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从知府府邸出来,上了轿子李言蹊便歪在了刀怀中, 全然没了刚刚那端庄机灵的模样, 懒洋洋开口:“去酒庄吧。”
靠在刀怀中, 李言蹊手指无意识的抓着刀袋子里的豆子,凤眸眯起,这两日她便把一切处理好,再不能出府了, 她带走商船牵一发动全身,难保不招人恨。
看着懒懒歪在他怀里的人,虞应战神色莫变,他的妻子实在多变,心思太多, 他也该做好提防, 看着她眯起的凤眸, 再看因着她歪斜着动作而从领口露出隐隐的饱满, 虞应战额头青筋骤起, 他除了提防她的心思,必须对她严加管束!
她怎么能在里面穿的这样单薄 , 这个身体的主人全都能看到!
头疼归头疼,愤怒归愤怒, 虞应战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第一步还未走出去的事实, 所以在李言蹊与酒庄掌柜查账时, 他便端坐在一处桌席。
他端坐的坦然, 然而刚刚在这处桌席笑吃酒的几人声音却随着那隐隐袭来的气压而越来越低, 到最后几人则变为互相趴着耳朵话。
这个身体耳力不行,虞应战听到关键处听不清他们了什么,沉了脸开口:“我难道不能听?”
几人互看一眼,这一身黑袍的男子这样正经端庄,实在不是像爱听风流的人啊,倒是……倒是像抓·奸的人……
这话没人敢出口,咽了咽口水一人试探开口,眼睛看向好友,余光却不放心的瞥向那黑袍男人是否因着他的话有异动。
“…………到追女人,那个品秀你知道吧,上琅苑的那个,前个儿要死要活的跟我,还有那个梨花,见我去都要跟着我。唉,没办法只能耽搁了酒席,我这里自罚一杯。”话的人暧昧一笑,啄了一口酒。
众人闻言呲笑他作假吹嘘,虞应战却蹙眉听的云里雾里,见人都笑开,便不悦的叩了叩桌子,直挑重点的沉声道:“她为何要死要活要跟你?”
那人到得意处无人捧场反被呲笑,面上难堪,见虞应战问询便心生亲近,低笑开口:“兄弟我看你也是个识趣人,嘿嘿,你身材这样高,那儿也不错吧?这便是女人喜欢我的原因。“
看着这人暧昧不明的神色,陡然明白他口中的意思,虞应战英眉蹙起,女人喜欢?
倘若真的喜欢,那……
面色仍旧严肃,耳朵开始泛红,沉声:“嗯。”
心中万分为难,英眉却又是一蹙,可他不能再婚前便得了她,这么想来这些人的话皆是无用之话,这些人莫不是与薛定洲一般吹嘘胡诌?
这时耳侧传来另一桌的闲谈,虞应战肃容瞥这桌人一眼,冷哼一声,不忘拿着桌上装着豆子的袋子起身。
半晌又落座在了另一处,黑眸幽深的看着桌上同样因他到来而面容僵硬的几人,沉声道:“但闻其详。”
……
在李言蹊与管事上二楼查账时,搅和了一圈的虞应战还是得到了些有用的东西。
讨好女子便给女子买裙子首饰?
片刻,解开脖颈项圈的虞应战看着这处那些男人口中淮南最为有名的成衣坊,蹙眉沉眸。
太单薄,领口太大,太过艳丽……
失望沉怒的走出,然而却看到对面铺子里的裙子时顿住了脚步。
门可罗雀的店掌柜正支着下巴憩,迷糊间只觉头上一层阴影,睁开眼眸看到那沉冷似罗刹的男人时吓的就要跪地告阎王老爷的饶,忽听到头上传来生冷:“红的,花的,厚的。”顿了顿,补充道:“裙子。”
……
彼时,酒庄二楼,就着鸿雁的手李言蹊缓缓走至楼下,然而那明明答应她会好好坐着等她的人却不见了。
心中蓦然焦急,里外看了两圈,李言蹊急的眼眸泛红,刀不识路的,若是走丢了怎么办?着急的时候发病了怎么办?伤了人怎么办?所有的担忧一股脑的涌上。
鸿雁安抚着自家姐,酒庄的伙计们也正要四散开去寻人时,那身披黑色斗篷,脖颈带着黑色项圈,阴晴不定的男人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入。
看不到周遭人是何等焦急,虞应战沉着脸走近,看到李言蹊时便拿出手中的包袱,理直气壮的伸出手:“给。”
李言蹊眼眸微红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面色苍白,垂眸暗自平息了心中的惶恐,回身拿过掌柜手中的铁链,不去看他手中的东西,素手轻抬去为他系链子,淡笑的转身与掌柜伯伯们拜别,拉着铁链便向门外走去。
虽不像来时那般依靠在他身侧,但李言蹊一路端坐并无异色,直到回了府中才凤眸眯起,端坐上位看着面前的刀。
她这副审视的模样让虞应战疑惑,她没有因为自己给她买了裙子而开心,反而与他置气,她又不为什么生气,要讨好她委实有些难,攥了攥手中的包袱,虞应战眉头蹙紧。
虞应战这厢思索间,脖颈骤然一紧,因着拉力猛俯下身来,与那凤眸相对时,便看到端坐的人凤眸妖冶眯起,精巧的下巴轻抬,水润的红唇不自觉的微启。
与她这样的近,鼻间竟都是那馨香,虞应战浑身一僵,喉结微动,思绪全无,脑中只有——
她又来勾引人了。
李言蹊手拉着系在刀脖颈上的铁链,凤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刀,并非是她的错觉,刀排斥与她的靠近,不再愿意戴这铁链,甚至越来越愿意出府,今日又自己离开,隐忍着委屈沙哑开口:“你是不是讨厌我想要离开了?”
她手紧紧的拉着铁链,那妖冶之气随着她似怨似嗔的声音散去,徒留一个柔软委屈的娇人,虞应战心头轻颤,手护住她纤细的腰身,单膝跪地与她平视,下意识的开口:“是去给你买裙子。”
凤眸垂下,两颗晶莹随之落下,好面子的人再不肯抬眸:“你骗我。”
看到她掉落在衣襟上的那两颗晶莹,虞应战第一次这般无措,额头骤然血红上涌,喉结攒动,不善言辞的人一时间除了手足无措,不出好听的话来只能轻抚她的脊背,去看她的眼睛:“喃喃,莫要哭。”
李言蹊不肯给他看,含气的转身,抽泣开口:“你确实会越来越不喜欢我,我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越想到刀也会不喜欢自己,李言蹊越难过,往日对他不好的愧疚一股脑的涌上心头,一件一件的开始数:“我就是不好,你要玩蹴鞠,我偏玩吃东西的游戏,我看你比我白,就让你出去晒太阳,我还剪了你的袋子,不让你攒豆子许愿,我就是坏死了。“
虞应战:“……”
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意,虞应战沉着脸将人转过,拿过一直提在手里的包袱递过去:“是去给喃喃买裙子,喃喃误会了。”
他从未涉足过繁华街巷,刚刚在一众女子的注视下买裙子,本以为自己会不自在,然而脑中除了想要讨好她再顾不得其他,他想要讨好她,让她知道他的喜欢,即便有一日她知道自己并非刀也会记得他,至少他不想再做她眼中的陌生人。
他硬邦邦的话和坚定的眼眸让李言蹊从他刚刚走失的惊慌中渐渐清醒,红着鼻尖,闷闷的去看他手里的包袱,她知道刀不会离开,可她太怕失去了,刀什么都不懂,倘若走失,她连他都失去怎么办,吓吓他一向比训斥他来的好用。
吸着鼻子开包袱,看到里面红底大花牡丹厚棉锦裙,李言蹊心中还剩下的那点难过被沉默取代,被泪水涤洗过的明眸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怕她不懂这裙子的好处,虞应战蓦然有些紧张,补充开口:“怕你穿着会冷,我让师傅又多续了五斤棉花在里面。”
手拿着足有六斤重的连身裙,看到刀紧张试探的模样,李言蹊强笑了笑,随即忧愁暗叹,刀的痴傻之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刀离开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回房坐在镜奁前,李言蹊仍旧心有戚戚,再一想到刀拿着那厚重的棉裙一脸笃定她会喜欢的傻样子,摆弄匣子里颈链的手顿住,低低一笑,刀何时学会这等讨好女儿家的把戏了?
为自家姐梳头的鸿雁被姐这副模样惊住,心中惊恐,四下的看了看,心道:“姐你是不是又瞒着嬷嬷做坏事了?”
听到鸿雁的话,轻咳一声,李言蹊不自在的重新看向手中的匣子,选来选去拿了一个自己许久不曾带过的颈链带上,随即一叹,回京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与刀这样玩乐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与鸿雁一起将头上的发饰卸去,想到许久不见的孔雀,李言蹊担忧开口:“孔雀怎么样了?”
鸿雁闻言苹果脸颓丧下来:“大夫瞧过了,可孔雀姐姐不许我多问。”
李言蹊手下顿住,眉目染上担忧,孔雀从回淮南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差,按照与她的约定她不该过问她的事,可涉及到她的身体,李言蹊便坐不住了,拿过斗篷起身。
*
黑发披散在肩后,孔雀苍白着脸站在案前,将信封好放在海东青腿上的竹筒中,将鹰放飞后才脱力坐在椅子上,眼眸怔怔的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碗,太过苦涩了,即便知道能缓解疼痛,仍旧下不了口。
“姐,你夜半出来就出来,做什么顺手偷走采荷姐姐的话本子啊,再嬷嬷要是发现您看着些定要我的。”
“胡,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这叫借阅,她睡的那么香我怎么忍心吵醒她。”
“是了是了,姐就忍心叫我大半夜陪您出来。”
脚步声伴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渐近,听到那主仆俩的声音,孔雀嘴角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笑意,门被推开,身着狐裘的艳丽女子快步走近,嘤嘤嘤的将头埋入她怀中,眼含控诉的看着她:“孔雀你瞧瞧啊,鸿雁她变了,再也不是我那个体贴喜人人见人爱深得我心的姑娘了。”
孔雀嘴角含笑,抬手端起桌上的汤碗一口一口啄饮,眼眸轻抬看了眼因着怀中人的话而立刻一脸愧疚的鸿雁,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
鸿雁原本担忧姐偷看话本子被发现,又听姐竟然给予她这么高的评价不由心生悔意,是啊,她毕竟是姐身边的第一人怎么能不顺着她家姐呢。
在鸿雁暗自愧疚时,李言蹊从孔雀怀中抬头,撅了噘嘴:“你最近是不是病的厉害了?为什么都不去寻我了?”
心头柔软,孔雀看着怀中这个动辄便撒娇的人嘴角微勾,扬起手中的空碗一笑:“最后一剂药,吃完了便好了,你做什么紧张兮兮的跑到我这里。”
因着她的话,李言蹊面露狐疑,正要询问时胸前的书蓦然被抽走。
“俊书生的俏贤妻?”
面颊微红,李言蹊忙将落在她手中的书夺回重新塞进自己的衣裙里,凤眸游移:“怎么了,旁人能看我就不能看了。”
嗔怪的看了眼趣自己的孔雀,李言蹊故作镇定的提着斗篷起身:“既然你没事,那……那我就先走了。”
含笑起身,孔雀正要送主仆俩离去,哪知那走在前头的人却又突然回头,手在怀里掏了半晌,一个包着油纸的糖球便被掏出,在孔雀还在怔神时,那糖球三两下便被拨开送入她口中,甜意在口中化开,那娇美的人凤眸含笑,邀功一般开口:“甜吧,以后若嫌苦,要告诉我啊,我偷偷藏了好些糖呢。”
轻轻点了点头,眼眸有少许温热,当甜意充满口腔时那来时欢喜的人也出了门,门再次被阖上,孔雀静静的感受那甜意,直到喉中再次涌上咸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