被第二名反超。
面试成绩明目张胆的偏袒。录取结果公布后,班主任还特意过来安慰他,第二名真是人不可貌相后台竟然如此强劲云云……但温当当清楚真相并非如此。当初面试成绩出来后,他立刻对第二名的身世背景做了全面调查,结果那就是个书呆子而已,毫无后台可言。更重要的是,那天面试的时候,面试官们在看完他递上去的个人简历后,神情明显有异,面试官之间甚至还交换了几次眼神。
温当当对自己的肢体语言学很有信心,对于善意与恶意的感知也向来敏锐。可以,在面试开始的那一瞬,他已经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之后面试失利,他也没有太意外。不过他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谁嫌他碍事,非不让他进奥府呢?
能想到的就只有两个嫌疑犯……要么是某个财大气粗钱权交易的荣誉校长,要么是某个不要脸地公权私用的丁家继承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没考上?”温良惊讶,在她印象里温当当只有不愿写的卷子,没有通不过的考试。可转念一想,人生总有挫败时,这次失利对温当当而言不定还是好事,免得他骄傲自满……最重要的是,他没考上奥府,那他和丁言就没什么碰面机会了,对她而言真是一大利好消息。
想起丁言,她就忍不住皱眉,被温当当看到,他疑惑:“怎么了?”顿了顿,“你看起来气色好差。”
气色差是当然的,租了这么个屋子,绿植都没地方放,采光还特别差,她只能咬咬牙把好些喜阳的绿植都免费送给了国立植物馆,心疼得几天没睡好觉。至于失眠的另一个原因……不提也罢。
看着温当当那与丁言一般无二的黑头发,温良心中五味杂陈。原本她还想找个时间,将她与丁言的事和温当当好一……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必要。
自家儿子不待见丁言,这事她心里有数。若她和丁言真的分了,她曾和丁言有过的这一段当然也就不必出来了,平白给温当当添堵。
“良。”
“嗯?”
“从我们坐在这儿起……你就一直在走神。”
“……哦,我昨天没睡好。”
“……”
“……”
“良。”
“嗯?”
“你谈恋爱了吧?”
温良一口柠檬水差点呛气管里,拼命咽下去,苦着脸放下水杯,有点尴尬地看向儿子。
“我猜中了。”温当当双手环臂,“是谁?”
“……一个你也认识的人。”温良摸摸鼻子,颇不解,“你怎么看出来的?”
温当当举起她的手机,屏幕正面朝着她,屏保上,丁言那张帅脸差点闪瞎了他亲娘的眼。
温良:……卧槽这太尴尬了!
当初她和丁言最蜜里调油的时候,丁言哄着她把他的照片设成了屏保。之后两人闹翻,她几次想换掉屏保,每次都卡在最后一步,没舍得按下那个“确定更改”的按钮,让那张屏保活过了周二又活过了周五,一直喘气到现在,最后被儿子逮了个正着……
“叮~铃铃铃~叮~”
温当当掌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好巧不巧,电话过来的人正是丁言。
温良:“……”
温当当瞥了她一眼,按掉了电话。温良吭都不敢吭一声,正襟危坐,看屏幕上“丁言”两个字黯淡下去,室内恢复了平静。
暗暗吐口气,她扯起一个笑,对儿子:“当当,这事其实是这样……”
“叮~铃铃铃~叮~”
温良:“……”
温当当扫了一眼屏幕,看向温良。
温良:“……要不我还是先接了这通电话吧。”
温当当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递出手机。
顶着儿子神情复杂的目光,温良硬着头皮接过手机,按下通话键,没好气:“喂。”
“……是我。”
“我知道。什么事?”
“……你心情不好?”
废话。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口气不耐烦:“和你没关系。吧,什么事?”
话音刚落,厨房那头忽然响起了鸣笛声,是她方才烧的水滚了,煮水壶发出提示音。
……来得正好!
温良心里一喜,站起身,握着手机,边朝厨房走去,边在鸣笛声的掩饰中,压低了嗓音对丁言解释:“抱歉,我现在不方便,下次再聊。”
那边沉默了两秒,道:“好。”
温良放心了,食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一滑,然后将手机揣衣兜里,另一只手去关炉火。鸣笛声停止。
这一边,丁言握着手机出神,好一会儿,才将手机从耳旁移开,就在这时,温良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心烫。”
丁言一怔,低头去看手机,发现上面依旧显示着“通话中”。
稍稍一想,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温良匆忙之间,没能准确按下停止通话键,手机现在还保持着通话状态。
女性的嗓音从手机中流泻出来,有些微弱,但足够丁言听清——
“我知道,虽然丁言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但你从来没将他当父亲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