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从药池中起身, 消瘦的男人惨白着脸穿上衣袍, 神色一如往常一样沉冷:“如何?”
站在药案前, 薛定海一计一计的配药, 闻声手下仍旧动作不停:“我想了想,既然你们两人的蛊现在都在头部, 那么若要引蛊必须先将蛊引至不会伤及性命之处。”
抬头看了眼正穿戴衣物的好友, 薛定海摇了摇头:“何必这般折腾,你留着这里几日等到解蛊后再去寻那李家姐不成吗?”
将脖颈上的胶圈系好,虞应战蹙眉:“我会每晚赶来。”
手中的动作顿住, 薛定海含笑转头:“那位李家姐这么好, 要你这般紧张的看着?”
垂眸去拿外袍, 虞应战容色仍旧沉着:“她太,经常胡闹,我必须在她身边管束她些。”
看着俨然把那李家姐当做自己所有物的好友,薛定海哑然失笑,管束?啧啧摇头:“到底是人家不懂事还是你想黏着人家。”话落半晌, 似又想起什么,薛定海轻咳一声,踌躇后正色道:“听闻那李家姐身边有个名唤孔雀的侍女?”
向门走去的人顿住脚步, 虞应战蹙眉想了想, 除了记得是个女子外记不起其他,随即前辈一般回身冷哼:“你若想见便应自己去寻人。”
面色微赧, 薛定海轻咳一声再不发一语。
*
刚刚入冬, 天气骤变, 一向温暖的淮南也变得阴冷起来,徐嬷嬷啧叹今年天气变化甚大时,李言蹊刚刚查完了自家铺子的所有帐目。
提前看完帐,因着刀买的那大花棉裙,李言蹊倒是生起了买裙子的兴致,原本回府的马车现下停在了淮南最大的成衣铺子前。
虞应战来过,所以没进门前便开始眉头紧锁,向来喜欢衣裙的李言蹊看到裙子也不理刀现下是如何耍气,将铁链系在腰间便穿行在铺子中。
“这件好不好?”素手拿起一件桃红色百花裙,凤眸明亮。
心头沉重,看着那薄薄的外料,虞应战蹙眉摇了摇头。
李言蹊喜滋滋的将裙子拿给鸿雁:“这件要了”,继而兴致勃勃又去看下一件。
虞应战:“……”
在虞应战的蹙眉摇头中,李言蹊选了十几件裙子,走到男袍处时,兴冲冲的拿起一套水粉色的内衣看向身后的人:“这件给你好不好,你都没有颜色鲜艳些的里衣。”
英眉皱的死死,看着那水粉色的男式里衣,虞应战忍不住想要开口斥责,话没出口,面前的人凤眸明亮,踮起脚尖,抬手附在他耳边,低声哄道:“你若答应我就给你你最想要的!”
想要出口训斥的话又咽了回去,因着那瘙耳的呢喃及耳畔的潮热,虞应战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见他满脸不愿却因着好处故作淡然应下的模样,李言蹊心中柔软,好笑的将手中的里衣拿给掌柜,继续向前走去。
李言蹊与刀在这边看里衣时,坐在二楼魏琳心生怒意,抬手指着楼下,怒目看着二楼的掌柜:“既然是开门做生意,为何刚刚我要买那石榴锦缎裙没有,她买就有?”
掌柜看了看楼下,随即了然一笑,坦然道:“咱们的货从海外过来,用的是李家的船,借的是李府的东风,那些裙子也是李府随船运货的管事挑好为李家姐备着的,按照约定这些定下的货只有每月李家姐没来,咱们才能卖的。”
咬牙看着楼下,看着那笑容灿烂的女子,魏琳眼眸通红,多少次了,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李言蹊的,明明她爹是淮南知府,明明在这里她才是那个该拥有最好东西的人,但她却只能跟在李言蹊后边捡她不要的,猛地推开那掌柜,魏琳提裙下楼,冷声道:“回府!”
然而坐在马车中,魏琳心中始终怒火不减,她不管不顾的离开,那掌柜不过是虚虚抱歉,却也未松口给她定采成衣,好似她可有可无,再想那掌柜看着李言蹊一脸恭敬的模样,魏琳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帕子,从到大,她喜欢的从来都是李言蹊已经玩过的,她费心得到的也从来都是李言蹊不屑一顾的,她总能得到比她更好的,就连嫁人她都要比自己嫁的好。
嬷嬷车夫始终不来,魏琳心下更为恼火,挑开车帘正想催促训斥,便看到那从店中走出的李言蹊,一身红衣,白狐裘披风,明明一样的扮她却仍不及她,她是官家女,她是商门女,她凭什么处处不如她?积压着的怒火喷涌而出,魏琳起身拿过隙板上的马鞭狠狠抽了下马,马儿一嘶向前跑去。
要上马车了,李言蹊垂头解着刚刚系在腰间的铁链,刚刚解开便听到耳边有人惊呼,还未抬头腰间便一紧,整个人向刀怀中倒去。
街市上有孩子因着马儿突然奔走而吓哭,杂乱的声音让低头看着怀中人的虞应战蹙眉抬头,看到疾驶过来的马车未做思考便猛地将面前的人代入怀中,心中愤怒有人闹市赶快马,将人代入怀避开马时迅速出手在那马颈。
没了内力的拳头虽不及以往那般有力,但仍旧让那马脖颈处发出碎裂的声音,马侧颈受袭,整个马身便向一侧倒去,连带着后面的马车也跟着侧翻,马车“轰隆”倒地,自马车中同时摔出一名女子,女子飞趴在地,裙摆扬起盖在头顶,露出了白色里裤,原本因着惊乱而吓哭的孩童看到这一幕突然笑出声来。
孩子们笑,大人也忍俊不禁,趴在地上浑身疼痛的魏琳面容涨红,顾不得疼痛,在嬷嬷惊呼上前时,大力推开嬷嬷向府中跑去。
众人或惊或笑,李言蹊却怔怔的看着将她抱在怀中的刀,事情发生的虽突然,但她看的清楚,刚刚刀的一系列动作并不像以往的刀,听府中人刀现在时都会去西院练拳 ……
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回到府中,李言蹊没有急着回房,而是命府中的大夫为刀问脉。
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李言蹊神色忡忡,刀是不是不傻了?
等了片刻,大夫从里间出来,李言蹊急急上前问询。
周大夫住在李府几十年,也算是看着李言蹊长大,看到她一脸焦急忙笑着安抚:“刀少爷虽然行为与以往不大相同,脉象却仍旧与以往无疑,但老夫先前过刀少爷是天生痴症不能恢复,估摸今日之举是下意识的行为。”
闻言有些失望,李言蹊点了点头送大夫离开,再回房中时李言蹊坐到了刀面前,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今日是她的错觉?
看着肃容端坐的刀,李言蹊微微怔神,许是因为刀最近傻兮兮讨好她而昏了头,她竟然再期盼着刀恢复神智,会讨好她的刀,像平常人一样会照顾她哄着她的刀,总让她很安心,自她知事后第一次生出希望刀恢复神智,嫁给他的想法……
她怔怔出神,虞应战眉头紧蹙,但并不是在想她是否有所怀疑,而是只关心她在成衣坊的话,见她许久不肯上前,矛盾了一路的人轻咳一声,提醒道:“你不是要给我想要的吗?”
李言蹊闻声回神,脸失落,刀果然还是那个刀,今日发生那样危险的事他还惦记这个,到底轻叹起身。
因着她的动作,虞应战蓦然有些紧张,他虽不愿她与这人亲近,可她主动吻的人是他……
看着他直勾勾的黑眸,李言蹊又好笑又无奈,走近时将脖颈上带了两日的颈链取下,看着上面的黄鸭子有些不舍,但还是依照约定放在他手中,从她买来这颈链时刀便喜欢,现在她给了他他定然开心吧。
知道刀不是恢复神志李言蹊莫名低落,将鸭子放在那大手中便自顾自离开。
门被阖上,室内静寂,虞应战阴沉着脸看着手上不断摇晃的黄鸭子。
*
魏琳一身狼狈的回府,破损的衣裙让府中的下人吓得纷纷避目,在庭院吩咐下人将花草收进花房的魏夫人看到女儿这副模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魏琳赤红着眼睛看向娘亲:“娘,我恨死李言蹊了,她一介商户之女凭什么压在我头上,从到大她仗着她爹欺压我,为了爹爹,我不敢,今日我这般狼狈全拜他所赐,娘我实在忍不了了,爹爹是官为何要仰人鼻息啊!”
女儿的话让魏夫人大怒,想到那狐媚模样的李家姑娘当下信了个十成十,一想到女儿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受一个商户之女的欺压便心痛万分,只想立刻命人传人到跟前来训斥问责,可再一想那国公府便有些犹豫。
低声安抚了女儿,直到女儿疲惫睡去,魏夫人才端着身子走出外间,抬手唤机灵的到跟前来:“去听听那虞国公府。”
厮常年在夫人前跑腿,心思活络机敏,不过一个下午便听了回府。
“国公府好像并不重视那位李家姐,虞二公子定亲当晚便纳了妾室,李家姐回淮南收拾家业那国公府也未派人跟随。”
垂眸吹了吹手中的茶,待茶热散去些了,魏夫人才轻哼着啄饮一口,想到老爷这两日长吁短叹的事,心中突然有了眉目:“老爷现在还在任上?”
厮附身回话:“回府了,在许姨娘那里呢。”
冷哼一声,魏夫人敦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他倒是心大。”
已经准备宿下的魏明听到夫人又夜半来寻人满脸不耐的整理衣襟走出,看到端坐在外室的妻子沉怒开口:“你这是越来越过分了。”
魏夫人冷哼,抬眸看向丈夫:“李家船籍被迁走你就这么算了,往后你这点政绩也没了,可还能与你那许姨娘温存!”
本就因着这事烦闷了几天的魏明听到这话满脸不悦,伸手拿茶水的手顿住,沉声一叹:“还能怎么办,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一想到那后面是国公府就都不成。”
闻言一笑魏夫人去替丈夫倒茶:“我听过了,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听闻那虞二公子与李家姐定亲的当晚便纳了妾,可见那虞二公子也没有多在意这个妻子,刚定亲便纳妾便是想羞辱这李家姐呢,我想来想去,他们那个门户估摸也看不上这商户之家出来的姑娘,应下亲事只是怕背了信,被人指摘。”
魏明深深吸了口气,捻着胡子想了想,落坐在了自家夫人身侧:“夫人有何高见?”
魏夫人抿唇一笑,轻靠在丈夫怀中:“咱们的儿子也十七了,该纳一房妾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