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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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听到的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白自从当了王傅之后, 其实……挺悠闲的。

    毕竟李倓还有自己的工作, 便约定好了休沐日再进行教学,结果还没开始上课,他的王傅就来惹事了?

    李倓立刻下了马车准备走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对朱邪狸道:“王傅不是冲动的人, 必有缘故。”

    朱邪狸与李白接触并不是特别多,但对他印象也还不错。

    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中, 真是太少见到这种真性情之人了。

    想到这里, 朱邪狸便低声道:“太白先生对李林甫不满已久, 李林甫也不满他,这次上门吊唁不得便是李家的错。”

    李倓深以为然,毕竟李林甫死了儿子, 而且死因也不是特别光彩, 在这种时候失礼可真是太正常了。

    话又回来, 平时李家的人也没见多知礼。

    李倓一路走过去, 本来路上行人也不少,他还担心自己要挤过去。

    好在他一身道袍, 再加上他和朱邪狸那两张脸,认识他的直接就让了路,不认识他的一见他和朱邪狸身上配饰不仅价值不菲而且地位不低, 也都不敢堵路。

    李倓到达那里的时候, 正好看到李白抽出腰间佩剑, 而李府的护卫正围着他要动手。

    朱邪狸立刻道:“这些人是之前金吾卫几个。”

    李倓脸色一沉, 旁边的巴坤一看他的表情,立刻喝道:“住手!”

    那几个前·金吾卫一听身形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本来还想嘲讽一下,结果就看到了朱邪狸。

    这几位顿时腿一软,骇然地看着朱邪狸护送着一个身穿道袍,头戴紫金冠的少年走来。

    李白此时已经抽出了长剑,只不过对方没动手,他也只是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在看到李倓的时候,他脸上有一丝尴尬闪过,继而又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

    李倓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事情要遭。

    李白这个人的脾气其实很容易琢磨,因为他并不怎么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者他掩饰情绪的本事与那些两面三刀的贵族比起来差得远。

    所以一般生气他就会表现出来,除非气的狠,心里直接给对面判死刑,他才会表现的很平静,反正对面早晚要死,生气什么?揍就是了。

    李倓走过去对着李白拱手道:“王傅前来吊唁怎么没唤我一声?否则也不至于被恶狗拦路。”

    前·金吾卫们:……

    被骂成恶狗他们自然是不开心的,然而一接触到朱邪狸冰冷的眼神,他们就又不敢什么,生怕朱邪狸抬手就暴揍他们。

    那个表情基本上就是又怂又不服气。

    李白心平气和道:“大王,此事与大王无关,大王就不必插手了。”

    李倓心中无奈,嘴上却道:“先生如今是宁王府王傅,就算您与我无关,只怕有些人也不会这么想,这个休要再提,现在我只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给喂了熊心豹子胆,连您都敢拦?”

    此时李府的管家终于是慢悠悠走出来,他脸色有些憔悴,对着李倓行礼道:“恶客上门,要要杀,为求自保,将他拦正在门外已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如今殿下还要偏袒不成?”

    恶客?

    李倓转头看向李白刚想问他到底为了什么事情动刀动枪的,他直觉事情应该不。

    毕竟没见过谁上门吊唁还要佩剑的,如果是武职就算了,可李白不是啊。

    李倓转头看向李白问道:“王傅?”

    李白目光锐利,盯着王府管事一字一句道:“府上之人连一弱女子都不放过,如此丧尽天良,凭何为贵?”

    弱女子?李倓耳朵一动,立刻联想到之前杨昢所李崿是因为花娘与人争风吃醋,难不成……李林甫将罪都栽在了那个花娘头上。

    此时他便听到管事冷冷道:“此女心若蛇蝎,为些缠头便挑动二郎与他人争风吃醋,使得二郎英年早逝,自是……罪大恶极。”

    李白目眦欲裂道:“这便是你们将人制成人灯之理?”

    “什么?”李倓顿时一惊,问道:“太白先生,你在何处听来他们将人制成人灯?”

    李白道:“绿娘尸身正在后堂跪着!”

    李倓脸色一沉,转身就要往里走。

    李府管家顿时一个激灵道:“绝无此事,殿下怎能听此人信口开河?”

    李倓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是不是信口开河,进去看看便真相大白,若是你们被冤枉,我让王傅给你们赔罪便是!”

    李府管家想要拦他,然而他自己拦不住却又不敢让侍卫来拦,别的不,万一宁王在这里有个好歹,以他现在的受宠程度,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管家一边跟在李倓身边一边对着旁边的侍从用了个眼色,侍从立刻转头就跑,结果还没跑两步,忽然觉得膝弯一痛,顿时往前一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而后抱着膝盖半天起不来。

    李府管家愣了一下,皱眉道:“慌里慌张成何体统?还不下去?”

    他一边示意其他人将这个侍从带下去,一边让他们赶紧去通风报信。

    然而上来两个人刚想将人扶起来,结果转头就也扑倒在地,抱着膝盖跟那个人一起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李府管家看了一眼地上的三颗珍珠,转头跟看鬼一样看着李倓。

    李倓此时右手捏着一颗珍珠转来转去,对着管家冷冷笑了笑。

    虽然筝现在没在他身边,但是他还有虹气长空可以用啊,虹气长空本身就是使用暗器攻击目标。

    在游戏之中设定很多,暗器囊和暗器要合适,只不过在现实中倒是容易许多,只要不是特别大的东西,都是能使用虹气长空,并且还能辅助瞄准。

    当然李倓出门也不可能随身带暗器,所以情急之下他就直接将腰带上的珍珠拽下来当了暗器。

    李府管家第一开始还以为那个侍从是崴了脚,所以并没有在意,然而等三个人都躺在地上之后,他就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

    再加上李倓身上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品,腰带上缝制的珍珠都是龙眼大,这样的三颗珍珠突然掉在地上,想要不注意还真有点难。

    朱邪狸本来已经想要拔出腰间的匕首阻止,结果没想到李倓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管家黑着脸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让人赶快去通知一下后面,结果只要有人赶跑,就是一颗珍珠砸腿。

    管家当时心想我就不信你身上的珍珠那么多,他们人有不少!

    李倓心里也有点仇,结果正在发愁的时候,忽然手腕被握住,继而手心多了几个圆溜溜 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手心里多了好多金丸,不由得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一眼朱邪狸,朱邪狸对他笑了笑轻声道:“不够还有。”

    他一边着一边掂了掂手中的钱袋,顺便还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面对两个不把钱当钱的土豪,瞬间整个人都木了。

    李家也算是富甲一方,长安城内比李家更有钱的都没几个,就这样李家的孩子也没有敢拿着金丸随便丢着玩。

    管家冷冷看了一眼朱邪狸,而后对着身后挥了挥手,瞬间一群侍从都往后面跑。

    李倓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么多人的话他还真不太好搞,毕竟虹气长空只是一个单体攻击技能啊。

    只不过就算这样这些人想要通风报信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李倓身边还有一个朱邪狸和李白。

    管家眼见所有人都被拦住,不由得目露凶光:“宁王殿下,您可要想清楚,这是相府,可不是您的宁王府!”

    李倓双手一背冷笑着道:“如果我宁王府有这么不懂事的下人,早就断腿赶出去了。”

    完他也不跟管家废话,直接快步往里面走。

    毕竟哪怕现在拦住了这些人,谁知道李家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李倓简单粗暴闯进了灵堂,直接将里面正在哭灵的老弱妇孺吓了一跳。

    然而此时他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人,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巨大棺椁前的一个少女身上。

    那个少女跪在地上,双手抱胸,头却高高扬起,嘴巴张开,里面是一星灯火。

    少女的脸色铁青,双眼睁得大大的,因为失去生命而蒙上的阴翳都掩盖不住其中的惊恐和痛苦。

    人灯这种东西,李倓以前只是略有耳闻,只不过史书上的记载并不多,倒是用水银灌人体使之为其陪葬倒是有不少记载。

    他真的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这种东西。

    最主要是这个娘子,他们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之前贺知章和李白带着他跟朱邪狸去平康坊的时候,就曾见过这个娘子。

    看到一个算得上认识的人以这种方式惨死,就算是李倓心脏再怎么坚强,此时也忍不住浑身发冷。

    朱邪狸见李倓面色惨白,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忍不住上前一步捂住他的眼睛道:“这里交给我,太白先生,还请你带殿下先回去。”

    李白此时看着那个娘子也是一脸黯然,也有些不忍再看,听到朱邪狸这么,便低低应了一声,想要带李倓走。

    李倓握住朱邪狸的手腕,缓慢却坚定的拿开。

    他脸色惨白的道:“不走,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交代。”

    “宁王殿下想要什么交代?”李林甫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李倓转头看向他,发现只是短短一天,不,一天都不到的时间,李林甫就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整张脸都泛着黑气,眼下青黑,眼袋也越发的明显。

    他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就仿佛是被鬼盯上一般,让人忍不住心头发凉。

    李倓看着他问道:“秦法严苛,尚且废除人殉制度,本朝从无人殉的先例,就连圣人都不敢如此行为,李相好大的权利,居然敢行此不轨之事。”

    李林甫顿了顿,他原本以为李倓这样闯进来是想要为这个花娘出头,结果没想到开口又是规章制度的大道理砸下来。

    他阴恻恻看着李倓道:“我儿因她惨死,杀人偿命,又有何错?”

    李倓转身对着他,不看着那个娘子的尸骸,他的心情就没那么糟糕。

    他道:“是她杀的令郎吗?就算她有罪,也该是京兆尹抓捕她归案,判罪,恕我直言,李相哪怕贵为宰相,也没有动用私刑的权利,她虽是风尘女子,却也不是李家的奴隶。”

    李林甫笑了一声,看上去颇有些神经质的模样,他慢慢走到棺材旁边道:“那又如何?难不成宁王殿下还会为一个风尘女子与我为难?就算我有罪又能怎样?她不过是个妓子,大不了我赔一些银钱便是,她的家人不定还会感激我。”

    李倓听后恨得咬牙切齿,半晌也只好道:“李相府邸逾制在前,令郎又违背律法人殉在后,看来你们家已经能够视大唐律法于无物,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希望李相日后莫要后悔。”

    李倓完便要走,李林甫本来以为他会愤怒,会口不择言,甚至会威胁。

    他就是在刺激李倓的神经,想要让他进退失据,届时再参上一本,那便是有理有据。

    只是没想到李倓这么能忍,并且到最后都没有出什么威胁的话。

    然而越是这样,他心头就越是震惊。

    那句莫要后悔已经昭示着李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然而他看上去又十分冷静,越是在这种时候冷静的人,就越是可怕。

    李林甫在李倓身上已经吃过亏,此时他不由得开口道:“就算是后悔也不该是我后悔,宁王殿下或许不知,这人灯可是杨御史送来的。”

    李倓停下脚步,有些意外:“杨御史?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林甫森然道:“自然是因为失手杀了我儿的便是杨晅。”

    李倓脸上一木,忍住了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冷冷看了一眼李林甫道:“那也请李相好自为之。”

    李林甫笑着看着他离开,他倒是要看看李倓能拿杨钊怎么样。

    实际上此时的李倓也正站在思考,在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他心里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悲哀。

    朱邪狸见他难过便低声道:“我已经让人将那位娘子带出来,找地方安葬了,你……莫要伤心。”

    李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不仅仅是为她伤心,也是为了这个吃人的世道啊。李崿与杨晅因花娘起了冲突,杨晅失手杀了李崿,该有罪的明明是杨晅,结果到最后丧命的却是那个花娘。”

    他斟酌着道:“我并不知道事情如何,或许花娘并不无辜但也绝不该因此丢了性命。”

    当然比起丢性命更可怕的是那个过程,他根本没有办法想想那个爱笑的娘子到底在死前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李白忽然道:“是我连累大王,明日我便辞去王傅之职。”

    李倓摆手:“这有什么连累的?我不过是询问了一下,就算态度不好,李林甫还能拿我怎么样?而且……我也拿他没办法。”

    李倓着便自嘲的笑了笑,这件事情牵扯到两位当朝大员,他可以愤怒,可以告发,甚至可以引起人们的笔诛墨伐,但那又如何呢?

    失去的生命回不来,更让人难过的就是这两个人就算被骂了,于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圣人乃至朝廷都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去罚他们。

    最多 也就是不疼不痒的罚点俸禄,而就是这点俸禄也到不了那个娘子家人手里。

    可以,杨家不过是用她来让李家消气,一个鲜活的生命,仿佛是一个道具一样被人如此轻慢。

    朱邪狸担心地看着李倓,他斟酌着道:“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你不要冲动。”

    李倓摇了摇头道:“我没冲动啊,我也知道没什么办法。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朱邪狸微微放心,作为一个土著,这样的事情让他厌恶,却也不至于会有多大的波动。

    实在是高门大户之内,有些人会做的比在这个还过分。

    谁都知道人殉已经废除,然而将童男童女灌水银陪葬的事情时有发生,毕竟只要做的隐蔽,没有人回去追究,官府又如何?难道还能挖开人家的墓地看看是否有人殉吗?

    更何况能够这么做的家中非富即贵,当地官员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招惹这些人。

    李倓见朱邪狸不在劝他,便松了口气,他肯定是要跟李林甫不死不休的。

    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而是以见大,这样的人当宰相对大唐有什么好处?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估计谁都没有办法理解他为了一条人命,还是风尘女子的性命如此大动干戈,这是不合贵族风范的。

    他别的地方都能特立独行,但是表现出来的思想必须与主流一致,否则只怕还没有扳倒李林甫,就被其他人所排斥了。

    李倓坐在马车上想了半晌之后道:“我入宫一趟,王傅先回王府,明日休沐日,还要请王傅为我答疑解惑,印星也先回去吧,今日劳烦你了,那些金丸……”

    朱邪狸抬手阻止他继续下去,开口道:“那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你不用在意,入宫之后……你话可千万不要冲动。”

    朱邪狸听到他要入宫第一反应就是李倓要去告状,是以才有此一。

    李白此时也明白过来,顿时道:“殿下万万不可,此事已经发生,之前也是我太过冲动,不值得因为这件事情惊扰圣人娘子。”

    李倓勉强笑道:“你们在乱想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啦,我是时候入宫了,如果再回王府的话,折腾一下回去没多久又要过来,不如早早入宫。”

    朱邪狸和李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下了马车目送李倓往皇宫而去。

    李白忽然道:“大王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朱邪狸看了他一眼道:“他只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但越是这样明他越在意,看来我还是要帮他一把的。”

    李白有些吃惊地看着朱邪狸问道:“世子要帮大王?”

    朱邪狸轻轻点头,笑了笑道:“他又不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为何不帮?”

    朱邪狸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仅仅是这件事情,只要是李倓想做的事情,他都会帮,哪怕李倓想要杀人放火,他也会在旁边递刀递火把,或者亲自动手。

    李白沉默半晌才道:“李林甫势大,此事不易。”

    朱邪狸颔首:“他知道,所以他没有立刻动。”

    李倓这个人一般有仇基本上都不会隔夜,当然这都是仇也没有致对方于死地的想法,所以才会这样。

    如今他怕是对李林甫已经起了杀心,朱邪狸琢磨着他回家或许要跟他爹多了解一下李林甫这个人了。

    被朱邪狸和李白讨论的李倓此时正坐在蓬莱殿中,李隆基今天难得勤奋一次,此时正在批奏疏,并没有时间陪娇妻。

    杨贵妃有些惊讶:“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在这一身……是去李府了?腰带是怎么回事?”

    李倓:……

    不得不杨贵妃的观察能力还是很强悍的,就这么一照面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妥之处。

    李倓有些黯然道:“嗯,我去了一趟李府。”

    杨贵妃见他恹恹的模样不由得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那个李崿与人争风吃醋而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你这又是何必?来,吃两个荔枝,这是岭南刚刚送来的,还新鲜呢。”

    李倓看了一眼新鲜的荔枝,又想了一下这个年代不怎么发达的保险技术和运输技术,不知道这么一点点荔枝跑死了多少匹马,又累坏了多少人?

    综合一下今天下午的见闻,他心头更是恶心,表面上却还要平静摇头道:“我不是可惜他,而是……在李府看到了人灯,实在是……难以置信。”

    杨贵妃捏着荔枝的手一顿:“人灯?什么人灯?”

    李倓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杨贵妃不由得掩口惊呼:“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李倓见她虽然惊讶,但是脸上全是好奇,对那一条逝去的人命极其漠视,心里忽然就明白,他跟杨贵妃可能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哪怕如今勉强算是一个阵营,却也不可能长久扶持下去。

    毕竟三观不合可是很难做朋友的。

    李倓闭了闭眼睛道:“嗯,这个人灯还是阿舅送过去的。”

    杨贵妃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杨钊这么做的用意,她叹了口气道:“李相若是因此息怒倒也还好,在至少能保住杨晅,不过,他想要杨晅赔命也是不可能的,最多是让杨晅丢了官职,哎,二叔父只此一孙,日后还是要想办法帮帮杨晅才是。”

    李倓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原来在杨贵妃眼里,这件事情到最后值得担心的就是杨晅会因此丢官!

    他抿嘴道:“杨家这么做可不对。”

    杨贵妃有些奇怪:“哪里不对?那花娘本就该死。”

    李倓冷冷看着她问道:“她不就是当初的你吗?”

    杨贵妃瞬间大怒:“你将我与风尘女子相提并论?你好大的胆子!”

    李倓倒也并不害怕,只是道:“事情不一样,但是这情形何其相似?当年的你不也是这么被推出来的吗?明明没有过错,但所有人都相信你是罪魁祸首,所以他们要你死,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本来十分愤怒的杨贵妃听了之后不由得愣在那里,她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或者……根本无法反驳。

    李倓垂眸道:“杨家能这么对待一个陌生女子,就明这样行为他们是认可的,你上一世虽然杨家没有这么做,但不过是因为来不及而已,因为杨钊死在你前面,如果杨钊当时没死,你他会怎么选?”

    杨贵妃脸色一白道:“阿钊不会这么做的,他的一切地位都因我而来,若是我死了,他还有什么?”

    李倓摇头:“你错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宰相,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门生故旧遍布朝廷,子嗣也都在重要职位,他对你的依赖已经没那么大,他不必主动将你推出来,只要不阻拦不劝阻,就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不定圣人也会将 对你的心存愧疚转移到他身上,你……他会怎么做?”

    杨贵妃听得怒火朝天,看架势颇有想分分钟掐死杨钊的意思,李倓趁机道:“所以,不能让他太有权势,或者整个杨家都不需要太有权势,他们有了权势就不会依赖你,你的存在与否也变得可有可无。”

    李倓一边着一边观察杨贵妃的表情,在见到对方的表情不停变化之后,他就松了口气。

    实话这一套辞是有漏洞的,毕竟杨钊不依靠杨贵妃还能怎么做?

    他不傻就该知道杨贵妃不能倒,杨贵妃倒了以他的本事想要继续混下去并不容易。

    然而谁让杨贵妃经历过一次背叛,并且刻骨铭心呢?

    她会相信李倓的话,或者李倓的话忽悠她是够了,毕竟也算得上是对症下药。

    半晌之后杨贵妃冷冷道:“若是没有阿钊,我又该如何?”

    李倓有些奇怪:“杨钊影响到你受宠的程度了吗?圣人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杨钊,你放心,你不是卫子夫,他杨钊也当不了卫青,圣人不会因为安抚他就假装宠爱你,你得宠就是真的得宠,与他没有关系。”

    杨贵妃一听,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感慨:“若他能有卫青之能就好了。”

    李倓倒是觉得,如果杨钊有卫青一半识相就好了。

    他往后一靠道:“更何况将来你只能指望我啊,毕竟我还能帮你颐养天年,杨家难道还能将你接出来吗?”

    杨贵妃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她现在有儿子了,虽然不是亲的,但也有依靠,娘家哪里比得上儿子可靠?

    杨贵妃踱步道:“圣人有意让他做太府卿,是否要阻止?”

    李倓脸色一变,太府卿可是非常重要的职位,位列九卿之一不,还是肥缺。

    这个职位是跟钱交道的,管理京城东西两市的税收,甚至还掌握国家的钱帛金玉,还有犀角象牙这种贵重东西。

    李倓道:“最好是能拦住他,这是肥缺,他若拿到,肯定大肆收受贿赂,或者侵吞国家财产,这些东西到不了你的手上,但是大家却会把帐算在你头上啊。”

    杨贵妃顿时道:“那必须不能让他做这个官。”

    “什么不能做这个官?”李隆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倓听声辨心,一听就知道李隆基今天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不由得看了一眼杨贵妃。

    然而杨贵妃对李隆基心情的把控比他还要灵敏,此时已经迎上去抱着李隆基一条胳膊道:“三郎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可是有人又惹恼了你?”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只是哥奴丧子,看上去击颇大,真是让人担心。”

    李倓垂眸不话,杨贵妃趁机道:“杨晅早年丧父,此事是阿钊没有管教好他,我代阿钊请罪了。”

    李隆基见杨贵妃宛若受惊的鹿一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安慰道:“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太过忧心。”

    杨贵妃叹了口气道:“我只担心李相会记恨阿钊,圣人,不若阿钊最新的任命,就先放一放吧。”

    李隆基奇道:“这又是为何?”

    杨贵妃十分善解人意道:“此事起因经过已经不重要,重要是李相次子已经身亡,李相必定伤心,此时圣人若是提拔阿钊,李相怕是要多想,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先让别人顶上吧。”

    李隆基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杨家和李家如今是有着一条人命的仇家,虽然他已经苦口婆心调节过,杨钊也赔礼道歉,但李崿死了是不争的事实,李林甫一时半会恐怕也没办法释然。

    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要委屈阿钊了。”

    杨贵妃笑道:“这有什么委屈的?若是圣人真的心疼他,不若日后给他一个清贵职位,也免得天天有人那他外戚出身的事情道。”

    李倓听着默默在心里给杨贵妃竖了一根大拇指,这一下子直接将杨钊触摸实权的可能性给降低不少,不得不女人狠起来也是真的狠。

    不过杨贵妃应该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忽悠的人,看来当年或许真的发生过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导致杨贵妃跟娘家也是起了龃龉。

    李隆基却大笑道:“阿钊颇有干才,若是放去当清流才是损失。”

    杨贵妃掩口娇笑:“他能有什么干才,还不是圣人垂。”

    李隆基摇头道:“行啦,我知道娘子贤明,识大体,但那些清流可不好惹,阿钊过去怕会吃亏。”

    李倓听了险些笑出声,李隆基这就差摆明了杨钊文盲了。

    不过想想杨贵妃的文化水平,杨钊好歹是个郎君家里管教应该也不缺,至少比李林甫强吧。

    杨贵妃道:“什么都是学出来的,他时候就不爱读书,怎么都不行,正好放过去,等他不过人家,又听不懂人家什么之后就知道读书了。”

    李隆基笑道:“娘子可真是别出心裁,不过那些人天赋异禀,阿钊读了书也是会吃亏的,也就三十一郎这样的能混的如鱼得水。”

    正在一旁吃瓜看戏的李倓,猝不及防被点名,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继而寻思李隆基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杨贵妃看了一眼李倓道:“三十一郎也是认真读了书的。”

    李隆基点头道:“是啊,就连翰林院的人提起三十一郎都赞不绝口。”

    李倓又是一愣:翰林院?我没跟他们过交道啊?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李隆基忽然开口问道:“三十一郎书读的这么好,李白怕是没有能力担任王傅了吧?”

    李倓听到的瞬间大脑开转,直觉这句话肯定不是李隆基随性而。

    他笑了笑道:“怎么没能力?王傅诗文天下一绝,有几人比得过他?连贺监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李倓生怕李隆基又拿出身事,便顺便拖贺知章下水,状元都对李白赞不绝口,明李白有状元之才啊,只不过你们没给人家考科举的机会罢了。

    李隆基道:“那也总有比他强的人,阿爹再给你找一个?”

    李倓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低头道:“我近来颇忙,王傅也没什么时间教导我,只得休沐日才有时间,换一位也太浪费,若是兼职,那人家岂不是没了休息时间?”

    李隆基看李倓坚持有些纳闷:“你怎么就与他如此投缘?”

    李倓也纳闷:“阿爹都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要换?”

    李隆基开口道:“李太白为人洒脱不羁,颇有藐视礼法之嫌,先有让力士脱靴,后有强闯宰相府邸,难堪重任。”

    李倓:李林甫!我日你仙人板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