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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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王毫无疑问就在暗处, 出手将所有攒动的黑影碾成不可触碰的灰烬。

    任谁见证到这一幕,发现了这一个事实, 都不得不感到震惊。

    震惊完了, 可能还会禁不住想太多,思考英雄王为什么会突然多管闲事——

    嗯。

    就连英雄王本人,这个毫无价值的问题都在他的脑中出现了长达一秒的时间。

    “如此恶臭的味道,竟敢出现在离本王这么近的地方。”

    在不久之前, 才从黑泥里出来的王便是这般嫌恶地着。

    鬼鬼祟祟的黑影刚刚现身, 将毫无防备的男人和少年包围, 就被吉尔伽美什发现了。

    他似乎并未迟疑, 扬手就让连接着王财的通道出现, 直到散发着臭味的垃圾们都灰飞烟灭之后,紧皱的眉宇才隐有舒展的趋势。

    这么干脆利落地做完了之后。

    吉尔伽美什的眉毛微动:“……”

    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 某个胆大包天的杂种临走前, 拜托他如果看到特征吻合的古怪影子时,一定要把它们消灭——好像是有这一回事。

    哦, 这么一来, 他不就顺了那杂种的意了么!

    杂种做出请求的时候, 吉尔伽美什没有答应。

    他不答应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所以杂种习以为常地继续自自话, 还默认了尊敬的王不答应但是也没拒绝,很是得寸进尺, 把讨好他的“交换”也一起摆了出来。

    ——如果您遇到……能请您将它们消灭吗?对方和我有一些相似, 换句话, 我们其实算是‘同类’。哈哈哈,可以吗?对王来,这点事肯定是举手之劳啦。

    ——作为交换,以后您要是需要,我随叫随到,绝无怨言哦。

    就是这样的自自话。

    吉尔伽美什听见了,并且觉得十分不耐烦。

    能这般毫无顾忌地对他提出请求的家伙,大概空前绝后就这一个了。

    王从来都不反省,是他自己纵容得太多,才让本身也是自我主义的杂种越发嚣张。

    从不反省的王认为,他没有严苛地惩罚他,就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还想让他帮忙,绝对不可能。

    ——所以,解决了那些正眼都没看的垃圾,并非是顺了杂种的请求。

    而是垃圾们散发出的臭味让王不喜,合情合理。

    唔。

    如果还要加上一个理由,那就是……

    ‘那些东西,和我有些相似’。

    ‘换句话,我们其实算是同类’。

    这样的两句话听到吉尔伽美什的耳里,明明没经过怎般修饰,就变得异常不顺耳了。

    有些相似,算是同类——这叫做什么话。

    三日月宗近生得再怎么朴素,也是吉尔伽美什放在了宝库中的东西。他把自己跟恶臭之物拿到一起比较,本人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却让王抵触不已。

    这么,就像王好端端的品味被一下子拉到了最低。

    好端端的一件“宝物”,只要跟污浊的东西粘上一点点关系,都会让人生理性地感到可惜。

    普通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洁癖和挑剔都远超常人的吉尔伽美什。

    唰啦啦轰隆隆——

    总而言之,想到某些事情的王心情又变得不佳,即使已经把嫌弃得要死的垃圾轰成渣了也没好转。

    前面某个问题的答案全都找到了,这不叫帮忙,是王为了让自己心情舒畅不被恶心才做出的反应。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看不见恶心的东西,心情还是没舒畅起来?

    “……”

    “那个杂种,难不成又要糊弄本王。”

    停在废墟里,王在沉吟。

    忽略掉前面的废话,某个杂种聒噪的大段话后的最后半句,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吉尔伽美什的脑海中。

    只要需要,以后就随叫随到,绝无怨言。

    前提也一起忽略了。

    王摸了摸下巴,决定暂且测试一下。

    他伸出手,手臂穿过了半空中的光晕,直接探入了独立时空中的宝库。

    抓住了一样物体,然后,面色淡漠的王径直把那“物体”从宝库中拖了出来——

    “……”

    “……”

    “王,您好呀。”

    完招呼,又在猝不及防间被突然拖过来的三日月宗近委婉地道:“在我这边,我们二十分钟前才刚刚告别。”

    在王这边,终于不是感人的一千年不见,而是只有三四天——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王一眼瞥见被他干净利落拖来的这个人,语气不悦:“杂种,你在表达不满么!”

    三日月宗近:“哈哈~怎么会呢,能够见到王,我的心里当然只有高兴啊。”

    就是没想到“再见”得这么快。

    而且,也没想到。

    三日月宗近本来可以出更为合适的话,来让王顺心。

    可当他的目光落到尊敬的王身上时,哪怕淡然如他,也不禁意外地顿了一下。

    “……”

    “……”

    两人互相望了彼此一眼。

    “王……您这是怎么了?”

    “你这身比朴素还要难看的扮是怎么回事?”

    然后不约而同地一齐开口。

    顶着“比朴素还要难看”的评价,其实只是在那二十分钟内换上了起居服的三日月宗近:“嗯?难看吗?抱歉,我对这些并不擅长,衣服都是别人帮我选的。”

    就事实而言,他的日常起居服也不能难看。

    蓝色的长袖上衣,蓝色的长裤,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就是无比纯粹的蓝色,顶多再扎一块黄色的头巾。

    这一身的确不是三日月宗近自己选的,但他挺喜欢。

    因为穿着没有正装那么沉,那么繁琐,又简单又轻松,非常符合老人家的年龄和身份。

    当然了,看在某些人眼里,可能就有些……

    土。

    “……”

    前面的话音方落,果不其然,三日月宗近就看到,王露出了相当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止是嫌弃,还要不知道怎么多出来的怒气。

    有这么难以入眼吗?他觉得挺好的呀。

    三日月宗近决定先转移一下话题:“您的衣服呢?”

    对啊,这才应该是重点嘛。

    他一过来就发现了——根本不可能发现不了——出现在视野中的金发男人一如往常般高大威武,无论看向谁,眼神中都满是睥睨。

    哪里都好,哪里都很英俊帅气。

    但他没有穿衣服。

    他没穿衣服。

    全身上下,不着一缕。仿若被雕刻家尽心塑造出的完美体格彰显无疑,男人的躯体肌肉线条分明,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嗯,英雄王阁下刚从黑泥里泡了出来,新的肉体不附带衣物,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赤条条了这么半天,只用随手扯来的长巾披在肩上,他一点也不介意三日月宗近量过来的目光:“哼,肤浅的杂种,王的身躯没有任何羞耻之处!”

    三日月宗近:“嗯嗯嗯,是呀是呀。”

    他也没表现出有什么异常,只是在心里感慨:啊,变成英灵的王,果然是因为心态年轻了些吗,比我遇到的王要活泼得多啊。

    年轻是好事儿。

    对于年轻人,老人家总会生出那么一点想要包容的心。

    因此,虽然坦然裸奔的王本质上跟“年轻”这两个字完全不搭边,三日月宗近也算包容他。

    “完美是完美,不过,也要注意别着凉了。”

    幸好王拖他过来的时候太过突然,脱下来的衣服还有一层托在手里没来得及丢下。

    三日月宗近的动作无比自然,吉尔伽美什看着他走过来,却没及时反应他是想把那层雪白的单衣罩到自己身上。

    “……等等,杂种。”

    刚抬起手的三日月宗近:“嗯?”

    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但又见王瞪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你难道算,让本王穿你穿过的东西?!”

    三日月宗近:“哎?怎么了,这也没什么吧。”

    在本丸里看到今剑和五虎退玩累了,趴在走廊上睡觉,他也会找来两张毯子,把他俩严严实实包住的。

    对于骨子里相当自我主义的某位付丧神来,如此关切地照顾他人,连自己的衣服都用上了,这可是颇为难得的。

    结果,王似乎并不想领情。

    不仅没有领情,他还着“本王难道连蔽身的衣物都没有么你这个蠢货”,王之财宝的通道又开了。

    王从宝库中拎出了一件长袍,三日月宗近只觉眼前一片金光闪闪,还未等定睛细看,这灿烂的颜色就直直地飘到了他的头顶,一下子将他罩住。

    三日月宗近:“……”

    把他罩住的这件金色长袍,不用,显然正是吉尔伽美什喜爱的风格。

    “王给我这个做什么?”他问。

    吉尔伽美什却道:“加了点亮的颜色,本王现在看着还算顺眼。”

    果然还是嫌弃他太“朴素”了。

    三日月宗近无奈,但也没再什么,要给出去的衣服也顺理成章地收回。

    反正王不想要,那他就不多此一举了。

    他把斜斜盖在头顶的长袍拉到肩上,因身形与旁边的金发男人相差不多,袍子披着还算合身。

    这过于绚丽张扬的颜色,似乎与气质淡雅的青年有些许不搭。

    不过,三日月宗近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啊,对了……”

    最想知道的事,拖到了现在。

    “我从这个地方,感应到了非常熟悉、非常熟悉的气息。”

    他的视线,越过了王俊美的面庞,投落在男人身后底色尽显漆黑的废墟中。

    昔日的城市,林立的高楼大厦,平静整洁的街景……这里的一切,都被火焰烧灼成乌黑的焦炭,亦或是干脆化作焦炭都算不上的细碎尘埃。

    然而,在火焰大肆席卷开来之前。

    从“杯”中涌出的淤泥沉静地流淌而过,那是比纯粹意义上的“黑”,还要阴暗污浊的颜色。

    从中滋生出的阴暗气息,曾经出现在残破的本丸内,如今,则是充斥在背景的废墟中。

    甚至,在面前之人的身上,也有明显的残留。

    视线重新回来了。

    “王。”三日月宗近忽然。

    “能允许我触碰您吗?有一些疑惑,我很想借此确认一下。”

    “终于发现了啊,愚钝的杂种。”王轻哧道,“本王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是带着怎样令人烦躁的气息,出现在本王的宝库中的。”

    “忘记倒是没有忘记,但是,我本来就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呀。”

    只不过,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头绪了。

    得到了默许——准确地,对方没有答应,也没有一口拒绝。

    所以,三日月宗近还是照旧当做王默许了。

    他如愿触碰到了王的身体。

    王的赤眸始终定定地注视着他。

    不是自己变幻出的临时躯体,而是真正的肉身。

    ——果然。

    ——和“那时候”……包括现在的他,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

    今天是个好日子。

    消失了一周的三日月宗近终于回到本丸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萤丸。

    嗯,虽然——三日月本来就是出去找丢失的同伴的,每次都带回一个人很正常。

    但!是!

    以鹤丸为首(怎么又是鹤丸)的刀剑男子们表示,留守本丸的同伴好不容易艰难地凑到了“七”,必须好好地庆祝一下才行啊。

    “对哦,一年过去了,本丸加起来终于有了七个人……”

    “七个人啊……”

    “真辛苦——三日月实在是太辛苦了!真的不犒劳犒劳他以示感谢吗!”

    “唔,这个提议,我觉得可行哦。”

    正当的理由都找好了,还可以顺带给回归的萤丸和上一个回归的清光办一场庆祝仪式,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凑个热闹。

    “要聚会吗?哈哈,可以呀,我没有意见,热闹些,你们喜欢就好。”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当然不反对。

    当然了,一共就七个人,要想有能把房子掀开顶的热闹,肯定不现实。不过,也要比之前只有零星几个人时的冷清好很多。

    “没人反对的话,现在所有人都各自分工,赶紧行动起来吧!啊啊啊,早就想了,这些日子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没点事情做,感觉骨头都要软掉啦。”

    不等其他人开口,七人中性格最活泼的陆奥守就先激动了起来,当即就要进入准备模式。

    只是,在他风风火火冲出去之前,他还额外地了一句:“哟,三日月!你这件外套挺好看啊,之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问完也就完了,陆奥守只是随口一,根本没往心里去,三日月宗近怎么回答的,估计他也没听清楚。

    “别人送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穿呢。”三日月宗近是这么的。

    跟即将开始的聚会比起来,这就是一件事儿。

    大家积极地分了工,各自做事去了,大概只有鹤丸若有所思地多瞟了三日月宗近一眼。

    ——去屋子里转了一圈,出来身上就多了这么一件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外套,总觉得有情况啊。

    鹤丸也就在心里悄悄地想想。

    别看他经常给人捣乱,但心里还是有一把秤,知道适可而止。他人——虽然这个“他人”指的是三日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隐私,从不会故意去追问。

    “聚会啊聚会,挺好的。”

    白鹤般的青年挽起袖子,准备去河边提几桶水去厨房,正好能给负责做饭的同伴用。

    “这座本丸,是该再鲜活一点了。嗯,嗯,等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也会……”

    “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吧。”

    ……

    三日月宗近算去厨房帮忙。

    他不擅长的事情似乎有点多,其中就包括了自力更生理自己、做家务、刷马等等,不用,下厨做饭自然也在其中。

    但他还是算去厨房帮忙。

    第一时间能想到的聚会筹备工作都被其他人积极地平分完了,他们像是提前达成了共识,把最轻松的任务——坐在屋檐下喝茶等待聚会开始——专门留给了三日月宗近。

    也就是,他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安然地在一边儿等着就行了。

    “三日月刚回来,很辛苦了,这些事我们来做就好。”

    连同样也是刚回来的萤丸都这么。

    “哈哈,我还没有觉得累啊。”三日月宗近是真没觉得累。

    就算是在和阿尔托利斯他们风餐露宿的那一年多时间里,他的日子过得也颇为悠闲,基本上什么事儿都没干,就和梅林站在一边聊天看热闹,苦活累活全让需要磨练的少年自己还有后面加入的萤丸上了。

    随后遇到了王,那几天自是过得比之前更加舒适,身心都很轻松。

    不过嘛。

    同伴们如此关心他,三日月宗近看上去还是颇为感动。

    “还是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吗?啊呀,那样多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就坐着吧,我们先出去了。”

    都这么了,三日月宗近也就没有再坚持——相当顺理成章,乐呵呵地接受了自己可以偷懒哦不休息的现实。

    他先回到里屋自己的居所,把之前因为突然消失而散落在地的凌乱衣物全都捡起来,慢吞吞地放好。

    身上披着的这件金色外套,不仅颜色高调,其上印刻的暗纹就像层叠的白浪,尽显雍容奢华,一看就不是他平日的风格,还是太显眼了。

    他是真的不擅长理自己,对衣服的搭配更没有多少自己的特别想法。

    然而,就是这么随意的三日月宗近,也觉得吉尔伽美什王的品味十分独特,一般人大概很难接受。

    换句话来,就是真的……

    “独特”得过分了。

    那么,要脱下来换掉么?

    三日月宗近:“唔。”

    抉择起来倒也没有多困难。

    毕竟,这可是——

    王宁肯自己不穿衣服也要丢给他的外套啊!

    “噗。”

    别听错了,房间里绝对没有响起什么奇怪的声音。

    三日月宗近感慨于王对他的关切,最后还是没有把过分闪亮的外套脱掉,就这样不伦不类——等同于行走式闪光体一样走出去了。

    他前往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厨房。

    虽然的是自己休息不用帮忙,但三日月宗近忽然想起来,本丸里的食物并没有多少。

    如今的本丸才勉强从残破的状态恢复过来,此前的五个人齐心协力清理掉污泥,将院子外的田地重新开辟出了一块。

    在地里种上了一点蔬菜,平常谁没事儿就过去照料一番。并且,随着本王的状态变好,河里也可以抓到鱼了。

    本丸所在的世界就有着这般奇妙之处。

    刀剑化成的付丧神本质上不是人类,因此并非必须要进食,但在没有多少灵力供应的情况下,还是得偶尔吃点东西。

    三日月宗近不知怎么代替了原来的审神者大人,作为同伴力量的来源。他平时从未过“灵力”够不够的问题,可其他人似是心有灵犀,不愿给他造成太多负担,总是想办法帮他“节约”。

    可是,先不吃饭的问题,但就这次聚会。

    田地里那瘪巴巴的菜根根本不够塞牙缝,河里的鱼还好,可要七个人一起吃,显然是不够的。

    “没办法,只能去外面找了。”

    三日月宗近想到了这个问题,便又“出去”了一趟,很快回来,手里抱着一篓新鲜的食材。

    就是这样,他才带着食材去厨房。

    三日月宗近进去的时候,炤台前自是已经有人在忙碌了。

    在这座只有六个人(现在变成七个了)的本丸里,很不幸,没有一个人会做饭。

    以前负责下厨的同伴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他们几人商量了过后,决定硬着头皮上场。反正都不会做饭,那就轮番上阵,每天一换吧。

    刚好,今天轮换到的人是同田贯正国。

    同田贯正国是三日月宗近第二个找回来的同伴,这个脸上有着狭长疤痕的黑发男人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尤为凶悍,似乎很难以接近。

    不过,所谓外表与内在形成鲜明反差,的就是同田贯正国这样的男人。

    “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一进来就有激昂的叫喊声迎面而来,震荡来人的耳膜。

    这声音其实只是积攒气势鼓舞士气的单纯呐喊,仿佛在战场上厮杀——或者,自己给自己加的伴奏,以此来彰显内心仿的专注。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这里是厨房,不是战场。

    同田贯正国面对的也不是敌人,而是被他眼神凶狠用手摁在盆子里的鱼,那条鱼刚在他手底下不甘心地誓死挣扎,把盆子撞得砰砰响,这会儿终于无声无息了。

    所以,男人满意地抬起胳膊,用袖子胡乱擦掉被鱼尾巴甩到自己脸上的水,开始气势汹汹地用刀去鱼鳞。

    唰唰唰唰唰——再加上那一鼓作气的喊声,杀鱼都被他弄出了杀敌的强大气场。

    一时之间,厨房内的画面也跟着凶狠了起来。

    三日月宗近进来看见这一幕,倒是一点也不见怪,自是也没被吓到。

    “辛苦啦,同田贯。”

    他笑眯眯地招呼。

    “哦,三日月。”

    忙着杀气腾腾刮鱼鳞的同田贯正国没有抬头,从声音分辨出了来者是谁,随口回了一声。

    刚回完,黑发男人凶狠(并不)的面庞忽然出现了一瞬的空白,像是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三日月!?”

    同田贯正国唰地抬起头,正好望见三日月宗近坦然地走进来,手里还拎了满当当的一个篮子。

    “你来厨房干啥?”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显然对三日月宗近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很是不解,“今天的饭不是我来做么。”

    “我没事可做,不如过来帮忙。”三日月宗近道:“那么,我现在可以做点什么呢?”

    同田贯正国看到三日月宗近时,虽然觉得金灿灿起来的他很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直接哦道:“那你去洗洗菜?我先把鱼——刷干净!”

    唰唰唰噢噢噢,似乎忽略了什么的男人又忙活了起来,干劲十足。

    虽然他折腾得热火朝天的同时,总是要下意识地抱怨“应该在战场上的我为什么只能在这儿蹲着杀鱼啊!”。

    这确实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刀剑本就是武器,他们能够成为付丧神聚集在本丸,原来也是为了辅佐审神者清除扰乱历史的时间溯行军。

    而如今,审神者消失了,本丸冷清无比,时之政府失去联系,时间溯行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们就像是被遗落了下来,除了留在本丸等待,便没有多余的事可做。

    像同田贯正国这样习惯于厮杀的人,现在只能敛着性子,时间短点还好,时间长了,全身上下别提有多不舒服了。

    三日月宗近注意到同伴之一身上压不住的焦躁,面上神色并未改变,还是笑眯眯的:“好哦。”

    他从善如流地绕过同田贯正国,把自己带来的蔬菜拿出来,开始洗。

    唰唰唰。

    哗哗哗。

    厨房里顿时间热闹非凡。

    不过——等鹤丸带着装满水的第二拨木桶过来的时候,还不等走进厨房,不远不近地看到从厨房飘出来的黑烟,他呆了。

    随后,听到疑似物体轰然爆炸的声音,他懵了。

    鹤丸:“???”

    “同田贯!没事——”

    ……吧。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鹤丸以为同田贯出了什么事儿。

    虽目前的大家厨艺都半斤八两,但同田贯来得早,硬着头皮做饭的次数更多,再怎么也不至于把厨房给炸了。

    结果,同田贯一点事儿都没出。

    炸厨房——准确地,是把好好的锅给炸了的罪魁祸首,是此时还在哈哈大笑的这个家伙!

    鹤丸:“……”

    好吧。

    再美的美人,如果脸上沾满了锅炉灰,也实在是美不起来。

    虽然他本人似是毫无察觉,依旧在那儿爽朗地笑哈哈:“原来煮沸的油里不能倒水进去吗?哈哈,实在抱歉,我不心倒了一盆水进去。”

    同田贯正国已经是“=口=”的表情了:“……”

    没想到会在厨房看到三日月的鹤丸:“…………”

    鹤丸扶额:“辛苦你了,同田贯。”

    他居然没跟三日月话。

    同田贯正国僵着脸点头:“还好,还行,只炸了一个锅。”

    ——某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把锅炸掉已经够可怕了吧!

    “我忍不住再度开始想念烛台切了,唉。”

    “……我也是啊!!!!!”

    烛台切光忠,全本丸最擅长做饭的刀剑男子,可惜还在待回收的行列中。

    明确意识到自己添了乱的老爷爷一脸无辜:“烛台切?哦~不定下一个世界,就能把他带回来呢?”

    “下次回来的请务必一定绝对要是烛台切哦!”

    是这么,谁都知道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那么巧的几率太了。

    鹤丸神情沉重,拍了拍三日月宗近的肩:“你还是去外面坐着喝茶吧,带上最后一点热水。”

    三日月宗近轻叹:“唉,被嫌弃了啊。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是我的错。”

    鹤丸拖长声音,才不顺着他的话往下:“没有没有没有——锅没了,今晚就在院子里烤鱼哟。”

    锅没了,只能改变策略了。

    还得收拾厨房,扫善后,明明只是路人的鹤丸感觉真心累。

    “好啊。”

    三日月宗近没意见,轻轻松松地走了。

    他特意来厨房转了圈,好像除了炸了锅以外什么事情都没干,这会儿还是回到了原本的轨迹:坐在屋檐下喝茶,看并不好看的院中的风景。

    茶还是恰巧在走廊撞见他的今剑泡的,本来三日月宗近想要自己动手。

    短刀今剑外表就是一个白发红瞳的孩子,性格格外活泼,喜欢玩耍。

    他和三日月宗近有同由刀匠三条宗近所造的渊源,三日月宗近找回来的第一个同伴,也是今剑。

    “三日月,等一下等一下,我来帮你~”

    扮得像天狗的短刀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很是热情。

    “要帮我泡茶?哈哈,没问题呀。”

    鹤丸让他带走的最后半壶热水都用完了,茶叶在水量顿时上涨的杯中匆匆地旋转,很快就上浮,氤氲出沁人的清新香气。

    最后,一大一两个人就一起坐在了屋檐下,走廊边。

    三日月宗近起初没有开口,茶杯在手中捧着,热量紧贴着掌心。

    只不过,当从水面飘起的白气渐渐淡了下去之后,双目直视前方的他才开口,微微笑着。

    “你们商量过什么吗?”

    “哎,也不算商量吧。”今剑道:“就是大家约好了,等三日月这次回来,就聚在一起庆祝,还要让你轻松一下,不要那么辛苦。”

    三日月宗近颔首:“原来是这样。”

    “就是想着,三日月以前都没有做过这么多事,除了远征和出战,都只看到你悠闲地喝茶吃点心——哦哦!糟糕,我没有以前的你的坏话的意思啊啊!”

    今剑藏不住话,一问就被问出了心里所想,顿时格外尴尬,脸有些涨红。实在的,像他这样的性格,能想到这方面的事情,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可三日月宗近却笑道:“我现在不也是在喝茶吃点心吗?唔唔,这样的日子的确很悠闲。”

    “不一样,我们知道的哦。”今剑十分陈恳。

    少年偏过头,用清澈的红瞳看向周身仿佛缠绕着平静的蓝发青年:“时不时就要突然消失,到陌生的地方寻找同伴,还要在那边不知道待多久才能回来……至少、至少我知道,真的很辛苦!”

    “就像那时候,你找到我的那时候……”

    今剑当然不会忘记。

    他和三日月,在“最初”的那个世界,待了将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