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四十三回
此刻,正是月上中天。
漆黑的巷子口无人, 傅玉和段鸮一人一边坐在门口有点雪飘落下来的石阶上, 低着头望着不远处的雪地, 口中叙述着案情的段鸮的一只手臂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的一条腿上方垫着自己掌纹清晰,怎么捂都有点凉透了的的手。
一边倾斜着朝前的肩头上还半披着黑色大氅, 而在他的手上还朝前执着一支笔,笔尖朝下,随其勾划,用以在眼前的雪地上,描画出一个关于通天叟内部利益的环节利益构成。
这一环环紧扣的线索构成了,他们俩这一年来自松阳开始,所有亲身经历过的案子。
从石头菩萨案出发, 到顺天前日的一场险些引起全城骚动的袭击,其中环环紧扣, 却也将二人一路以来所追查的事情指向了一个关键性的迷局。
在此之前,他们俩其实甚少会这么认真聊自己的过去。
也是这时候, 借着这无人能出现在分心扰他们的功夫, 傅玉还和段鸮才能埋起头聊聊他们个人公事之外的私事。
关于, 傅玉为什么当时会一个人隐姓埋名地在松阳县。
亦或是, 段鸮为什么会一开始仵作的身份一个人在全国各地跑, 他们都没有明确地提起过。
但也是在这种情形下,有些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在彼此最无所保留的前提下,才会乐意去提起去一些。
“那个时候,我还在养眼睛和颅内留下弹药擦过留下的旧伤, 可是伤一直没有起色,我的心情也很糟,然后,海望大人让我去松阳找一个人。”
隔着点距离挨着他,一只灰色的眼睛闪着晦涩的光的傅玉抵着身后的砖石墙面回忆着那时候的自己,又和段鸮实话实地讲起了过去发生的事。
他素来是个走到哪儿算哪儿的人,和这个世道有距离可以,天性如此也可以。
但当傅玉和段鸮亲口起这些事,一根长长的黑色发辫垂在肩头,任由衣襟敞开着,一只绑着黑色指套的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却也带着些思索地搓了下,才抬眸望着夜空露出一丝记忆里的表情。
“找什么人?”
知道他这个伤一度很重,甚至影响到了傅玉行动,走路等正常能力的段鸮挨着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恢复健康生机的肩膀若有所思地问他。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明白,因为当时的法,是一个很可能还没死,活在世上的人,这也是一件本身没有解开的秘密。”
“后来,我在松阳找了这个人很久。”
“直到有一天,你也正好来到松阳,又来到我的眼前,然后,我看到了你身边元宝身上的那个红线上的罗汉钱。”
两条胳膊交叉着,枕在脑后的傅玉道到这儿略微停了一下。
红线下的罗汉钱是他这一句话用以提示重点的停顿处,等望着不远处那匹拴在门边,显得活泼好动的马,顿了下才继续下去道。
“宝哥,也许就是一开始海东青要我找的那个人。”
“所以,我第一眼见到你们出现在松阳的时候,就明白他不是你的儿子。”
“他也许是这一系列前案中的幸存者,也许是一个或许会对一切有帮助的证人,但他跟在你身边,我也会想看看你到底是谁,但后来,我发现你其实也在查蜘蛛的事,在那之后的其他事,你也知道了。”
“我们在处州的那起案子是一个转折,不止是那个进士出身的杨青炳第一次将麻叶的线索第一次带给了我们,其实傅孙先这个凶手的存在也很特别,你还记得,他当初的口供中,曾过自己长期受雇于一名台州商客,并为其画许多怪异恐怖的春闺图不知兜售向何处的事吗?”
这一起案子,距离现在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傅玉这话此刻并非空穴来风。
因在此之前,也就是这月的十七日,于东来那一方的证词收到后,段鸮一个人也去见了一次廷玉老板。
自回到顺天,这是段鸮第一次见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
二人作为上下官员的关系,五年前算是多有接触,甚至当年段鸮离开京城亦有老者的暗中帮助,廷玉老板其人如传闻中一样,是个半辈子都本事十分了得的奇人,另有民间关于他的诸多传闻,也是将他料事如神的声名远播。
这也是为何他之前可以在此前的五年任用为人虚浮的王掞,也可以重新将大任交予段鸮手中的原因,张廷玉不养亲信,也对王掞和段鸮无私人偏好,但凡对当前家国天下有利者,才是老者所要选择的人。
如今他已年老,久不出山,但这一次二人单独的见面的地点还是选在了眺望一整个紫禁城的一处正对着大报恩寺的茶寮上。
为了见他一次专门出来的廷玉老板当下只穿了身常服,满头华发却也看得出精神奕奕,而他会找段鸮,本身也是想将一桩旧案相告。
“廷玉老板。”
面对这样一位老者,段鸮明白自己有再多心眼也没必要当着对方耍,只用最尊敬的语言了个招呼。
“嗯,玉衡,坐。”
看他从底下的木旋梯边上上来,这位三朝元老亦收回浅棕色的眼眸思索着点点头,又示意他坐下才倒了杯香茗二人仔细道。
“我知潜伏在南军机多年的第四只蜘蛛于东来已经被捕,我也知你五年来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如今活佛入京的事已经落下帷幕,一切都等待一个真相大白。”
“而今,我也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那一刹那,摊开在段鸮面前的是数十张不堪入目的画卷,有人兽奸图,有断头图,还有各种来路不明的画卷,这些画卷均画的栩栩如生,不像是凭空捏造,倒像是画师对着某些真实发生过的惨案而记录下来的。
段鸮当时面对着这些画卷也未知道张廷玉是何意思,但紧接着,老者就将这些画卷的真实来路亲口告诉了他。
“在你回京的半月之前,也就是初三那日,一位自外地赶来的章京将这四案一起交到了顺天府手上。”
——这么,那一天的顺天街头,确有一位南军机章京千里迢迢入京带来了一封密报。
“四案?”
段鸮觉察出不对问了句。
“是,四桩发生在全国各府不同的案子,但偏偏它们唯一遗留的线索却又指向了相同的一处——顺天,画卷中所画的,即是这一支暗网交易后的四个受害线索,这一次下雪后朝中三日的固定沐休之后,南军机和各方会针对此案开始一个正式的调查。”
“到时,我要你代表我,做南军机议事会上的第一把手。”
“这是你回来之后的第一次面对所有人正式露面,此案,于南军机,于你自己,都至关重要。”
“那个时候,你千万一定要把握好,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那一霎那,并不能针对此事的廷玉老板这暗示已给的很清楚了。
具体如何把握,如何将这一次的最后已案子破了,就得看段鸮自己了。
“所以,处州那一案中的一条暗线,或许也涉及,通天叟内部那些蜘蛛们的暗网交易。”
而当下,结束之前脑子里和老者那一场对话的回忆,回到眼前段鸮给傅玉把这话接下去了。
“是。”
他身旁和他聊着之前的案子,傅玉着点点头回答。
“宝哥作为亲历者,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现在只是个很寻常,也很聪明的孩子,海东青不可能再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所以好好长大,真的一辈子什么也想不起来,或许对他来应该是件很不错的事。”
这还是傅玉第一次主动对段鸮起这件事。
罗汉钱,即代表着五猪人案背后的隐藏势力。
段鸮一直都知道,他们二人背后追查的源头其实都是同一件事,但也是活佛入京一案后,一切只差最后一点真相被揭露时,段鸮才主动和傅玉提起了一件关于自己过去的事。
“你听过鱼肚案吗?”
这话着,看向面前的傅玉,要是没有见过彼此已经恢复健康的状态,双眼都清明的样子,他们彼此其实也很难相信对方这样的人会有那么漫长的低潮期。
可这世上有些事恰恰也是如此。
他和傅玉都有过自己的低潮和失落,迷茫或者长久地自暴自弃的时候,却也一同经历了那么漫长的凛冬时刻,最终走到了这一步,能一起直面对于二人过往人生来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嗯,听过,段玉衡的成名案,久仰大名。”
坐在他跟前和他有一句每一句地着,傅玉撑着下巴,身子朝前倾斜点回头这么看他。
“很多人都我是为了报私仇才折磨那个酷吏,但其实这个案子在当年本身也并不算破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段鸮也抬眸这么问傅玉。
这是一句听上去很奇怪的话。
事实上,段鸮是个甚少会这么下狠手地去主动揭自己的旧疤。
他是一个性格很冷,很狠,对一切事物都要求极度完美,对自己一切都守得很严的人,他讨厌将暴露出自己的疤痕,旧伤去撕开来给别人看,那会让他一直以来过于自尊自傲的内心有种被旁人发现弱点的不安全感。
但面对着傅玉。
那一个他心底他藏得最深,最黑暗的秘密却也不是不能出口。
因为傅玉和他,都已经走出了那种没有安全感的时期,能够理性,完美地来面对这一个关于自己过去的问题。
所以二人尽管只是单纯坐在一起谈话,段鸮又用一种只有靠近傅玉才能够获得一点心头力量的语气缓缓开口道,
“那条害死了阿俏,和很多人,令我曾经在心底恨透了,也早已经死去的——‘鱼’,最后在牢狱中对我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而在那之后的多年后,在五猪人案中,最后一个凶手,也就是那个除了崔花姑,崔洞庭,巴尔图,于东来,以来的第五个人——乙猪也对我了一模一样的话。”
“他们都对我,段玉衡,你还记得当初那句我对你过的话么。”
“这世间人命皆不在你眼中,你比常人聪明,也比常人冷血,对于生这回事,时间过得越久,你只会越发觉得漠然。”
“最开始,你会觉得旁人杀人并不是一件特别残忍的事,人如牛羊,你毫无波动,慢慢的,你自己也会喜欢上那种杀掉一个人的感觉。”
“就如同你的父亲一样,表面看似是个风光无限的大儒,却也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吃人凶犯,你遗传了他身体中的全部骨血,自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生怪物。”
“这,就是你此生早已回不了头的……归宿。”
回忆之中的那番伴随着黑夜和剧痛的对话,又一次充斥着在了段鸮的脑子里,尽管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可是每一个字,包括那一句话背后的含义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段鸮完甚至觉得手心很冷,所以他下意识地自己擦了擦手掌心,又看着自己和傅玉身前的同一片雪地,才用一种很平稳的口气接着前面的话道,
“我父亲死于家族性的疾病,我曾经被他殴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之后出现了一些他的相似症状,很少有人知道,可是这些人却像是真的通天叟一般,十分了解我的过去。”
“这只有两个可能,一,这话的人是我的至亲,但我的至亲早已死,不可能起死回生,那就只有第二个可能,这群人比世上的任何人都了解段玉衡,或者,他们掌握着很多人的信息,来历和秘密。”
“这的确是我最大的弱点。”
“那个世界的存在,非我当下不能触及,甚至无人会相信我的话。”
“这也是我为什么当时要离开京城,五年来去严州,去大同,去松阳,后来还和你一起去了江宁临安多地的缘故,在此过程中,我们见到了的那么多的案件,假铜钱,麻叶交易其实冥冥中一直都有一条暗线在操作着这一切。”
“外人从未看破过,那到底会是什么,直到五猪人案发生之后,我试图去解开那个谜题时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接触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世界。”
“这条暗线,就像是蜘蛛的白色蜘蛛丝一样,蜘蛛们可以通过这个完成他们内部的联系,包括我们所监视的
“而根据我的猜测,这就是——通天叟。”
这话到这儿,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来了。
到底通天叟是什么呢?
根据廷玉老板那天所给出的线索,以及前朝许多亲身经历过类似案件的相关当事人事后用自己的语言去描述,它该是一个用以特殊售卖,交易和完成犯罪联络的特殊关系网。
本朝民间,曾有一度有这样一个法。
每个有办法进入通天叟世界的,都会拥有一个特殊的身份,拥有后,你便可拥有了除了寻常百姓之外,在通天叟世界里的另一重身份。
常人心中若有疑问,只要通过通天叟就可得到任何问题的答案。
久而久之,不止是顺天府,各个州府衙门中凡有门道者,人人都知通天叟大名。
它不是一个人,或是几个好事者,而是一个庞大的,神秘的地下组织,完全由虚幻不可知的力量构成。
在通天叟的暗网世界里,你可以轻易地查阅个人在官府当中的户籍,修改自己曾经的违法记录。
并划出属于自己的信息世界,但也会有人潜藏在其中进行不知名的犯罪,你可以买卖人口,可以雇佣杀人,可以贪污受贿,可以将自己所行恶事发布在通天叟之上。
每天都有无数无辜百姓从通天叟中消失枉死。
而常人竟无法追查到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世上有无数个通天叟,他们躲藏在常人的世界之外,只要他们手中有通天叟,就可瞒天过海,逍遥法外。
“我当年去往严州府,成为一名仵作之前。”
“曾亲眼见过一个一桩离奇的案子,当地有一个商人,家中有一女,名唤宝清。”
“有日竟然在自家闺阁中离奇消失,家人报官,却在全城搜索后并未寻得人迹,七日后,有人声称在通天叟中,发现了这位出阁姐被砍掉的头颅,还标价万两供人拍卖。”
“她身子的其余部位均已消失,或是被零散兜售,或是被杀人者处理,但无人知道她是最初怎么落入蜘蛛的手中的,也无人知道那颗头最后会被怎么兜售,但这事,便是当年通天叟事件被朝廷知晓内幕的开端。”
“嗯,所以,要查清楚最后一只蜘蛛到底是谁,这一切和通天叟到底有什么关联,只能先想办法解开这一重疑惑。”
这一论断,二人心中皆是赞同。
但具体通天叟一案,还得等到明日各方公开议事上来,所以这之后,两个人暂且放下案子这回事后,又聊了几句别的。
这其中,不知怎么的,他们就起了曾经十八九岁时还在为了个人志向而挥洒自由的那一年的记忆。
“我当年第一次见世宗,就被人立了下马威。”
段鸮着也看了眼身旁好似一帆风顺,却也跟他到底厮混到一起来的傅玉来了句道。
“所有人都觉得我这样一个没有来头的寒门子弟,永远不可能成为这紫禁城里的人上人。”
“为什么。”
傅玉跟他一起抵着身后的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着志向与理想,却也不觉得这一刻有多漫长。
“因为,命是原罪,他们觉得我的命就该是这样,可我不信命,傅玉。”
“那些和王掞之流一样轻浮自负而久未受过外部考验的朝中官员,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和宫娥一样跳一支舞供他们取乐,但他们既然想让我跳,我就跳了,不仅如此,我还故意装醉闹事了人。”
“哦,那喝醉了,又故意当众闹事之后之后呢。”
完全能想象脾气难搞,又阴险狡诈的少年版段军机是如何理直气壮公开‘献艺’的,听他着,傅玉嘴角上翘了下却也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却也深深地为这样一个自信无比的人而着迷。
这个问题,段鸮其实不太想,但其实有个人却很有发言权。
此人,正是段军机各种过往事迹的知情人士达哈苏——
“还能如何,京中闺秀,宫里公主这下都要嫁段玉衡了呗,不过他是个和尚死活不娶亲这事太出名,后来这些事就算了,但那一出少年进士醉琼华,可是太出名了哈哈。”
这件事,达哈苏现在每每在嘴边提起来,都是相当津津乐道,仿佛再给他十年时间,他也忘不掉这位姓段的仁兄当年在琼花宴上唯一‘少年轻狂’的那一次。
可当下,和他在这儿闹着玩的傅玉其实有点让段鸮再一个人来一次给他看,而果不其然,这种要求,他家架子比谁大的段军机当即给否决了。
“你真想看?”
“是啊,总不能就我一个人没看过。”
傅玉也着乐了。
段鸮眯着眼睛一副你又在明知故问的样子,可接下来明明架子比谁大的段鸮的一番举动倒还挺可爱。
因为,紧接着,咱们成年的段军机居然就这么真的一本正经站起来,给傅玉在这只有他们俩对着月亮和星星的夜晚,真的给他一个人跳了一次。
若少年段军机酒后来了兴致和如今的段军机有何区别。
那大概是褪去了曾经的少年气,留下的反而是种不清道不明的成熟风骨和气魄,段鸮这样不仅一点都不出丑,倒是绝无仅有,只傅玉一个人得见,或者将会记住一辈子的潇洒。
——这一次,这一曲名为,将进酒。
【“君不见。”】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并非一个女子向男子之间传递情爱的方式。
更像是傅玉和段鸮。
这两个同样活的顶天立地的男子,一路自山河的另一头走来,情义,胸怀,志向都明明白白地随着段鸮的这一方式挥洒了出来。
雪中大氅随风而扬,背对着他回过头的段鸮的黑色发辫散落在肩头,傅玉落在自己膝上的手,和一直牢牢望着他的目光却一下顿住了。
若,当年的那个少年进士是琼林宴上的一抹百官中不畏强权显贵的的惊鸿,恰似二百年江山荣光。
如今段鸮这一雪中,带着二人敞开胸怀的酒气的一舞。
却是真正的锋芒毕露,犹如刀锋落雪,满身风骨,比山河耀眼,比肩日月,当真是绝世之才,盖世无双。
他们俩,到底不是一个人的竞争对手的关系这么简单。
借力登九霄,纵横紫禁城,这一回不止是寻出真相,也是踏破困局,重登顶峰的大好机会。
所以,赶上明日,接下来一场干戈看样子已是在所难免,直至那月下饮酒为他一人而歌而舞的人终是停了,
“傅玉。”
“我这辈子不可能为任何人折旋侍君,但你要明白,这一世,我的心,只为你一个人留在紫禁城的大雪。”
“我相信自己不会输给命,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你也要相信自己,有一双比世上任何人都光明,看清楚一切的眼睛。”
“嗯,好,段玉衡。”
望着他的双眸,仿佛也回到了二人第一次初见的那一刻,傅玉随之也坚定地回答了他。
“咱们俩,无所畏惧。”
“一切,来日方长。”
1740年
顺天
这一晚,像是为了迎接接下来注定得忙起来的诸多公事,某两位京城中本该最忙碌的人士倒是在一起呆到了大半夜。
二人之后什么也没做,就只是牵着手在屋檐下一起看了会儿雪,因为傅玉和段鸮其实都清楚,接下来这最后一局,不管是谁最终拿下,都得在这其中论个输赢。
夜幕的京城中一如往常陷入某种沉寂之中,寒冬之气入紫禁。
隔天,伴着天光乍亮,傅玉和段鸮一早就准时出门分别去了海东青和南军机报道。
今日是朝中沐休结束的第一日。
出门随门口早早等候的官家轿子去太和殿议事之前,段鸮在家从卧榻暖阁中取了鲜红色的朝珠,顶戴还取出了身新的官服。
因自活佛入京结束后的第一次朝中公开议事不比平时,在出席时各人着装上的要求就比往日要严格规整许多。
段鸮少有在人前穿的这么刻意要压着人过。
但今天这鬓发收拾的格外符合仪制有股冷肃感,一身深蓝色朝服配顶戴,鲜艳的朝珠映衬着他的面色,又将一身灰白色狐皮大氅穿上后,确实整个人就开始有种不怒自威的冷峻感。
“段军机。”
见他出来,替这位即将接任南军机一把手之位的大人亲自撩开轿门,看段鸮端坐下来后,他的长随和新委派的章京在轿子外恭敬地询问了一句。
“嗯,出发去太和殿吧。”
段鸮坐在轿子里闭目不语,双眸却已是完全地褪去了个人情感,唯有原原本本的清明留下。
这一刻,世上已无什么段鸮。
唯有一个即将再一次大显身手,纵横紫禁城的段玉衡。
而他的对手,正在另一头等着他。
“是。”
“是,起轿,送大人上朝——”
作者有话要: 不好意思,因为这是最后一个单元的剧情章,想各方面写的圆润一点,不要虎头蛇尾的,所以这一章花了比较久的时间去想过度桥段。
好消息是,结尾和高潮我已经全部写好了。
现在差的就是中间已经设置好的剧情填充,这两天我尽可能地更新就多更一点,然后咱们一次性轰轰烈烈迎来一个完美大结局,绝对,绝对不留一点遗憾!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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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锅麻辣鱼 30瓶;甘蔗 29瓶;流年散曲人终 27瓶;路泽 25瓶;深山里的凶兽 8瓶;湛湛生绿苔 5瓶;鸡总的甜心 3瓶;千秋岁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