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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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心里真是恨不得立刻搞死李林甫, 十分确定这件事情肯定是李林甫或者李林甫派来的人告诉李隆基的。

    然而他不仅不能弄死他, 还要在李隆基面前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若这件事情……其实怪我。”

    李隆基有些意外:“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听他因为一个女人闹到了宰相府。”

    李倓有些委屈地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其实不过是因为我与李府起了冲突而已,今日我听闻李相次子意外身亡,便算上门吊唁, 但也不知道宰相府的管家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拦着我不让我进门, 我当时气不过就争辩了两句,谁知道之前派去保护李相的金吾卫居然动了手, 我腰带上的珍珠都被扯掉了。”

    李倓一边着一边站起来展示了一下他那还带着线头的腰带。

    杨贵妃此时才注意到,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他们好大的胆子!你刚刚怎么不跟我?”

    李倓委屈巴巴道:“我就是觉得……李相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再加上他如今正经历丧子之痛,我就……”

    杨贵妃无奈道:“就你心软, 三郎,三十一郎可是堂堂亲王,宰相府的人就这么无视皇家威严吗?李林甫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隆基也有些愕然, 半晌才道:“李卿一向谦恭谨慎, 怎会做出如此离谱之事?”

    李倓坐在一旁不话,思考要怎么告状才显得自己识大体一些。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好开口,一旁的杨贵妃先不愿意了,她一甩帕子道:“难不成还是三十一郎谎?我可怜的儿, 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那没良心的爹也不管, 我们母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李倓目瞪口呆, 这怎么还演就演上了呢?

    李隆基见到爱妃伤心, 顿时心疼的不行,连忙道:“娘子莫哭,娘子莫哭,有我在谁能欺负你和三十一郎?”

    杨贵妃愤怒地指着李倓的腰带道:“这还不叫欺负吗?下一步是不是他们就敢对三十一郎动手了?我可怜的儿,我就知道这些人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既然如此,不如你就随为娘去了吧,也好过留在这世上受尽屈辱。”

    李倓:=口=!

    李隆基吓得不轻:“别别别,三十一郎,还不劝劝你娘?”

    李倓表示……他这辈子大概是看不懂女人这种生物了,然而在这种时候,他是不能掉链子的,所以他也抹了抹眼睛道:“阿娘莫要伤心,阿爹还是对我们好的,李相……李相权倾朝野,如今又逢丧子之痛,我们也要体谅才是。”

    杨贵妃抹泪:“你体谅了他,他可体谅你了?明明你好心上门吊唁,他做了什么?”

    李倓道:“这……这都是李府管家所为,不定他只是仗着主人是宰相而目中无人,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李相一向知礼,怎么会做出这种命令?”

    “如果只是管家个人所为,那不是更过分?他一个的管家,谁给他的权利敢藐视亲王?他眼里可还有礼法?”

    李倓转头看向李隆基,眼神无辜又无奈,表明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李隆基便道:“没错,此事不是哥奴所为,定是那恶奴仗着主人权势,为非作歹,既然如此,我让哥奴处置了他便是,娘子切莫为这点事动怒啊。”

    杨贵妃依旧是不依不饶,看那个架势颇有把李林甫直接搞死的意思。

    李倓心里忍不住捏了把汗,这个女人聪明的时候是真的聪明,然而有的时候却也是真的急功近利。

    当初也不是没人跟李隆基过李林甫势大,还问李隆基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放任他?

    可是李隆基是怎么做的?他直接沉默了啊。

    这就代表到目前为止,李隆基是不想动李林甫的。

    李倓安抚了杨贵妃两句,转头看向李隆基道:“阿爹,您先去忙您的,我再劝劝阿娘,您再这里阿娘怕是更生气。”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如此也好,若是娘子消气,记得派人去叫我一声。”

    李倓连忙点头,李隆基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那模样跟民间怕老婆的普通男人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那一瞬间他都有些分裂,李隆基既然这么心疼杨贵妃,那么他是怎么下得了狠心处死杨贵妃的呢?

    杨贵妃见李隆基走了还有些生气:“他就是不想动李林甫。”

    李倓回过神来道:“阿娘太着急了,李林甫当了在这么多年宰相,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想要动他只怕会引起大地震,除非一点点先剪掉他的羽翼,最后剩他一个人,但是这个几乎做不到,毕竟在你动他的人的时候,他可能就察觉了。”

    杨贵妃皱眉:“难不成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倓道:“等啊,等他死,阿爹会清算的。”

    杨贵妃冷声道:“等他死?若是真等到他死,到时候安禄山已经坐大,什么都晚了,不能这么被动。”

    李倓摸着下巴道:“那你让我想想办法,我们手上能用的力量太少了,杨家那边不给您拖后腿就不错了,我们慢慢来,反正还有时间,就算阻止不了安史之乱,也还有十几年的时间不是吗?”

    不过安禄山他肯定是要杀的,只不过安禄山是李林甫一手提拔起来,这两个人如今的关系有些微妙,李倓还是仔细分析一下。

    杨贵妃勉强点头道:“那好,你自己也心一些,李林甫只怕已经对你起了杀心,否则他的管家怎么敢如此行为?”

    李倓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杨贵妃居然也信了,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不该跟杨贵妃实话。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无论事情真相是什么,反正李倓做出了反击,李府的管家肯定是得不了好的,那么事情真相是什么就不重要了。

    “那……是不是可以把阿爹喊回来了?”李倓看着杨贵妃,心里也是佩服,这么跟皇帝耍性子,皇帝偏偏还吃这套,真是不服不行。

    杨贵妃不在意地道:“喊什么?晾晾他吧。”

    李倓:???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第一次听宫妃敢晾皇帝的!

    杨贵妃见李倓惊讶的样子不由得冷笑道:“这两天后宫又进了新人,老……咳,他可真是人老心不老。”

    李倓顿时懂了,合着真正的炸点在这里啊。

    既然这样他也就不劝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就算是名义上的儿子也不该管那么多啊。

    不过杨贵妃想要晾皇帝也要皇帝肯才行啊,毕竟整个皇宫都是他的。

    没过一会,李隆基就带着许多水果过来道:“岭南那边献上了荔枝和其他珍果,娘子快来尝尝。”

    李倓心中有些疑惑:“荔枝?现在不是出荔枝的时候吧?”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荔枝成熟的时间应该是每年农历三四月份的样子,反正那时候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而现在都快入冬了,怎么会有荔枝?

    杨贵妃听了似乎也很好奇,转头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见爱妃终于理会他,不由得笑着 道:“这些果树都是经过特殊培育,所以在冬天也能有荔枝成熟。”

    李倓听了之后,看了一眼果盘上的荔枝,忍住了叹气的冲动。

    反季水果蔬菜在后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东西,然而在这个年代,想要培养出反季水果蔬菜还是需要许多人力物力的。

    最主要的是花费了大量的金钱也不一定能够成功,这些荔枝可能真的是每一颗都是金子做的。

    李倓自觉受不了这样的奢靡,也没有吃,只等着李隆基入睡之后,迅速回到了王府。

    他回到王府之后,刚进门就碰上了正在门口徘徊的李白。

    李倓看着李白略有些惊讶:“这么晚了王傅还没回去?”

    李白看到李倓之后略微松了口气,有些关切地道:“我听朱邪世子李林甫老贼去了宫里,殿下可曾受我牵连?”

    李倓顿时明白他可能是因为担心才在这里,不由得笑了笑道:“王傅不必担心,没有什么事情的,不仅如此,李府的管家怕也是要受到惩罚了。”

    李白认真问道:“真的无妨?”

    李倓摊手:“如果有事情这时候我就回不来了呀。”

    李白这才放下心来,略带些颓然道:“别只是李府一个管家,就算是那老贼一命偿命,绿娘也活不转了。”

    李倓听了笑容僵在脸上,而后逐渐消失,最后他只能黯然看着李白道:“可就算律法真的会判,也不会让李林甫给一个花娘赔罪,甚至为她的死付出代价的。”

    李白道:“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可惜……哎,就算真的要抓凶手,也不是那老贼,而是杨家啊。”

    李倓看着李白郁闷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再给李林甫记上了一笔。

    本来自从当了王傅,李白已经没有之前当待诏翰林时的抑郁,李倓本来以为日后李白总能倚靠宁王府活的舒心一些,然后贡献出更多高质量的诗词。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件事,又让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心灰意冷。

    李倓转移话题问道:“明日是休沐日,王傅可否为我讲课?”

    李白有些意外:“大王不休息?”

    李倓笑了笑:“我本来也没有多忙,休息与否都无所谓,若是没有王傅便罢,既然有总是要听听课的。”

    李白苦笑道:“我能教大王什么呢?我自己都要靠大王来保。”

    李倓不确定他知道了多少,便道:“这是我与李林甫之间的斗争,王傅是误被卷进来的,我当然要护好王傅才行。”

    李白摇了摇头道:“绿娘的事情原本就与你无关,不过既然大王想听,我便讲讲好了。”

    李倓这才开心起来,跟李白约定好了时间之后就去洗漱准备睡觉。

    不过正在睡觉之前,他还是让人赶在宵禁之前去了一趟永寿郡王府,让人告诉朱邪狸他现在很好。

    不得不,朱邪狸的消息渠道可真是迅速,李林甫前脚入宫,他后脚就得到了消息,并且跑到宁王府——如果不是他跑过来,估计李白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而朱邪狸过来可能就是想要问问他的安危,不管怎么都是要跟他讲一声的。

    安排完之后,李倓坐在卧室的床上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要怎么搞李林甫。

    正如他所,一个管家其实就是替罪羊而已,李隆基不会在乎一个管家的死活,如果只要李府一个管家的性命就能哄杨贵妃开心,他倒是不在意。

    但是如果换算成李林甫,李隆基可能就不会做这个选择。

    这基本上已经代表了李隆基的倾向性,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搞死李林甫实在是太难了。

    李倓想了半天,最后觉得杀人要诛心,李林甫不是天天害怕会有人刺杀他吗?

    这是因为他的仇人太多,这只不过他的仇恨都集中在大唐高层,至于平民百姓……这又不是后世,平民百姓对总理的行踪都了若指掌。

    大家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水平,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在这个基础之上才会去八卦。

    不得不长安城的百姓生活水平绝对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同时长安百姓的识字率也是最高的。

    当然很多时候是外来人口提高了识字人数。

    李林甫的名声在这些人的口中倒还好,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李倓忽然就想到一个舆论战,不是有个成语叫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吗?

    也不知道在这个年代,真的被千夫所指的话,会不会无疾而终?

    李倓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做计划,首先这场舆论战必须不能让人发现是被引导的,那样会有人怀疑幕后使者的动机,必须是让人们“自己”发现,然后自动自发的搞出大阵势。

    其次,这个话题必须是跟他们息息相关,退后一步就是必须跟读书人息息相关,否则不触碰到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跟一个宰相作对。

    最后,哪怕李林甫会怀疑他,也不能让李林甫真的拿到证据这证明是他做的。

    这一点其实跟第一点差不多,只不过对象有所不同。

    分析出这么几点之后,李倓想到了最简单的传播办法——书人。

    这年头娱乐很少,除了听戏就是听书,其中听戏的花费更加贵一点,而听书就好很多,在茶楼点上一壶茶能够消磨掉不少时光。

    想要让人书,就要有相应的故事,于是李倓又开始炮制故事。

    不得不,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人在这方面其实非常有优势,哪怕他不是天生能够写出好故事的人,但只要将故事主体写出来,其他自然就要交给书人去润色。

    李倓直接炮制了一篇才子佳人的故事,主要写一个名叫绿娘的风月女子与一书生两情相悦,书生承诺为她赎身,结果还没等到筹够钱就被宰相之子百般阻拦,宰相之子甚至利用父亲的权势压生不得入朝为官。

    在这一部分李倓还将张奭曳白的事情放到了宰相之子的身上,宰相之子对绿娘百般欺辱,最后书生一怒之下与宰相之子同归于尽,而绿娘则被制成人灯给宰相之子殉葬。

    李倓写完之后都觉得这个故事特别的黑暗和反人类,很可能许多人并不喜欢。

    我朝从古至今还是都喜欢大团圆结尾的,然而越是凄美的爱情故事引起的议论也就越多,更何况这个故事还体现出了很多别的东西。

    李倓在里面夹带了不少私货,简直就差在宰相之子脑门贴上我爹是李林甫六个字了。

    故事写完之后,李倓又开始发愁,故事好写,但是书人不好找啊。

    最好这个书人就是昙花一现,将故事传播开,等大家都注意到,并且李林甫也关注到之前就功成身退,让人找不到蛛丝马迹的那种。

    然而问题就是李倓手上没有能用的人。

    他想了想,直接将唐堂召唤出来满怀希望地问道:“唐堂,你会书吗?”

    唐堂:?????

    他看着李倓的眼神仿佛是 在看一个白痴,毕竟系统早就标注出了他的属性,他这种人就是传中的那种能不话就不话,能一个字就绝对不会多一个字的那种人,让他去书?想什么呢?

    李倓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哎,看来我又要氪金抽奖了。”

    想当年他玩手游的时候,每次氪金抽奖都心痛,没想到穿过来好不容易自己有钱了,依旧还是会心痛啊。

    李倓心痛着重新开知交界面,呵了呵手,转头看着执夷严肃道:“这次要是再手黑,我就一个月不给你苹果吃!”

    执夷:????

    你自己脸黑管我喽?简直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李倓伸手点下签筒,一阵光芒过后,原本签筒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身着黑紫相间长袍,头发披散的俊秀男人。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李倓还以为是抽到了万花,想了想觉得也挺合适,万花是文人嘛,还是潇洒不羁的那种文人,去冒充一个书人肯定是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等他仔细查看一下对方的明之后,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他先看到的是男人的名字叫孟知涯,而介绍则是风趣幽默而身世不为人知的墨氏门徒。

    下面的详细介绍则孟知涯有一手堪称绝迹的机关术,只不过因为墨家此时已经不显于江湖,为了掩人耳目,孟知涯从来只会做一些机巧物来把玩。

    那一瞬间李倓都不知道自己是黑是红,这可是墨氏门徒啊,会机关术的墨氏门徒啊!

    然而现在他迫切需要一个能够冒充书人身份的知交啊!

    李倓纠结的召唤出了孟知涯,孟知涯与唐堂不同,唐堂大概是职业病发作,在刚出来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观察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危险。

    在跟李倓交谈的过程中他也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而孟知涯出来之后略一大量周围情况,便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对着李倓行礼道:“在下孟知涯,见过郎君。”

    李倓同样拱手行礼道:“在下李倓,见过孟郎君。”

    孟知涯和气道:“郎君客气,自今日起郎君便是我的主公,唤我一声知涯便是。”

    李倓也不客气:“知涯可有什么要问的?”

    当初唐堂刚出来的时候就有些东西不明白,还是李倓解释过,如今情形与唐堂那时又有些不同,不知道孟知涯是不是也知道?

    然而让他意外的这是孟知涯直接问道:“郎君要我做什么?”

    李倓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一看就是大唐好员工啊,上来就问工作内容,都不关心待遇,看上去就是能为了老板赴汤蹈火那种的。

    李倓充满期望地看着他:“你会书吗?”

    一旁的唐堂沉默地看向孟知涯。

    脸上带着爽朗笑容的孟知涯僵在了那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郎君勿怪,刚刚我未曾听清,您是什么?”

    “书!”

    孟知涯这次听明白了,他干笑了两声道:“郎君可真是风趣,孟某行走江湖多时,还真未曾落到需要靠书生存的地步。”

    李倓听了之后,脸上忍不住带出了些许失望:“哎,果然是不行吗?”

    孟知涯眨了眨眼道:“若是郎君需要,在下自然也是可以学的。”

    李倓一想也是,孟知涯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而且他并不像是唐堂一样沉默寡言,看介绍也是风趣幽默,或许还能发展一下?

    李倓直接将之前写好的文稿递给孟知涯道:“你可以先看看。”

    他看了看沙漏了个哈欠道:“时间也不早了,不必今晚非要看完,啊,你……平时睡哪里?我让人给你准备个房间吧。”

    孟知涯十分客气道:“如此多谢郎君。”

    李倓便唤了清空来,清空见到李倓书房猛然多了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道:“大王,此乃何人?”

    李倓安慰他道:“不必担心,此乃我在江湖上的朋友,路过长安便来看看我,你带他去客房吧。”

    清空狐疑地量一番孟知涯,发现此人面带笑容观之可亲,倒不像是会为非作歹之人。

    可不管这个人看起来再再怎么无害,这样不声不响出现在他家大王的书房之中就是不妥。

    这份不妥针对的不是孟知涯,而是王府护卫。

    清空一边客气的请孟知涯去休息,一边思索明天要想办法帮那些护卫紧紧皮了,这若是个心怀不轨之人,他们现在岂不是要给大王收尸了?

    李倓跟孟知涯告别之后就看着他随清空远去,而后对着空气叹了口气道:“你你,有好好的客房不睡,偏偏喜欢躲在角落里,什么毛病。”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静,李倓无奈,他当初也想让清空给唐堂准备一间客房,借口他都找好了,结果唐堂愣是不愿意,非要护在他身边当他的暗卫。

    现在看来唐堂似乎还没有算改变主意,李倓也只好随他去。

    第二天一早,李倓醒来的时候李白还没过来,他刚洗漱完就看到孟知涯过来问道:“大王,这故事可是真的?”

    李倓看着他隐隐冒着怒火的眼睛想了想道:“宰相之子是真的,绿娘是真的,绿娘的下场也是真的,只不过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爱她重若性命的情郎,就不知道了。”

    孟知涯恨恨道:“世上怎会有如此……如此……”

    因为太过气愤,孟知涯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李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啊,更可恨的是那些人将绿娘制成了人灯,却无法受到任何惩罚,所以我才写出这么一篇故事,就算不能及时惩治这一家,若是故事传扬开来,也是能够将他们一家定在耻辱柱上,百年之后依旧会有人记得在这个故事,记得这一家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孟知涯听闻正色道:“大王,我愿前往,虽然我并无经验,但还请大王给我一个机会。”

    李倓眼睛一亮道:“好,不过你去之前还是要在府中试一试才行,我所描写的故事算不得太好,主要还是要看书人的功力。”

    孟知涯道:“我昨日已经尝试了一下,若是大王有时间,我这便演练一番?”

    李倓立刻道:“来。”

    孟知涯深吸一口气开始讲故事,李倓听了一会之后,不由得嘴角抽搐,发现自己这个主意好像并不是特别好。

    书人并不是有个故事就能做好的。

    孟知涯本人风趣幽默是没错,然而他也是个性情中人,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其中,讲到令人愤恨的地方他也显得十分激动。

    虽然这也能证明故事感染能力强,但是作为书人这样的话反而让人感受不到这个故事到底有多么让人愤怒。

    很快孟知涯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缺陷,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哎,我发现自己好像并不适合书。”

    李倓安慰他道:“无妨,术业有专攻,知涯在机关术方面天下无人能及已 经很是厉害。”

    孟知涯苦笑道:“比我强的墨家子弟众多,我又算得了什么?”

    李倓安慰他了两句之后,就放他随意去逛,然后就又在发愁。

    此时李白正巧过来给他讲课。

    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李白看上去已经不像是昨天那么失意,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游走在长安肆意嬉笑怒骂的谪仙人。

    李白往李倓对面一坐干脆道:“大王学贯古今,我怕是没什么能教大王的。”

    李倓:……

    作为老师您上课第一天就这么话真的好吗?真不怕被开除吗?

    李白看着李倓震惊地模样便笑道:“是什么便是什么,李某不会妄自菲薄但也不会夜郎自大,我能比大王多的也不过是那十几年的酒而已,所以我这个王傅当得也是心有愧疚。”

    李倓无奈道:“我于诗文一道并不擅长,还需王傅教导。”

    李白大手一挥道:“那个没用。”

    李倓嘴角一抽:“如今科举都要考到,又如何没用?”

    李白摇了摇头:“若是其他科目答得好,诗文也写得好就是锦上添花,若是其他科目答不好,只有诗文好……”

    他道这里脸上带着些自嘲的笑容道:“最后也不过跟我一样,做个待诏翰林,供贵人取乐罢了,若非大王另眼相看,李某怕是……”

    他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李倓听得也颇有些难过:“王傅切莫如此,如今朝中鬼魅当道,若有一天能够海晏河清,王傅必有用武之地。”

    李白平静问道:“可那又要等多久呢?我信大王必能做到,然而……太白与大王接触日久,私心却希望大王不要染上那一身黑泥。”

    李倓长长叹了口气,李白可真是高看他了,他要真有那个本事,安禄山不可能活到现在,李林甫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不过他也不想反驳李白,只是笑了笑道:“总会有有识之士前来投奔,朝廷也不会总是他们一手遮天。”

    李白自觉了太多,便开口道:“如此,既然我为王傅,总要对得起这份俸禄,给大王讲点什么,大王如今读万卷书,缺的就是行万里路,我前些年也算是游历四方,便与大王讲讲各地风土人情吧。”

    李倓一听顿时眼冒绿光,实话,这个年代的交通情况让他去旅游他都不愿意,然而总是憋在长安好像又有点没意思,现在能听听李白的游历见闻也是不错的。

    他还准备一边听一边记录,顺便想要深扒一下李白和他的好基友,哦,不,是好朋友之间的故事。

    至于最爱哪个好朋友就不用总结了,毕竟吾爱孟夫子这句话后世人尽皆知。

    可惜孟夫子已经去世了,算一算就在李倓穿过来的前两年去世的,如果他再早一点过来,不定还能认识一下这位。

    李白看着李倓拿着笔一边听一边记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大王不必如此,我曾写过一本游记,若是大王感兴趣,倒是可以拿来给大王看看。”

    李倓一听连忙点头:“当然有兴趣。”

    李白的游记啊,真迹啊,不过后世的时候,怎么没听还有这么一本游记呢?难不成是散佚了?

    既然有游记,李倓自然也不用再自己记录,不过李白还没讲一会,清空便过来禀报:“大王,永寿郡王世子求见。”

    如果是别人李倓肯定不理会的,但是朱邪狸他自然不会不理。

    他让人将朱邪狸请进来对照着他招手道:“印星,来来来听一听王傅讲课。”

    朱邪狸也有些好奇李白的讲课水平,毕竟能让李倓那么推崇的人总是要有点本事的吧?

    结果他坐下听了一会之后,不由得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居然不是在正正经经讲课,而是在讲游历见闻?

    朱邪狸转头看了一眼李倓,发现他正一脸认真的听。

    这种认真程度,之前在国子学的时候都未曾见过。

    再看看李倓听到某地不同风俗之时瞬间双眼发亮的模样。

    朱邪狸觉得李倓大概是向往自由的,他不禁又一次想起之前李倓喝醉酒唱的歌。

    不过很快他的脑海里就被醉酒模样的李倓所占据,心理也思考着什么时候还能见到喝醉的阿恬?

    然而一想到李倓宿醉之后的难受模样,他就不由得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总要找机会带阿恬看遍这大好河山。

    有了这样的想法,朱邪狸也开始认真听,并且记录下李倓明显感兴趣的地方。

    然而此时的李倓脑子里想的全:如果孟知涯也有李白大大这叙述能力该多好,以及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太遗憾了,这么多听都没听过的美食如果能尝一尝就更好了。

    而李白起那些岁月也是神采飞扬,丝毫看不出之前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他忽然发现或许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这个肮脏的官场。

    李倓觉得自己应该问问李白真正的想法。

    如果他想浪迹天涯那就随他去,反正有自己在总不会让李白过的穷困潦倒。

    只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出现流传千古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了?

    李倓一时之间有点纠结,最后索性暂时不想,反正杜甫还没来呢,总不能现在就送李白走啊!

    作为迷弟,他可是太理解杜甫的心情了。

    李白讲完课之后就溜达着去找贺知章喝酒了,李倓忧愁的看着他的背影——贺知章都八十多了,这样喝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他忧愁的时候清空来报道:“大王,广平王求见。”

    李倓瞬间惊讶:“大郎来了?快请!”

    自从他搬出来,除了搬家,李俶就压根没再上门过,今天又是怎么了?

    李俶上门的确有事,他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顾不得朱邪狸尚且在场便道:“三十一郎,我有一难事如今只有你能帮忙了。”

    李倓吃惊道:“你且。”

    李俶道:“前些时日圣人曾下令选拔人才,不使野有遗贤,今如今选拔完毕,无一人入选。”

    李倓一听就知道吏部那帮孙子又开始压能人排斥异己了,于是便问道:“与李林甫有关吗?”

    李俶坦言:“他曾暗示但并未明,吏部那些人闻弦知意,便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行了,李林甫压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但肯定都是能人,没本事的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李倓便道:“名单给我。”

    李俶将手中名册递过去道:“这些人都有一技之长,三十一郎若不放心自可去查。”

    “我信大郎眼光。”李倓一边笑一边翻开名册。

    然后他就在名册最前列看到了一个名字:杜甫。

    李倓:咦?来就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