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李倓看着朱邪狸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什么?段倚跟谁有仇?”
朱邪狸匆匆过来, 面色凝重道:“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段倚当年有个幼子, 被李屿所杀, 从那时候起段倚就跟李林甫不死不休了。”
李倓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才道:“可是……没看出来啊, 之前我查过段倚这么多年办的案子,明显在涉及到李林甫的时候, 他大部分都判的比较轻。”
“是判的比较轻,但不是没判。”朱邪狸道:“而且也因为这一点, 其实许多李党也觉得段倚跟他们是一边的。”
“那你怎么觉得段倚不会因为李林甫势大而放弃杀子之仇呢?”
朱邪狸道:“除了绿教教主还有人招了, 并且出段倚的妻子姜氏曾暗中资助他们,也是那块铭牌出现在段倚手里的原因。”
李倓笑道:“这可真是太凑巧了,刚刚安禄山过来将姜氏与绿教来往的账本给了我。”
朱邪狸顿时十分警惕:“他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想要施舍给我一个人情, 并且借我的手去击李林甫呗, 嗯,他现在大概还不知道李林甫跟段倚之间的仇怨。不过段倚……隐瞒的可真好啊。”
李倓摸着下巴继续问道:“李屿为什么要杀他的儿子?这之中可有什么阴谋?”
朱邪狸道:“没什么阴谋, 就是陈年旧事, 据李屿与段倚幼子段央年龄相仿, 彼此之间也有些磕绊,十年前两个人下棋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起了口角,李屿直接抬起了棋盘砸向段央, 后来段央不治身亡。”
李倓:……
他思考了半晌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剧情这么耳熟呢?”
朱邪狸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 也茫然了一瞬, 而后听到李倓一拍书案道:“靠, 李屿难道是汉景帝转世吗?”
朱邪狸懵了一瞬:“汉景帝是……什么意思?”
李倓有些意外:“你居然不知道吗?”
他想了想觉得朱邪狸可能没怎么读过史书, 或者没有注意到这里,便解释道:“汉景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与他的堂弟下棋,也是起了口角,然后用棋盘把堂弟给拍死了,后来这个堂弟的父亲差点造反,看起来还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朱邪狸心中暗暗记下这段历史,准备回去翻书看,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
他看着李倓道:“我觉得不太对。”
李倓抬头看向他问道:“嗯?看。”
朱邪狸十分自然地坐在他身旁道:“段倚想要把我带走的心情太迫切了,然而他难道想不到这样针对我们,我们肯定是要追查下去的,他夫人行事虽然有所遮掩,但到底会留下蛛丝马迹,想要查到他身上太容易,他这样仿佛是在逼着我们查到他身上一样。”
李倓垂眸想了想道:“你得对,所以我决定去见见他。”
朱邪狸有些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李倓点头,也不给帖子,直接就杀到了段倚家。
今天是休沐日,段倚也在休息,而就算没有帖子,宁王亲自上门他也不会将李倓拒之门外。
只不过段倚在看到跟李倓一起过来的朱邪狸的时候,脸上还是浮现出了讶异的表情。
他们两个人被段倚迎进了门,李倓一路走着一边认证真观察了一下。
然而越是观察越是奇怪,无论段倚是李林甫的人还是安禄山的人,都不应该这样的……寒酸。
整座府邸是朝廷制式,一般在分给官员的时候都是按照规定来的,不过许多官员入住之后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修改,比如种什么花,养什么鱼,要不要加个秋千,要不要加个影壁 。
然而段倚的府邸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修改,仿佛是新到手的一样,从户部手中出来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这种无欲无求的表象让人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要么是段倚这个人十分会装,装出一副清贫假象迷惑他人,要么就是他真的隐瞒着很多事情。
李倓忽然觉得这样上门似乎还是有些鲁莽了一些,应该再多查查的。
只是已经上了门,也不好再告辞,只能坐下来,等茶上来之后,等段倚开口。
段倚也没让他失望,直接问道:“宁王殿下突然登门,不知有何要事?”
段倚这句话几乎就是在指责李倓不守规矩,哪里有人上门不下帖子提前通知主人家的呢?多少也好让主人家有个心理准备。
只不过李倓今天已经做好了跟段倚不欢而散的准备,完全无视这份指责直接问道:“段卿前些日子手中掌握了证据,我今天来就是想要跟段卿聊一聊,看看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是否一致。”
段倚冷笑着道:“证据?证据不已经在宁王殿下手中了吗?”
李倓有些茫然:“什么?”
段倚道:“就是那个铭牌,如今已经失窃,想来殿下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了吧。”
李倓心中一动,他忽然想到之前唐堂在去拿证物的时候,拿回来两块铭牌。
其中一个铭牌因为跟绿教有所牵连,后来再加上顺藤摸瓜依稀摸到了真正的凶手,他就忽略了了另外一块铭牌。
那块铭牌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秘密?
大意了,李倓心中暗叹一声,他就一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居然是在这里。
不过在段倚们面前他肯定是死活不能承认的,所以他只能摆出一副无辜的架势问道:“什么铭牌?”
段倚冷冷盯着李倓,他是第一次认真量这位殿下。
李倓的五官精致柔和一双黑亮的眸子清澈见底,眼底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柔软,就这么无辜看着他的时候,连他都忍不住想要对这个少年温柔相待。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圣人会独宠这位宁王殿下,这样的少年郎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平静。
他也生出了些许怀疑,难道那个铭牌真的跟这位殿下无关?
段倚迟疑道:“前些日子大理寺失窃,证物丢失,大理寺正在全力追查。否则在殿下接收这个案子的时候,我早就该去与殿下做交接。”
李倓十分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什么?大理寺禁卫森严,究竟是何人能够在大理寺偷窃而不惊动守卫?”
段倚不语,这的确是他觉得奇怪的一点,他身边未必没有江湖高手,所以想要完全避开大理寺所有人的耳目偷走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现实发生在眼前,他不信也不行。
这样一想,或许还真与这位殿下无关,毕竟没听过宁王殿下身边有过什么高手。
可是如果那两块铭牌不在他手上,他又是怎么追查到绿教的?
段倚心中疑惑,便问道:“殿下是如何追查到绿教的?”
李倓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实……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段倚略一挑眉,李倓转头看了朱邪狸一眼,朱邪狸立刻拿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段倚。
李倓看着段倚道:“还请大理寺卿先看看这本账册吧。”
段倚在翻开册子的一瞬间,面色就变得十分惊愕。
其实刚刚在看到这本账册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只不过觉得这年头账册都长得很像,未必就是他想到的那一个。
结果没想到,居然还真是。
他看了没两页就合上账册,脸色略显 苍白,却还是表情冷淡道:“宁王殿下拿出这么一本不知所谓的账册,是想明什么呢?”
李倓微微抬了抬下颚道:“在大理寺卿眼里,这本账册就是不知所谓吗?”
段倚昂头道:“不然呢?这本账册来历不明,若是这都能成证据,那案子也太好破了一些。”
李倓含笑道:“的确如此,所以这样一本有理有据的账册都不能成为证据,当初大理寺卿是怎么觉得一时心软收留了江湖浪人的朱邪世子有罪的呢?当时的大理寺卿似乎更加没有证据吧?”
段倚一噎,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这样一个言辞锋锐的少年,这怎么会天真柔软?
他脸色一沉道:“殿下不辞辛苦跑来,莫非就是来讽刺下官的吗?”
李倓摇了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正如你所,这个账本只能作为一个怀疑的证据,但是加上供词的话,就已经成了铁证,段卿还要一力顽抗吗?”
段倚顿时脸色苍白:“供词?他们……他们……怎么能。”
他完之后,忽然惊醒,仿佛知道自己错了话一样,直接站起来道:“下官身体不适,就不招待殿下了,殿下请便!”
段倚完就踉踉跄跄往后宅走去。
李倓看着他原本挺直的背影便的岣嵝,并未阻拦。
而他不话,朱邪狸就更不会擅自做主,他转头看着李倓问道:“阿恬?”
李倓站起来道:“我们走。”
出了段府之后,李倓也没上马车,就这么跟朱邪狸走在路上。
难得今日天气晴朗,他忽然有点不太想那么早回府。
朱邪狸自然是顺着他的,只不过天气寒冷,他担心李倓受冻便从马车上拿下来一件狼皮大衣。
那件狼皮大衣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还是他曾经送给李倓的那张白狼皮所做。
朱邪狸一边细心的替李倓穿上,一边道:“天气寒冷,你身体不好,多穿一点。”
李倓没有拒绝他的关心,看着朱邪狸细心的帮他系领口衣扣,一时之间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他的那些隐秘在心底的情愫,就这样掩埋下去,不出来他跟朱邪狸还能是十分亲密的好友。
朱邪狸帮他整理好衣服之后,一抬头就看到李倓目光清亮,温温软软地看着自己。
特殊处理过的温软皮毛将他半张脸都遮挡了起来,越发显得年少。
朱邪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只可惜带着幞头影响了手感,李倓的那头黑发也是十分柔软的。
李倓穿上了衣服,身上暖心里更加暖,看着走在他身旁的朱邪狸问道:“你不冷吗?”
朱邪狸摇了摇头,伸手握了握李倓的手道:“看,你的手比我还凉。”
李倓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牵一下手,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紧张,仿佛回到了当年纯情到跟喜欢的人碰碰手都害羞的时候。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红,只能低头将脸埋进柔软的白狼毛之中,装作风很大的样子不话。
而朱邪狸也目不斜视,仿佛自己刚刚真的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手不冷一样。
只不过他手中似乎还留着李倓的余温,只是轻轻的一触及分却让人更像将那双手护在手里仔仔细细捂暖。
李倓闷头走了半天,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跟心跳终于恢复正常之后,才抬起头。
同时心中也有点纳闷,平时朱邪狸着急的时候也会握住自己的手腕,之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啊。
难道手掌跟手腕的差别这么大吗?
一旁的朱邪狸此时也调整了过来,开口道:“大理寺卿好像有点奇怪。”
李倓也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道:“他仿佛是故意露出破绽一样,不对,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破绽。”
朱邪狸点头道:“我也这么想,他好歹是做到了大理寺卿的人,哪怕再因为背后有人,但这些年来他破过的案子都是证明,他这个人不可能心里那么脆弱,更甚至他很坚强,如果他不想让我们看出什么,完全能让我们找不出任何证据。”
李倓沉默半晌道:“准备结案吧。”
朱邪狸有些意外:“什么?不查了?”
李倓道:“没办法继续了,再继续下去,我们只会被他们当成攻讦别人的棋子,安禄山想通过我们攻讦李林甫,段倚也想通过我们攻讦别人,只不过目前还看不出他的目的,但从之前你他跟李林甫之间的仇来讲,他的目的或许也是李林甫。”
朱邪狸问道:“李林甫倒台不是你的希望吗?”
李倓严肃脸道:“我的确希望李林甫赶紧下台,但不是这种方式,你要知道,李林甫被逼到了绝路肯定不惜拉其他人下水的,到时候不好,整个朝堂都会震荡,他这么多年来门生故旧多少?全部都查一遍,然后呢?只要涉及到了李林甫,到时候无论有罪没罪恐怕都要被抓起来,那么多人被抓起来,朝廷怎么运转?”
朱邪狸了然:“所以你更希望慢慢来?不过这次机会错过了,下一次再找机会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倓倒是不在意:“想要抓李林甫的把柄可太容易了,若不是阿爹偏袒他护着他,他早就被搞下去了,怎么可能还有今日风光?”
朱邪狸看着李倓,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李倓并不是完全怕李林甫倒台朝廷混乱。
白了,朝廷的长名榜就是为各个位置补充新生力量所做的准备,确保某些位置空缺之后就有人能够及时填补上去。
李林甫倒台或许朝廷会元气大伤一阵,但会有太大的影响是不可能的。
李倓只是在担心他们会被拖下水,确切是担心自己会被拖下水。
段倚针对他的那个行为已经让李倓生出了警惕,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李倓并不害怕。
毕竟他背后有圣人娘子撑腰,然而他未必护得住朱邪狸。
在参透了李倓这层用意之后,朱邪狸更加觉得自己太过弱,拖了李倓后腿。
然而李倓现在想的是:你们越是想要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想要把我当棋子,你们当棋手?不好意思,棋盘掀了,拜拜吧您呐。
至于担心朱邪狸,有,但是并不多,朱邪狸身份毕竟不同寻常,无论是李林甫还是安禄山,都不敢太过逼迫。
就算是段倚那天过来口口声声要捉拿朱邪狸归案,实际上不也并没有强硬带走吗?
如果段倚真的不择手段想要将朱邪狸抓捕归案的话,那么无论李倓他们再怎么心对方也能找到机会。
李倓回去之后让朱邪狸将供词整理一下,然后将唐堂喊了过来。
唐堂在见到李倓之后,一双大眼睛十分渴望地看着李倓问道:“大王,要杀谁?”
李倓:……
这孩子是没救了吗?
自从自己召唤出他之后,除了让他去刺杀了一次安禄山,剩下就没让他再杀人了,还以为这样能够削弱一下他心中的杀气,让他感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
结果还是没用?
李倓心很累地坐下问道:“那天你取得这两块铭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那个机关不算。”
唐堂沉默了一下道:“有。太容易了。”
李倓略一思索就明白对方的应该是东西拿到的太容易,那么也就是段倚的确是有意放人进去拿东西的,就算不是唐堂换一个身手差不多的江湖侠客 都可能顺利拿走。
那么……剩下的这块铭牌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李倓把玩着剩下的那块铭牌,一时之间觉得有点没有头绪。
他索性先把铭牌放下问道:“孟知涯最近在做什么?都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唐堂眼睛一亮道:“他最近在帮你盖楼啊,最高的那一栋已经快好了!”
李倓顿时一个哆嗦:“什么?这么快就好了?他认真了吗?不会是危楼吧?”
唐堂冷漠道:“施工已经两个月了。”
李倓微微一愣,不由得有些感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居然都快两个月了。
他问道:“孟知涯建了多高?”
唐堂听后眼睛亮晶晶道:“楼高四十米左右!”
李倓心里估算了一下,不由得十分惊讶,这都有十层楼高了。
当然他惊讶的不是高度,而是孟知涯盖楼的速度。
毕竟论高度的话,洛阳的天堂明堂那才是真正的壮丽辉煌,明堂高两百多丈,大约八十六米,而天堂更高一些超过了百米,据在天堂的第三层是能够俯视明堂的。
所以盛唐时期的建筑工艺哪怕没有到达砖木工艺的顶峰,也差不了哪里去。
而且据这两座建筑每天劳役万人用了一年的时间建完。
然而他给孟知涯的经费和人手肯定是不能跟武则天比的,所以对方两个月建起了在这样的楼,是在让他意外。
他忽然有点想去看看他的高楼,正在他盘算着回长安一趟的时候,朱邪狸整理好了供词和结案论述过来。
李倓连忙让唐堂先回去,然后继续看手上的那个铭牌。
朱邪狸过来之后问道:“还在想?”
李倓点点头:“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朱邪狸从他手里接过铭牌翻来覆去看了看,忽然道:“这块铭牌上的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等我想想。”
朱邪狸皱眉思考半晌,最后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我曾与杨暄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身上带着一枚玉牌,上面的图案跟这个一样!”
李倓抬头看向他问道:“你确定?”
朱邪狸用力点了点头,李倓转头对巴坤道:“去将杨二郎请来。”
杨二郎的就是杨昢,他在家中行二,又正巧是宁王友,只不过最近还在被李倓压着读书,感觉自己都快读傻了。
杨昢十分兴奋地跑过来问道:“表弟,你喊我过来作什么?是不是不用读书了?”
李倓挑了挑眉:“我让你读的都读完了?”
杨昢顿时脸一垮:“好难啊。”
他真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可是他这个便宜表弟非压着他读书,家人看他终于有人管,并且管得住,直接把他扔给了宁王,并且还送了很多好东西过来,让宁王继续管教。
自从踏进宁王府那天开始,他的日子就变得水深火热qaq
李倓忍不住拍了拍他的狗头道:“那个不重要,先放一边,我让你过来是来看样东西的,你看看这个你认识吗?”
李倓将铭牌递给杨昢,杨昢拿过来十分稀奇地道:“咦,你怎么有我家下人的铭牌?哪儿来的?是谁冒犯你了吗?”
李倓伸手按住书案问道:“你确定这是你家的?”
杨昢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道:“对,我们也有,只不过跟下人的是不一样的。”
他一边着一边摘下了自己身上的玉牌道:“材质不一样,图案也不太一样,但我不会认错。”
李倓对比了一下,发现果然十分相似。
要知道古代世家虽然并没有家徽一样的东西流传,但终究都会有证 明身份的表记,尤其是需要出门办事的下人。
李倓拿着铭牌一时之间有点消化不了,这个铭牌才应该是谷丙均,而之前段倚这个东西在袭击现场也出现过,但这不通。
这块铭牌是杨家下人的事情并不隐秘,如果李林甫遇袭现场出现过,当时就可以判断那些行刺的人是杨钊派来的。
至于杨钊派人来的动机,待考证,但这的确是事实。
然而当时没有任何人发现,段倚也没有,除非所有人都没发现都一起隐瞒,要么就是……从一开始出现在现场的就是另外一块铭牌,真正绿教所用的铭牌。
而这块铭牌……就不知道段倚从何处得来的了。
李倓抬头看了一眼朱邪狸,朱邪狸对他缓缓摇了摇头,李倓立刻明白当初谷丙均的身份应该没问题,至少跟杨家是牵扯不上的。
那么……段倚为什么这么做?
李倓觉得十分脑壳痛,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离迷,他甚至感觉李林甫遇刺可能只是一个导火索,现在各方人马都在想要利用这次事件将自己的政敌给陷进去。
李倓低头想半天抬头看着朱邪狸道:“我决定还是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我阿爹吧。”
朱邪狸一噎,他原本以为涉及到杨家李倓会继续追查下去,毕竟万一杨家被连累,他可能也会被连累。
结果没有想到李倓算祭出圣人这杆大旗,这可真是……除了他别人也没这个本事了。
一旁的杨昢虽然算不上太聪明,但却也多少听明白了一些,不由得有些忐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李倓虽然嘴上着要直接将事情都丢给李隆基,不过李隆基毕竟年纪大了,如果发现自己手下以往都很团结的大臣们实际上都恨不得弄死对方,万一一个受不住,又发病什么的可怎么好?
李倓一点也不想再用师徒值换护命丹去救李隆基,师徒值不是钱吗?师徒值对他而言比钱还有用啊!
他转头对着杨昢道:“你回去一声,等等我去你家一趟,就不写帖子了,费事。”
写个帖子也要斟酌措辞,写好自己为什么去拜访,什么时候去拜访,也是很烦。
而且他去的原因也不能落在纸面上,要不然成了陷害杨家的把柄。
杨昢有些慌张,转身就往外跑,准备快速回家告知杨钊这件事。
李倓抬头看向朱邪狸问道:“你要去吗?”
朱邪狸有些犹豫:“这件事是不是不该我知道?”
李倓想了想道:“你也负责,你你不知道,估计杨钊也不会信。”
朱邪狸顿时放心:“那就走吧。”
两个人刚回来就又要出门,李倓忍不住嘟囔:“大冷天还要往外跑,俸禄也真是太不好拿了。”
朱邪狸用手背碰了碰他的手,果不其然一片冰凉,顿时十分心疼,一边让清空准备手炉一边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给他遮风。
李倓只觉得被朱邪狸碰触的地方温度直线上升,其他地方依旧冰凉,都快冰火两重天了。
他收敛一下心神,迅速赶到杨家。
杨钊此时已经等在客厅,他面色略微凝重,看到李倓的时候却还是笑着招待了他。
李倓行礼过后道:“我也不与阿舅客气就直了,之前李相遇刺的案子牵连到阿舅了。”
杨钊略有些惊悸:“与我何干?”
李倓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得感慨,李林甫势大真是深入人心。
杨钊在别人面前也是威风八面。
结果却被李林甫吓成这样。
他一边感慨,一边将事情了一遍。
杨钊听后恨恨道:“亏我一直提拔他,他居然反 咬我一口,实是狼心狗肺。”
李倓:……
好了,终于水落石出了,段倚居然是杨钊的人!
杨钊大概将李倓当成了自己人,当着他大骂一通段倚,而后便拉着李倓的手道:“三十一郎,阿舅是被诬陷的,你可要帮帮阿舅啊。”
李倓心: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清白!
而在知道段倚是杨国忠的人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段倚手上有杨家的铭牌。
此时他也无心再跟杨钊求证什么,便直接道:“我亦不信阿舅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所以前来跟阿舅一声,若有不好的传言千万别慌,我一定会处理的。”
杨钊紧紧握着李倓的手十分感动,道:“阿舅的身家性命,不,整个杨家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三十一郎了。”
朱邪狸低头看着杨钊紧紧握着李倓的手,忽然有种羡慕的感觉。
他每次都要想方设法才敢碰一碰,最多也就握个手腕,他也想牵着阿恬的手啊。
李倓此时也想翻白眼,他才懒得掺合这些事呢。
然而嘴上却要道:“阿舅放心,必不会让您受不白之冤。”
杨钊满脸感动:“我就知道三十一郎是个好孩子,时候不早你们就留下来用饭吧。”
李倓连忙推辞,最后几乎是拉着朱邪狸逃出了杨家。
朱邪狸看着李倓坐上马车长出口气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吃个饭而已,怎么怕成这样?”
李倓哼了一声道:“吃饭之前是让我查清真相还他清白,吃饭的时候估计就要变成帮他报仇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朱邪狸不由得失笑道:“那现在……”
李倓道:“结案!我进宫去报备一声。”
朱邪狸也明白了李倓的意思,点头道:“所有的东西都在车上。”
李倓道:“你跟我一起去,毕竟审问都是你来的。”
这年头就算再有能力的贵族子弟也会想尽办法在皇帝面前多刷刷存在感,总能少走弯路,如今他既然有这个便利,那就给朱邪狸提供一下又怎么了?
如果朱邪狸觉得这个朝廷知人善任,至少对他有知遇之恩,不会黑化不是很好?
朱邪狸应了一声就跟着李倓进了宫。
李倓入宫之前已经走了正规流程,递上了奏疏,李隆基也迅速召见了他。
只不过在他行礼过后,准备好了应对李隆基的问题的时候,李隆基忽然开口道:“我听闻三十一郎在城郊修了一座高楼?”
李倓微微一愣,大脑迅速转动,嘴上却道:“是的,之前偶遇一位精通百工的匠人,他自己能建高楼,我便让他去试了试。”
李隆基声音不辨喜怒:“哦?怎么样?”
李倓觉得李隆基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建了高楼,那必然知道高楼是什么样子,现在又问他……
李倓眼睛一转道:“我还没去看过,阿爹,我原本是想着如果他真的有这个能力,就让他帮阿爹也修一座高楼好不好?”
杨贵妃在一旁开口道:“你这孩子,若是让大臣知道你这话,怕是要参你一本进献谗言,使圣人浪费国帑了。”
李倓眨了眨眼道:“哎呀,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当初就是想着如果这栋高楼能够建起来,并且还不错的话,就推荐给阿爹,毕竟洛阳有天堂明堂,长安……也不能差啊。”
李隆基心中一动,作为皇帝当然想要超越前人,尤其是武则天这种李家根本不承认的皇帝。
天堂明堂虽然壮丽辉煌,然而李隆基却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又因为拆卸不便重建费钱而不能动,索性他就基本不去洛阳。
若是大明宫也能建成比天堂 还要高大的建筑……那他必定名留青史。
李隆基有些心动,但多少还有些底线:“胡闹,如此大建,要耗费多少人工钱粮?”
李倓微微一笑:“阿爹肯定想不到我那栋楼才花费了多少,回头我让人把账本拿来给阿爹看看,我也请那人做过预算,如果真的要建,并不会花费太多钱粮的。”
就是要消耗许多师徒值罢了,李倓一边着一边心里在滴血。
李隆基目光一亮:“哦?果然如此?”
李倓连忙点头:“自然如此,反正到时候阿爹可以让工部去看一看,如果满朝文武反对的厉害,那这栋楼就送阿爹好了。”
李隆基这下才开心,李倓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次是真的大意了,怎么忘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皇帝的呢?
建的比皇宫的楼还高,就算是在城郊也……挺不过去的。
李倓见这件事情算是糊弄过去,连忙将案子的结论了一遍。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李隆基似乎心神都沉浸在了能够建设更大更高的宫殿之上,对于这个案子并没有多少关注。
就连那所谓的结论陈词都没有看,挥挥手了句:“这件事情办的不错,破案很快,赏。”
然后李倓就带着朱邪狸以及一堆赏赐出来了。
出了宫之后,李倓长出口气,转头看着朱邪狸道:“哎,本来还想让你两句的……”
谁知道李隆基根本不关心啊,所以……当初在将案子交给他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案子只需要有一个结果,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就行了,至于是谁……不重要。
李倓进宫的事情许多人都看在眼里,而他出宫之后就宣布结案,一时之间整个骊山都有些暗潮涌动。
在得到消息之后,许多人对这个结果简直不敢置信。
于是李倓一次性的收到了四份请帖:李林甫、杨钊、安禄山、段倚。
李倓看着桌子上一字排开的请帖,微微一笑道:“来人,在云来食肆定一桌上好酒席。”
既然都想问个明白,那大家就坐在一起好好道道好了。
于是,宴请当天,李林甫等四个人进了雅间之后,都有一瞬间的怀疑人生:我是谁?我在哪儿?他们为什么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