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许如醒来时周杉已经进行过一波信息轰炸，她赶紧挑了重点回复了。起床倒了杯水，手机QQ跳出消息——苏颖邀请您加入群“高二四班（Fourever）”，她点了同意，点开最上方聊天。

    【苏颖】：我拉许老师进群了，你们有不会的问题就问老师吧。

    后面跟了一排问好跟可爱的表情包，许如看了一笑。

    【许如】：同学们好。

    【郑勇】：[图片]@许如，许老师，这道题为什么选A不选C？

    许如敲出原因发出去。

    接二连三好几个学生问了问题，许如被这群孩子好学的精神感动，忽然想起来自己班那群熊孩子。她私聊班长陈舒群：舒群，我们班有没有班级群？可否拉我进群，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许如念高中那会，手机还没有那么普及，最多加了最亲密的好友互相聊天。上了大学以后各种群聊才纷至沓来。她记得很清楚，他们班级群有两个，一个只有学生，另一个加了辅导员，没有老师在的群总是自在些。

    陈舒群回复很快：许老师，我现在拉您，只是大家讲话比较随意，许老师别介意。

    加群成功以后，许如盯着十班群名笑出声。

    ——实力养猪少年团。

    【陈舒群】：[乖巧.jpg]许老师好！

    ……

    【陈泽】：[乖巧.jpg]许老师好！

    许如一看乐了，平时也不见这群孩子多听话懂事，她字：同学们周末愉快。

    她往上翻了翻群消息，他们原本在讨论晚上去哪里消遣，跟四班班级群完全不同的画风。

    【陈泽】：二中附近台球馆有约的吗？来几个不玻璃心的汉子，妹子更欢迎。

    【吴羽星】：胆儿挺大啊，还叫妹子，不怕于莎杀过去？

    【陈舒群】：老陈不怕于莎吧，他对付女孩子有一套的。

    【陈泽】：……别，那还是只要男生吧，不给自己找麻烦。她心眼儿芝麻点儿大，上周我多跟学生会的女干事了几句话，她三天没理老子。

    下面紧跟着一排人圈于莎。

    【于莎】：冷战了解一下？

    【陈泽】：跪就跪。

    许如看到这里笑了声，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底下已经多了好多条新消息，她直接拉到底。陈舒群大概是猜到她会翻记录，问她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台球。

    【许如】：不了，你们玩。别玩到太晚，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学生们答应得十分乖巧，许如按了返回键，凭借一股冲动在添加联系人那里输入八个数字，跳出来一个名片，还跟几年前一模一样——头像是一只用美图软件点了腮红的阿拉斯加，昵称是一个字母C。手指在加好友那里停留了很久，最终却没有勇气点下去。她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已经接近而立，应该早已成家。刚刚心里那股气像被什么戳破，一瞬间跑了个干净。

    周一许如到教室的时候有些意外，一向最迟到教室的两位帅哥居然已经坐在教室念英语了。经过邢恺跟陈泽身边时，陈泽站起来叫住她：“许老师，问个题。”

    太阳西边出来了，许如愣了一下。

    她看了看题目，很简单的搭配用法：“这个是固定搭配，你记住就好，没事多记诵，培养语感。”陈泽道谢坐下以后，她在教室里接着转。

    陈泽看了看许如，对邢恺：“许老师加了我们班级群你知道吗？”

    邢恺心不在焉地盯着课本，随口回，“老子怎么知道，我又没加群。”

    “你为什么不加啊？不对，我记得你在群里啊。”

    “在个屁，傻——”

    余光里，身畔那个纤瘦的身影经过，邢恺硬生生憋了回去，“啵。”

    陈泽夸张地擦擦胳膊，“咦，恶心。”

    许如没发现他俩的动静，经过讲台，从前门走了出去。

    手机上收到林清山的问安短信：早，新的一周工作顺利。

    许如回复：早，新一周加油。林清山工作应该很忙，她没指望他会再回复，直接将手机装进兜里去了办公室。

    许如在的办公室只有她自己是班主任，其他人还没过来上班。她给几盆绿萝浇了水，坐下来翻看昨晚赶出来的教案。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A市的陌生号码，没有推销、诈骗等标记。

    她接起来，还未出声，对方已经道，“许老师，我是邵郁承。”

    许如不自觉间坐直身体，“邵先生。”

    “我有道题目解不出来，请许老师帮我解一下。”

    “什么题目？”

    “我一会加你微信，把题目发给你，挂了。”

    他挂断地干净利落，许如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有自己手机号，微信已经收到他的好友请求。

    邵郁承的微信昵称是一个字母Y，头像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被前面昂首阔步的阿拉斯加牵着，一派独身男人的气息。

    还没来得及窥探他的朋友圈，他发来一张图片，许如看了看，是道数字规律题。

    -2，-8，0，64，（）。

    在演算纸上认真算了一会，许如圈出算出的答案——250。

    唔，他不会以为自己在骂他吧？她将题目写在纸条上，仔仔细细折了两道，算上完课以后找苏颖问问是不是这个答案。

    许如在微信里问他：这题不急吧？

    邵郁承回：不急。

    许如想了想，问他怎么会有自己手机号。邵郁承回了几个字：赵校长给的。

    许如心里“噢”了声，他的消息又过来：怎么？

    “很好奇，邵先生之前成绩拔尖，这种题目应该难不倒才对啊……”许如一字字删除，改成：“难道是毕业时间太久，大智如愚，找不到解简单题目的思路了？”

    手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最终还是全部删除，只了：没事。

    邵郁承没再回复。

    许如闲来无事，点进邵郁承的朋友圈。只显示半年的状态，也仅有一条状态，是东陵集团今年获奖的新闻报道链接。

    又点开他的头像看了眼，邵郁承的手，手背上青色脉络清晰可见，手指修长。

    没有盯着看太久，同事们陆续来上班了。

    四班第一节课是英语，许如上完课，把苏颖喊到教室外，将题目交给她，苏颖看了不久就：“答案是250。”

    “确定吧？”

    苏颖轻轻点头：“嗯。”

    “谢谢，回教室吧。”

    许如微信找到邵郁承，将答案回复他，结果收到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号。

    她赶紧字解释：答案是250，没别的意思。

    邵郁承：谢谢。许老师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许如走到走廊尽头上二楼，对正下楼走来的几个问好的学生点了下头，接着回复他：不用客气，就是解了一道题。

    邵郁承：既然这样，许老师帮我把手头这一份题目都解了吧。

    他发来一个文档，许如看了下，整整四页数学题。他是不是也太实诚了一点？许如没敢发表异议，只问他：冒昧问一下，这是什么题目？

    邵郁承：哦，无聊做着玩。

    这边一不心围观全程的梁正黎啧啧称奇，声对邵郁承：“你现在追人都这么追的？”

    邵郁承收起手机，低声骂了句：“给老子闭嘴。”

    会议室里陡然一静，邵康咳嗽了一声，有些严厉地看了眼邵郁承的方向。邵郁承对上父亲的视线，很快与之错开。他又想起那天从电话里无意听到的内容，眼眸更为幽深。

    午饭时，许如收到林清山的短信：周五晚上一起吃饭吧，顺便看电影。

    许如看了看日历，周五下午有英语组例会，这个会一般会开到六点钟左右。她回复：周五下午有会，结束较晚，周六怎样？

    林清山：不用改天，我到时去二中接你，附近有家湘菜馆不错。

    他都这么了，许如不好再推辞。二中附近的湘菜馆她去过多次，味道上佳、价格实惠，她跟几个老师一块下馆子的时候经常能碰见穿着二中校服的学生约在那里庆生。许如能感觉到林清山的主动跟逼迫，虽然他们上回见面做出的决定仅是先做为朋友相处看看，没给对方必定交往的讯息。

    刚刚回复完林清山，邵郁承的微信消息就过来了：题目解得怎么样了？

    许如回道：还没来得及解，半个上午都在给学生上课。

    邵郁承：辛苦吗？

    许如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会，总感觉这样的对话出现在他们两个之间有些诡异。邵郁承大概也察觉到了她的愣怔，没等她回复就又发来一条消息：温故楼的建设资金出现了些问题。

    最近确实没看到温故楼动工，那天他接到的电话莫非就是谈的这事？许如赶紧问：怎么回事？

    邵郁承却将刚刚的消息撤回了。

    邵郁承：发错人。

    许如：校长知道这件事吗？他怎么？

    邵郁承：他知道一点，但听最近他准备去B市调研，抽不出时间？

    许如：……我不清楚。

    邵郁承：他不是你舅舅吗？

    许如：……你是怎么知道的？

    邵郁承：赵校长的。

    原来是这样。许如松了一口气，邵郁承的消息又过来了：赵校长没时间，安排我跟你谈。周五晚上吧，我正好有事去城东。

    许如彻底懵了，她没回复，而是第一时间给赵宪平电话。

    “舅舅，”电话一接通，许如便：“听东陵集团投资温故楼的资金出现了问题？”

    “嗯？”赵宪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哦对，邵跟我提过。”

    看来是真的。许如又问：“舅舅这一阵要去B市调研吗？”

    “是，到时候三个年级也有部分老师同行，你想去吗？我可以给你安排。”

    “不用不用，”许如连忙否认，“邵郁承，您让他找我谈资金的问题？为什么要找我谈啊，我真的什么都不懂。这么大的事情，舅舅没时间的话可以等调研回来再，我怕把事情搞砸。”

    赵宪平又愣了一下，过了会找到自己的声音，“……没关系，你们就是随意聊一聊，邵毕竟是二中毕业的学生，不会刁难你的。就算中间出现什么差池，等我回来再补救也来得及。”

    许如晕晕乎乎地应承下来，给邵郁承回复了一个好字。

    周五跟邵郁承见面算公事吧？那跟林清山那边就得推掉。她斟酌词句，给林清山发了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