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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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喜欢这家伙, 因为很弱。

    从来没见过比这家伙还要弱的英灵,话回来,真的是英灵么?刚在眼前露面,就是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柔弱样子,还害得他也变得这么弱,简直让人气愤。

    这家伙是不是master,也不需要在意。

    他只是武器而已, 谁来掌控,谁来使用,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次会感到生气, 就算是迁怒吧!毕竟,能让将自己的本质认知得极为清楚的“武器”一来就遇到这种倒霉到极点的事情,这家伙绝对是个难能一遇的特例。

    凭借这么弱的躯体,能够干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呃嗯, 不对,即使变成了这个样子, “杀死挡在面前的所有敌人”可是本能,凶兽的爪牙不会因为身体的缩而变钝。

    ……

    ——可是!

    一想到这里,还是很生气。

    如果正常的他还留着这段记忆,肯定会冷酷地判定变后的自己连带着脑子也缩了, 这幅德行,恐怕是要从野兽变成家犬。

    然而就算如此——正常的自己也少喋喋不休烦死人了!野兽就是野兽,他现在就要为这憋闷之气伸出愤怒的獠牙了。

    蠕动。

    蠕动。

    原本好端端覆盖在身体上、只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的被单之下,忽然间耸起了一团凸起。

    这团凸起正向着被单的尽头移动, 明明动作缓慢,磨磨蹭蹭,却仿佛能让人隔着这层被子,看出他那坚定的、绝对不会妥协的意志。

    只是,前进速度太慢了,

    都怪这个英灵,这个笨蛋,这个废柴,肚子怎么可以这么软?!

    他之前就因为这家伙即使睡觉也不脱掉那身硬邦邦冷冰冰还不好看的盔甲抗过议,既然是答应要做本大爷坐垫的人,当然要做到完美,不能随便敷衍了。

    结果这家伙愣了一下,用好像现在才发现的语气着什么——以前穿成这样睡习惯了,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那现在“问题”就有了,他对这睡垫很不满意,所以这家伙就很识趣地脱掉了盔甲,每晚入睡的时候,都只剩下以前穿在盔甲里的一件最贴身的白色短衣。

    他每天也被一层被单完完整整地盖住,也不会觉得闷。

    这家伙的肚子……倒也不能有多软,只是,完全没有肌肉,踩上去倒也不会陷下去。

    潜伏在黑暗与狭窄空间里的他无疑就是一只直觉敏锐的兽,绝对不会被脚下触碰到的隔着衣服也很细腻、还似乎藏了些晚上吃的巧克力香甜气味的“睡垫”所迷惑。

    他弓起身子,谨慎地从还没醒来的笨蛋的肚皮上踩过,又一下子跨过了胸口,最终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

    扑——

    咬!

    还生气着的野兽猛地向前一扑,把自己砸在了英灵的颈窝里,张口,用细密而尖利的牙齿咬住了这个笨蛋master的脖子,就用他的颈肉来磨牙发泄愤怒。

    “咔噌咔噌咔噌咔噌——磨腻还唔够(魔力还不够)!”

    快点!这个形态还要保持下去多久啊!

    一口咬住之后,就像最早那次一样轻易不肯松嘴了。

    “…………”

    睡梦中的笨蛋面无表情地被他磨了半天牙,半晌之后,终于皱起了眉,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唔……这次明明没有喝酒,为什么脖子还会痛……”

    这家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是没能偏头,因为有一团圆圆的、又带了不少词的“球”堵在那儿,稍稍一动就被尖刺戳到了脸颊。

    这一戳,倒是把睡意给戳没了。

    “……Berserker?”

    “哼!”

    “真的是Berserker啊……”这家伙的声音清晰了不少,也没在意脸上被刺划出的那一道血丝,下意识地抬起一只胳膊摸了过来,刚好摸到了他的脑袋。

    “白天不是很累了吗,怎么没睡好?”

    含着脖子的他动了动嘴,尖牙又在那一片真的尝得出甜味儿的皮肉上滑了滑,不高兴的情绪也就显露出来了。

    “吵死了。”

    “唔?哪里的声音?”

    ——是你听不见,却无时无刻都在我耳边嗡嗡直响的战场精灵的嚎叫。没错,明明没办法停下来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待在你这里,离你这家伙越近越好,那些永远都会让人不得安宁无法入睡的噪音就会变,到会不知不觉地消失。

    但是……仍旧会觉得“吵闹”。

    “这里,那里,到处都有,困得要死结果还是睡不着!”

    “啊……那可怎么办呢。”

    这家伙好像因为他的话陷入了困扰,还真的把这不耐烦的托词当真了。

    只思索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这笨蛋要毫无诚意地安慰他闭上眼睛睡着了就好了的时候,趴伏着的这个睡垫突然动了。

    由于腿脚没有力气,英灵只有用双手撑起身子,然后挪动几下,让自己的背靠上床头。

    他还盘踞着这家伙的颈窝,只是因为这个动作颇大的移动,差点滑落掉下来。英灵刚好托了他一下,并且顺势将他抱住,重新放回到并拢的大腿上。

    还好他及时松了嘴,不然,哼呼呼,那块皮别想要了。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做一点甜食?”

    “不要,吃完之后不就更加睡不着了吗!”

    “也对啊……唔……”

    接下来又陷入了沉吟,并且,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

    笨蛋,真是个笨蛋,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莫名地比刚才更加烦躁了起来。

    “我想想,遇上这种失眠的情况,可以听一听音乐,但是我们这里又没有音乐……”

    哼。

    “那就……自己唱?你想听我唱歌吗,Berserker?”

    “啥?”

    笨蛋还是很苦恼地:“我以前也没有唱过,不过,如果是安眠曲的程度,应该也可以努力试一试……”

    安——眠——曲?

    顿时更加生气了!把他当成鬼在哄吗!

    甜牙幼兽的暴噬·弱化版再度出击,伴随着笨蛋master的一声吃痛的闷哼,手指头又被狠狠地咬住了。

    这天晚上闹腾了半夜,若是再折腾下去,他们俩都别想睡了。

    结果最后他还是勉强妥协,抱着尝试的态度让笨蛋master随便唱唱。

    反正也不见得有多好听,不难听就不错了——最初的时候,他还是这么想的。

    这家伙在这之前确实没有唱过歌,先断断续续地试了两次,完全没在调上。好在再接再厉不轻易言败的精神还是有的,第三次重振旗鼓。

    再开口时,懒洋洋咬着笨蛋手指头的他,忽然间感到了一阵莫名地倦意。

    也不是因为太累而得到的让身体沉重的疲倦。

    就好像紧绷的全身在这一刻都不自禁放松下来,又像是被满满一盆巧克力糖浆倾倒下来,又暖又甜地把他泡在里面……不行,那就太腻了!

    太腻了……唔……

    腻……

    “…………呼噜噜……”

    刚开口唱了两句并且依旧没在调上的某人:“咦?安眠曲的效果这么好?”

    在他的意识还没彻底陷入梦中的黑暗时,尚且能够模模糊糊地,感受到有人心地从他咧开的嘴里抽出手指,再用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摸摸他晕乎乎的头。

    随后传来的,也是他今晚所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睡吧。”

    “既然有效,我会努力练习的。下次睡不着的时候,再唱给你听。”

    好吧,就算是为了每天能安稳地睡觉,他也不跟这家伙计较了。

    ……

    不喜欢这家伙,因为很弱……

    行,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一点点,但还是不喜欢。

    因为他不仅是弱,除了会唱能让他睡得着觉的歌,会用从人类那儿换来的食物还原材料加工成勉强合他口味的甜食,可以用软得过分的肚子和大腿当做他的睡垫……这些事情以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而且,占据其一的睡垫功能,竟然在他完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让给了别的家伙!

    今天也是背着废柴master咬碎那些烂花的忙碌的一天。

    他的身上被溅满了花汁,明明也有点甜味儿、却仍旧能够嗅出深藏的腥臭味道的汁液大多是淡红色,浇灌进紫色的外袍里还有些看不出来。

    可还有不少溅到了脸上,头发上,尾巴上,远远看去,就像是和眼睛与魔枪上的纹路一个颜色的血。

    过去沾满全身的只会是敌人的血液,而不是这些黏黏糊糊又冰凉没有温度的臭液,他感到被这些汁液淋到的地方全都不自在了起来,浑身发痒,几乎没办法再容忍它们还黏着不放。

    因此,在回去的半路上他就受不了了,即使从四肢到精神都累得要死,也态度坚决地不让Ruler抱他回去。

    Ruler也是一个让他看不顺眼的混蛋。

    明明也在用剑斩断无数缠绕成结要将他们吞没的烂花,那身漆黑的衣服却一点儿颜色都没粘上。他非常不耐烦地让Ruler先滚回去,自己踩在终于恢复了平静的花田里,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往深处走去。

    前边儿有一个被强行用宝具轰出来的坑——虽然受威力限制,并不算大,但只用了几天就积起了雨水,成为了的湖泊。

    原本湖水清澈得可以倒映出晴空中云的纹路,而在毫无忌惮跳下的“砰——”的落水声之后,水花高高溅起,待向四方扩散的圆形涟漪平息过后,水中也浮现出了淡淡的红,如同映射在玻璃里而虚化的血色雾气。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接下来再冒出的就是一层一层升到水面来的气泡。

    他把自己沉到湖的最底下,瞪大眼睛直盯着尾巴上那几根直立的尖刺重新恢复之前那透出凌厉和阴冷的黑色,这时才猛地跺脚,借着这股力道破开水的屏障,带着一身湿哒哒,重新回到了土地之上。

    “呸、呸呸呸!”

    嫌弃地吐掉钻进嘴里的水,洗掉烦人汁液的他变得神清气爽,抬脚就要回到能够抵达花海中心那座屋的狭窄道路上。

    等等——

    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将就着附近这些柔弱又没有杀伤力的“正常”的花,在花丛中滚了几圈,去掉了大半的多余水迹,但是相对应的,身上多了些泥和草叶子。

    顶着这幅样子回去,那家伙看到了肯定会:Berserker,今天也在外面玩了这么久,洗完澡以后吃点东西,就去楼上睡觉吧。

    绝对会这么,不信的话,等一会儿回去了就知道了。

    “欢迎回来,Berserker,今天也在外面玩了这么久呀。我给你做了草莓派,洗完澡出来吃掉,然后就去睡觉吧。”

    没错吧!虽然不是每一个字都猜中了,但意思完完全全没有改变——

    “对了,等会儿你自己上楼可以吗?Ruler已经睡着啦,我陪他一会儿再上去。”

    他:“……”

    为什么会多出这么一句不想入耳的话!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洗过一次澡了,但为了不让笨蛋察觉到异样,只能背负上瞎玩不务正业的坏名——这么忍辱负重的他,现在不想像以前那样回家之后再洗一次澡,更对草莓派暂时失去了兴趣。

    “你们两个现在在干什么!喂!”

    “呃?Ruler在睡觉啊。”

    “既然要睡觉就滚回他那张沙发睡,为什么要睡在你腿上啊!”

    “准确来我们现在坐着的就是Ruler平时睡的沙发……至于这个,确实是我当时考虑得不妥,现在也只能保持原状了。”

    废柴master如实坦白,他是在不久之前Ruler刚回来的时候,发现了Ruler似乎很累、但硬是装作自己没事一点也不累的真相。

    又由于多次劝他不用再管店铺那边的事情早点休息无果,身为御主的这个英灵终于展现出了master的强势,使用了能让Ruler乖乖睡觉的魔术,才让他听话地躺下。

    “平时让Ruler一个人在一楼的沙发上凑合着睡觉已经很愧疚了,他这个人,有的时候真是不出来地固执呢。”

    “把他放倒——不,让他睡着之后,因为找不到枕头,又觉得平躺下来可能不习惯睡不好,我就干脆坐下来让他能够靠着睡一会儿。话回来,Ruler一直放在沙发上的枕头怎么不见……等等Berserker?被你用枪戳得只剩棉花的那团东西是什么?”

    之前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现在它只是一团棉花。

    跟任何被外来者侵占了领地的野兽一个反应,他很愤怒。

    仍带着泥巴与残破花叶的残暴幼兽跳到了侵略者的身上,在侵略者耳边吼叫:“滚开!这是大爷我的地盘!”

    废柴master似乎很无奈:“声点……好吧,不声都无所谓,在魔术的作用下,不彻底解清疲劳,无论有多大的动静,Ruler都不会醒来的。这可是我从吉尔那里学来的,很实用的魔术呢。”

    刚把Ruler的整张脸重重踩了个遍的他:“啥?吉尔是什么玩意儿,谁啊?”

    “我的好友,我所尊敬的王。”

    master的嗓音不知为何轻了起来,让他听着,心里颇有一股不以为然又硬是有些堵的古怪滋味。

    “起来,之前你晚上睡不着,我竟然没想起来还有这个方法,这可比让我唱不好听的歌好多了。不然,下次再——”

    “我才不要像白毛这样傻愣愣地睡死过去,连自己被揍了都不知道!太傻了。可不要想着偷懒哦,你这个笨蛋!”

    “行吧行吧,那我还是继续练习好了。”

    “哼!”

    果然,不管怎么吵闹,Ruler都没有醒来。

    压住了废柴master本来就坏掉了的腿,让他连把自己挪到轮椅上都不行,这还很漫长的夜晚,就只能在沙发上坐过去了。

    他更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到二楼的卧室睡觉,即使可以独自霸占那一整张床也懒得去,于是,也只能满心郁气地在这家伙的肩上将就着趴下睡觉。

    相当于名正言顺地盘踞着有着香甜味儿的颈窝,他的尾巴从英灵的胳膊旁边垂下去,长出的那一截,就随意地搁在Ruler的胸口——没一下甩下去砸在脸上就算态度不错了。

    “笨蛋,蠢货,就算是现在这么弱的我,也是可以轻轻松松把你抱起来,丢到二楼的床上去的!”

    “嗯,我相信Berserker的力气啊。只不过,Ruler好像做噩梦了呢,眉头都皱起来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陪陪他吧。”

    用冷哼传达了自己的态度的他,对Ruler的好感度再度下滑,直至负数。

    Ruler确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重点是心思深重。

    他从来没那份闲心去关注除敌人以外的其他人,就算目前是“同伴”,也完全没有兴趣。

    和注意到废柴master是因为生气不同,对于Ruler,纯粹是受到了让人只会觉得排斥的“同类”感应的牵引。

    ——你这家伙。不管之前是什么样子,不管真正的自己拥有多么纯净的灵魂,至少在现在,在遇到的这个时间点,果然也是没办法“安宁”的人对吧。

    ——果然也是完全不能停下脚步,只会为认定的目标毫不偏移地挣扎下去,一直到死的人对吧。

    所以,完全喜欢不上来。

    将他们两个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契约本身就并不明显、但影响极大的缺陷。

    先不论是如何从众多英灵之中选到了他们。一来到这里就发现了,这个从属契约拥有一层“过滤”的效果,让他身体变的原因,根本不止是魔力不足。

    被召唤时,他,还有Ruler,应当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唔……希望是强一些的,还有擅长和人沟通的从者啊,因为,这两个优点我自己都不具有……啊,还需要一个条件?那就……”

    “选择——走过了一段很长的路程,或是经历了很多沉重的事情,感到了疲惫,想要稍稍休息一会儿的从者。我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应该能有共同语言,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好好相处吧。”

    出这些条件的这个英灵,很有可能是被他的master的心愿感染了。

    在全世界最黑暗最肮脏最不得安宁的地方建造出一片与世隔绝的伊甸园,就像是将身染罪恶与污浊之人永远无法触及的阿瓦隆带到了这个世间。

    他也感到累了,想着,如果能在这个人造的乐园暂且放下背负的一切与过去积攒下的疲惫,尽情地休息一下就好了。

    契约成立。

    将库·丘林那眼中只有杀戮宛如寒冰一般的冷漠暂时去除——剩下的就是现在的Berserker。

    将天草四郎时贞心中被强行染上的黑泥暂时去除——剩下的就是现在的Ruler。

    可是……还不够啊。

    印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哪里是这么容易去除的呢。

    因此,在魔力恢复的不久之后,暂时过滤出去的“东西”又会回到原处。

    也因此,前一个晚上还能蜷缩在英灵的颈边,趁他睡着时悄悄用牙齿摩挲近在咫尺的皮肤的幼兽,在深夜之中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已经能够感觉到,今晚就是仅剩的时间了。

    什么?高不高兴?恢复原状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早就等不及了!不过,好像是有点……啧。

    等着吧,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就不是缩成一团趴在你肩头的模样了,而是——

    *****

    艾尔利已经在木屋门前等了很久了。

    快到黄昏,去远方清理杂草的Ruler和Berserker这么久都没回来,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虽然并不觉得他们两个会出意外,但是,他还是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异变,发生了。

    “还是去前面看看吧。”

    艾尔利怀着忧虑,这么对自己道。

    因为还要照看master,他不能离太远,但去远处观望一下有没有正往这儿回来的熟悉的影子,还是可以的。

    被轮椅承载着的蓝发英灵因此,没入在了风信子的花田。

    淡蓝色的花卉亲密地簇拥着花葶,犹如坠在枝节上沉重的累累硕果,而他就在花田的边缘略显焦急地四处张望。

    忽然间,之前还寻觅不到目标的视线突兀地顿住,艾尔利几乎是下意识地捏紧了轮椅的扶手。

    “那是——”

    惊诧的神色也在他的面上浮现。

    还在远处的,正朝这个方向缓步而行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被死亡气息环绕的野兽。

    极难看到这般高大的身影,

    被噩耗般的红与黑混杂,顺着那双赤色血眸窥探进去,看到的亦只有被血海填充的无尽深渊。

    异兽的骨骼化为缠绕于身的铠甲,布满无比锋利的阴暗尖刺。

    而如今,被他身后的沉重尾骨拖延过的地方,被将他包裹的黑刺穿破的地方,被他紧握在手的荆棘之枪无情撞破的地方——

    是他们曾经一同浇灌过的花田。

    从荆棘与铠甲上滑落的森森血液,淋湿了所有残破的花叶,它们在被无情粉碎后,又被踩在脚下,被迫嵌入融进了血水的浑浊土壤。

    “——”

    艾尔利就在相隔不远之处,与这个野兽般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看不见。

    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不见任何东西。

    被他破坏的、被他践踏的、被他毁灭的——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在融入无尽冰冷的眸子里印入半分印记,因为他,只会看向前方。

    ……是巧合吗?

    他的前方,正是艾尔利所在的方向。

    坐在轮椅中,被蓝色花蕾簇拥着的英灵,在目光相触的瞬间似是不自禁地将神经紧绷。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无论怎么看,正向他走来的,都是一个想要远离的危险的存在……

    不对。

    并没有“远离”。

    在那一瞬的震惊过后,艾尔利就反应了过来那个男人的身份。

    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推动着轮椅向前,焦急地想要去询问男人的遭遇——浑身沐血的Berserker,你遇到了什么危险?与你同行的Ruler人呢?

    可是,在他将要脱离风信子花田的范围之前。

    那个男人早就看到他了,虽然眸光依旧冷漠,印刻着血纹的脸庞,也依旧透露着几乎要让靠近之人魂魄撼动的冰冷危险。

    这也明,他的眼里“看到”他了。

    嗯,确实看到了。

    “Ber——”

    艾尔利只来得及喊出半句,就维持着愣神的表情,脱离了轮椅深处自带的阴影。

    沉默的野兽只用了一只手就将他提起,目光初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撞进这个男人的眼底,他便被那瞳孔深处所蕴藏的含义镇住了。

    以至于没能注意到,男人把他提到近前,鼻尖微动,几乎要贴着他的脸颊,面无表情地嗅了几下。

    没找错,就是这家伙——仿佛这么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难以猜测了。

    他松手,把艾尔利丢进了由蓝色花球组成的花丛里。被辗轧的花团发出了痛叫的呻/吟,却引不来任何多余的反应。

    “困死了。”

    只了这短短三字,被同样是血色的厚重长袍覆盖的男人随手将枪丢在了一边。然后,不由得睁大双眼的艾尔利倏然被难以抵抗的黑影彻头彻尾地包在其中。

    这个男人比他高大了太多,单手就把他压在了□□着只显露出魔纹的胸前,他被困住了,根本逃离不开。

    没过多久。

    极为明显的呼吸声就在头顶传来,淡淡的气息甚至将他散乱的几根头发吹起,也带来了一丁点的热气。

    艾尔利:“…………”

    在完全没机会拒绝的情况下,他就被这个浑身都写着强大与危险的男人抱住,用有些扎人的花团当做床垫,这个男人还很快地睡着了。

    “Berserker……”

    “醒醒……醒醒,好歹先告诉我你怎么了啊……库丘林?”

    很遗憾,从Berserker·迷你版恢复成正常版的英灵并没有被他叫醒。

    一动也不能动、还要忍受花与男人身边尖刺带来的刺痛的艾尔利无可奈何了。

    “算了,看来真的是太累了。虽然地点不对,也请务必好好休息。”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透过奇怪的味道发现,几乎将Berserker全身都染红的这些液体,并不是血。

    而是鲜红的,花的汁液。

    作者有话要:  这章是库酱/狂王视角,下章就是天草的视角啦。艾尔利的倒霉属性再度发作,狂王还稍微好一点,天草是FA那边正式剧情开始前的言峰士郎版黑化天草,被召唤过来的时候失忆,现在和狂王同一个时间恢复了

    昨天好多妹子加群啊,假装你们是因为爱我才加群的【哼】

    轩梦浮生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10-27 18:5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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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的眼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10-28 12:07:19

    谢谢宝贝们!我知道你们是爱我的,嘻嘻嘻所以今天也爆字数啦,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