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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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眨了眨眼道:“你等会, 我们捋捋,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怎么突然又中毒了?谁给他下的毒?”

    李倓觉得应该不会是李林甫, 如果是李林甫的话,他最擅长的是直接栽赃陷害, 然后通过“正规”手段弄死对方, 不会动用这种一旦暴露会引火烧身的方法。---

    安历凡有些茫然地看着李倓:“师尊居然没算出来吗?”

    李倓:……

    他掩饰地轻咳一声道:“最近救人救太多,怕被反噬不敢上窥天道,你也没有占卜出来?”

    安历凡有些犹豫:“算是算了, 但是总觉得有点不太对, 我算出来的是安庆宗给安禄山下毒, 可是……怎么会?”

    李倓也觉得有些奇怪, 安禄山一向宠爱幼子安庆绪是真的,所以安庆宗心中有所不满也在正常。

    只不过安庆宗现在就对安禄山下手, 是为了什么?

    李倓看着安历凡满脸的求知欲, 直接道:“不用管他们。”

    安历凡问道:“安禄山的毒……师尊会解掉吗?”

    李倓微微一笑没有话,心想他那丹药最多也就是强身健体, 解毒是不要想的。

    安历凡见李倓不话,也没有多问什么, 就在李倓思索这次给他哪本书的时候, 他居然干脆利落的走人了。

    李倓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道:“今天他居然什么都没问?”

    一旁的朱邪狸刚刚一直很沉默,此时才张口了句:“这才是正常的师徒关系吧?”

    “嗯?”李倓转头看向他。

    朱邪狸笑道:“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跟安历凡之间与其是师徒, 不如是交易更加恰当一些, 你让他做一件事情就会给一样东西,无论是记载巫符的书还是别的什么,实际上正常的师徒关系也未必需要这样吧?”

    李倓垂眸道:“可能我还是没把他当成真正的徒弟吧,毕竟身份有别,而且他的身份太敏感了,太过亲近也不好。”

    朱邪狸连忙道:“我也没不对,只是你刚刚这么问,我就觉得可能是安历凡也察觉到了你们之间的问题,想要改变一下。”

    李倓对此不置可否,除非有一天安历凡跟安禄山决裂,那他才可能真心跟安历凡相交,否则……万一他这边掏心掏肺,安历凡转头就反咬他一口怎么办?

    安历凡会不会反咬,现阶段谁也不知道,不过李倓很快就知道了安庆宗为什么会给安禄山下毒。

    在安禄山病重不起的第三日,他就上书请求让安庆宗代替他回范阳主持大局。

    当时李林甫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李倓正好在李隆基那里跟他交代那天武库大火的事情。

    武库大火到最后造成了四十多万件兵器受损,饶是李隆基一向奢侈惯了,听到这个数字也不得不心疼一下。

    然后在他心疼的时候,李适之直接将李倓供了出来,言称是宁王殿下不让救火。

    于是李隆基就把李倓给召进了宫,让后就碰到了李林甫拿着安禄山的奏疏过来请示。

    安禄山的事情显然比武库追责更加重要一些,李隆基将李倓先放到了一边,问道:“怎么?阿荦山真的到如此严重了吗?”

    李隆基问完这句话转头看向李倓又问道:“听安庆宗去找过你,阿荦山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李倓犹豫了一下道:“暂时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但短时间内怕也是无法承受长途跋涉的劳顿之苦。”

    李隆基皱眉道:“如今契丹和奚部都有不臣之心,安庆宗……真的可以?”

    李倓还没来得及话,旁边的李适之便开口道:“范阳节度使若是长期无法回到范阳,为何不另派他人?节度使之职重要非常,又不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为何还要让安庆宗去?”

    李倓跟李林甫对视一眼,默默都闭上了嘴,准备让李适之去冲锋陷阵。

    李倓觉得李适之可能还是认为李林甫跟安禄山是一伙的,否则怎么可能这么积极?

    李适之的的确有道理,天下间除了皇位,任何官职都不需要子承父业,至于什么世袭罔替的王位那是爵位,与官位是两个体系。

    不过李隆基也有他的顾虑,范阳那边或者是东北那边都是胡人杂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胡人去统领,如果换上一个汉人,不生活习惯的冲突和思维方式的冲突,人家要是不听他的,去了也不过是个傀儡。

    所以哪怕李隆基并不是特别愿意让安庆宗回去,还是考虑了安禄山的建议。

    过不多时李隆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转头看向李倓问道:“你那边怎么?那天为何阻止救火?”

    李倓淡定道:“因为当天是永寿郡王世子朱邪狸执勤。”

    李倓故意没有朱邪狸现在的职位,为的就是提醒李隆基,这位可不是普通的臣子啊,永寿郡王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若是被强逼着救火而出了什么差错,算谁的?

    李适之在旁边冷哼一声道:“宁王殿下找的好借口,没有朱邪世子,难道还没有别人吗?”

    李倓转头看向他问道:“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御史在参朱邪狸一个渎职呢?而且朱邪狸可从来都不是胆之人,当时若是我让他下来,换别人上去他也未必肯同意,除非我下命令不许救火。”

    李适之立刻道:“不管如何,武库四十万件武器被烧,殿下怕是要负大部分责任,殿下可承认?”

    李林甫此时轻咳一声道:“殿下也是有苦衷,据当时火势极大,就算拼力抢救也未必能够救回多少,若是因此搭上朱邪世子的性命,自然是更加不值,殿下此举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清和县公又何必咄咄逼人?”

    李适之道:“我只是想要让圣人知道真相而已,又哪里咄咄逼人了?”

    李林甫还想什么,李倓干脆道:“无妨,清和县公如此刚正不阿,本王倒也理解,如此来的确是本王的责任。”

    李隆基之前一直在旁边听着,在看到李倓如此轻易的就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之后还有些奇怪。

    他一直没有插手就是觉得李适之未必是李倓的对手,要知道当初就算是李林甫都没在李倓手上争的什么好处,更不要提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比不上李倓的李适之了。

    结果没想到李倓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承认了?

    李隆基没什么,他总觉得李倓肯定还有后手。

    于是他就看到李倓将腰牌一摘,直接扔到了在旁边站着的高力士怀里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渤海郡公身兼两职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一手给弄懵了,就连高力士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隆基生气道:“三十一郎莫要任性!”

    李适之在一旁立刻道:“殿下这是何意?官职乃是国家公器岂能私相授受?”

    李倓转头看着他:“这里这么多人你眼瞎看不到吗?这叫私相授受?”

    李适之没想到李倓会直接翻脸,当时就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回应。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宁王李倓是皇室之中少有的明白人,不仅学富五车,还温文有礼,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

    所以谁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李倓也会如同市井无赖一样骂人。

    李适之甩着袖子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倓冷笑:“怎么?我都引咎辞职了,清和县公还不满意吗?难道要废除我的王位才甘心?”

    饶是李适之再怎么想追击李倓,这句话一出他也不敢话了。

    皇子王位被废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造反,不是造反的话无论犯多大的过错,最多也就是降为郡王。

    如果李适之敢应这句话,那就是他想造反了。

    一旁的看戏的李林甫觉得……有点爽。

    他看着李适之心中冷笑,宁王你也敢惹,要是你能确凿他有罪就罢了,不确凿的事情拿出来,那就等着被他收拾吧。

    你想按照你的步调走?开玩笑呢,不知道宁王殿下最擅长的就是掀桌子吗?

    现在知道了吧?无话可了吧?

    不得不,被李倓掀桌子的时候,李林甫还是很难受的,然而如果跟他统一战线,看他不按牌理出牌收拾别人,那感觉还是挺爽的。

    高力士捧着腰牌有些无奈,宁王殿下可真是只狐狸,这腰牌只是作为左金吾卫大将军能够随意出入宫廷的证明。

    有了这个,金吾卫的统领才能随时进宫向皇帝报告。

    然而这个腰牌对李倓来压根就是个废物,他进宫啥时候需要禀报过?基本上不就是来就来了吗?

    他要是真要辞官,该给他的就不是这块腰牌而腰间悬着的那块代表着左金吾卫大将军身份的印玺啊。

    只不过他并没有出声,只是转头看着李隆基,决定等李隆基的命令。

    李隆基也被李倓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得心中好笑。

    果然,无论平时表现的再怎么成熟,怎么有能为,实际上还是个孩子呢,动不动就罢工,这不是孩子是什么?

    然而这种行为无论在什么时候,大概也只有自家父母会包容。

    所以李隆基包容了李倓这种行为,威严却又不失亲昵地道:“三十一郎莫要胡闹,你这是要累死力士吗?快快收回去,再有下次心我罚你!”

    李适之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这次这么严重都不罚,还会有下次?鬼才信有下次啊!

    不过对于这种结果,李适之除了有一些无力之外,倒也接受的很快。

    毕竟李隆基对于自己宠信的人非常宽容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尤其是对李林甫和安禄山,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就更过分一些。

    这样一看,李倓除了赖皮一些,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李适之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实际上他本来也只是想要甩锅而已,只要救火不力这个责任不在他身上就行了。

    毕竟他是刚升任的宰相,而且是因为牛仙客生病,无人可用之下被选出来的,地位十分不稳固,如果上来就出这么大事情,李林甫他们必定不会放弃这个压他的机会。

    而李适之虽然跟李倓正面刚了一回,不过他在李倓这里的仇恨值还没那么高,至少比李林甫和安禄山低很多。

    现在李倓更关注的是范阳那边李隆基要怎么安排。

    所以在李适之和李林甫都告退之后,李倓直接开口问道:“阿爹,义兄那边……怎么办?”

    李隆基叹了口气:“真的没办法治?”

    李倓苦笑:“阿爹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怎么会治病啊,只是会炼丹而已,所以这个还是要听侍御医的。”

    李隆基一想也是,李倓在医术这方面肯定是比不上宫中的侍御医,于是他直接让人将侍御医喊过来询问一番。

    李倓也在旁边装模作样的听,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连侍御医都没有发现安禄山是中毒!

    李倓忍不住认真观察了一下侍御医的表情,结果发现对方两个人都十分严肃认真,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他们是真的没发现。

    他倒是不觉得这两个侍御医在演戏,毕竟在宫中受宠的是安禄山而不是安庆宗,以安庆宗的地位去外面唬一唬别人还行,宫里的人不会多么在意他。

    而这种事情就算他出大价钱侍御医也不会同意,毕竟万一走漏风声,以安禄山受宠的程度他们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倓心中疑惑,但还不好出口,生怕出来之后侍御医们找到了方向把安禄山治好了怎么办?

    李隆基在看过脉案之后,确认安禄山近期内的确不能回到范阳,便叹了口气,想想道:“三十一郎,你且去阿荦山那里走一趟,问问他愿不愿意娶荣义?”

    李倓愣了一下:“荣义?”

    一旁的高力士道:“荣义郡主。”

    李倓这才恍然,他想了想安庆宗的确是娶了荣义郡主,只不过在历史上,安庆宗娶荣义郡主的时候就是安禄山反叛之前。

    他夏天与荣义郡主完婚,定居长安之后,当年秋天安禄山就不管他的性命直接起兵。

    于是安庆宗自然就被砍了头,就连荣义郡主也被处死。

    对于安庆宗的处理他是没什么想法的,他只是可怜荣义郡主。

    婚姻身不由己不,还被牵连丢了性命。

    当初让她嫁给安庆宗的时候,谁有问过她的意愿?

    后来安禄山反叛,又有没有查过与她有没有关系,是不是被蒙在鼓里?

    如果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这个结果,李倓对于荣义跟安庆宗的婚事还是十分抵触的。

    只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知道李隆基有这个想法主要是想要通过联姻,将安庆宗彻底绑在大唐这辆战车上。

    而且也不是谁都能尚郡主的。

    可是这样的方式对于忠臣自然有用,而且忠臣还会十分感激,更加卖命。

    对于天生就有反骨的安禄山父子来,那就只不过是一个用来蒙蔽李隆基的幌子。

    李倓想到这里立刻道:“郡主下嫁,义兄必然会欣然应允的,只是……郡主出嫁礼仪繁复,若是范阳那边已经真的到了必须有人坐镇,所以义兄才让安庆宗回去的话,只怕来不及成婚。”

    李隆基一想也的确是这个意思,他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这样看来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缘无分,暂且算了吧。”

    李倓心最好连缘都别有,而且他也有些担心,李隆基现在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碍于时间不能达成目的。

    若是日后安庆宗真的大展锋芒,李隆基又想起这件事情,只怕荣义郡主还是躲不过这一遭。

    这么一想他就思考要不要暗中通知荣义郡主的父亲一声,让他赶紧选女婿,先将荣义郡主嫁出去再。

    至于没有了荣义郡主也可能是其他宗室女……李倓表示,他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现在他要以后安禄山会造反,恐怕谁都不信。

    要知道当初安禄山的反心都已经快要按奈不住,都不怎么听从中央号令了,有人跟李隆基安禄山会造反,他还不信,更不要现在。

    李倓长吁短叹的回到了王府,没过一会朱邪狸就跑了过来问道:“李适之参你了?”

    李倓笑道:“那算什么参?只不过就是告状而已。”

    朱邪狸没有话只是静静看着他,李倓只好道:“放心,他动不了我。”

    只不过,武库四十万件兵器这件事情着实有些头疼,这一下子就是一大笔支出,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户部上疏要求宫内停工的“盛况”了。

    朱邪狸叹了口气:“你还是要心些,能够在李林甫的压下还当上宰相的人,不是一般人。”

    李倓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朱邪狸:“不是,你这语气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惆怅的样子可不像是朱邪狸啊。

    朱邪狸听后却又开心起来,凑过来亲了亲他笑道:“阿恬果然了解我,的确是出了点事情,可能过段日子我要追随阿爹出征了。”

    李倓:??????

    他震惊地看着朱邪狸,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出来真的好吗?

    朱邪狸见李倓双眼瞪圆,十分不可置信地样子,不由得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处道:“我也不想离开你。”

    李倓回抱住他,想了半天才道:“你是左金吾卫中郎将,没有朝廷的允许,你是去不了的。”

    朱邪狸闷闷道:“朝廷会同意的,阿爹年纪不了,我尚未接触过几次战场,这次是必须去的。”

    虽然朱邪狸有些舍不得李倓,但他还是没有请求留下来,带兵仗是他们一族的立身之本,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以后就只能被大唐“荣养”,到最后就会与大唐融合,再也剩不下一丝痕迹。

    李倓心里有点乱,他是真的没想过有一天朱邪狸会上战场,分别的难过远远比不上他对朱邪狸的担心。

    他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到底是哪里又不稳了?最近出了契丹和奚部据有点难不老实,别的地方应该还好啊。”

    然而契丹和奚部也不过就是不老实而已,还没到会动手的地步。

    朱邪狸道:“是吐蕃。”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吐蕃跟官兵战于石头堡,官兵全军覆没。”

    李倓震惊,连忙松开朱邪狸,身体微微后仰盯着他问道:“你的是真的?我怎么没得到消息?不对,现在朝廷都没有得到消息!”

    朱邪狸眼神游移,低声道:“我们……我们有我们的消息渠道,不信的话你等两天,战报应该就会到长安了。”

    李倓顿时明白了他们在那边可能有自己的人,毕竟边境之处都是胡人混居,有一两个胡人探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也声道:“这个……你也没必要告诉我的。”

    间谍这种东西都是需要保密的,朱邪狸虽然没有他们留在那里的人是谁,但是只要知道有,那么就完全可以把人盯出来,这种消息泄露是非常可怕的。

    朱邪狸亲了亲他道:“我信你。”

    他们两个除了没有洞房之外,实际上比真正的夫妻还要亲密。

    李倓对他共享了所有的资源,若不是族内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他也不会瞒着掖着。

    李倓叹了口气道:“大概什么时候走?”

    朱邪狸道:“最晚下个月中。”

    李倓点点头,认真想了想觉得在这段时间之内他应该来得及给朱邪狸做一身灵活又不失防御性的铠甲。

    他认真看着朱邪狸道:“我给的那把刀你要带好,别担心损坏什么的,只是一把刀而已,只要你平安回来就还能有更多。”

    朱邪狸低低应了一声道:“我会带上的,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

    两个人腻歪一会之后,李倓才勉强将脑子用到了正事上面,不由得皱眉道:“这样一来,安庆宗回范阳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朱邪狸点点头:“没错,吐蕃那边既然开战,那么就必须稳住契丹和奚部,不管是怀柔也好,镇压也好,反正不能让他们也出乱子,只不过……安庆宗真的能镇住?”

    李倓摇了摇头:“我觉得不行,虽然安禄山这个人无耻阴险,但不得不安庆宗比起他来差远了。”

    就在李倓着安庆宗不行的时候,那边安禄山又一次派人来请他。

    李倓心中奇怪,这两天没听安禄山身上的病情又加重,或者他身上的毒似乎被控制住了,怎么又要找他?

    李倓让朱邪狸在府中等他一等,换下了被弄乱的衣服,这才去了安府。

    安禄山如今脸色依旧不好看,只不过脸上的青黑之气倒是去了不少,李倓见了之后十分言不由衷道:“义兄似是已经稍有好转,想来不日便能大安了。”

    安禄山听后也略觉开心,倒是真诚实意道:“多亏了义弟的丹药啊。”

    李倓干笑两声,他才不觉得健体丹有这种效果呢,估计是安历凡的手笔。

    思及此,他便问道:“不知义兄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安禄山叹了口气道:“如今我身体抱恙,已是无法去范阳了,圣人已经应允让大郎先去坐镇,只是我担心大郎年少,经验不足,不知义弟可有能辅佐大郎的人推荐?”

    李倓听着就觉得十分奇怪,安禄山是有自己的一整个谋士团队的,东北地区的胡人也都很拥戴他,在这种情况下,安禄山如果想要给安庆宗帮手,自己在家臣里随便选一个就可以,何必来问他?

    他一边心中狐疑,一边笑了笑道:“义兄笑了,我手上哪有什么人推荐,更何况大郎这些年跟在义兄身边,经得见得比我要多得多,义兄也不必太过忧心。”

    安庆宗比他大上十余岁,安禄山当着他的面安庆绪年少……这特么是在嘲讽他吗?

    安禄山叹了口气:“义弟所言我岂会不知?只是担心啊,契丹和奚部似乎一直与吐蕃有所勾连,之前我也一直在防范,就只怕大郎防不住。”

    又是吐蕃?

    李倓不动声色地看着安禄山,怀疑他已经通过了某种渠道得到了吐蕃起兵的事情,否则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非要提起吐蕃。

    “既然如此,义兄这边难道没有人选吗?”

    李倓原本想要两句就走,如今却改变了主意,准备多套点话。

    当然也要安禄山愿意透露消息才行,目前来看,安禄山是在一点点将话题引过去的。

    安禄山踟蹰道:“若是以往,处理政务的人选倒是有不少,只是若真要与契丹和奚部开战,到时候……大郎怕是……”

    李倓顿时明白了,安禄山是想要一个能够帮安庆宗带兵仗的将领。

    他忽然心中一跳,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到安禄山道:“原本我是很看好阿史那崒干的,只是没想到……哎……”

    李倓心果然意在如此,经过上次李林甫遇刺一事之后,虽然没有牵连到更多的人,但阿史那崒干必然是保不住的。

    可当时他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他不过是跟绿教有了银钱往来,与大理寺卿夫人的行为别无二致,根本无法证明这行刺时间是他一手设计。

    更何况无论从哪里来看,阿史那崒干初到长安,并没有跟李林甫有什么深仇大恨,也犯不着铤而走险做这件事情。

    至于什么受了安禄山指使,这种话,信的人深信不疑,不信的却斥为无稽之谈。

    毕竟安禄山跟李林甫的关系也算不上多紧张,而且安禄山能有今天,李林甫也是功不可没。

    若不是李林甫曾经一力推举他,安禄山恐怕都没有面圣的机会。

    而安禄山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达对李林甫的感激和崇拜。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伙的,连李适之都这么想。

    所以到最后阿史那崒干也只不过是被撸了所有的官职,成为了一介白身,别的惩罚根本没有,自然也就没有伤筋动骨。

    从那之后阿史那崒干蛰伏了不短的时间,如今看来安禄山是想让他出山了。

    李倓总觉得阿史那崒干的付出大概是阻拦不了了,只不过他或许能够在阿史那崒干身上下点功夫。

    毕竟这人也是天生反骨,作为与安禄山一同长大的人,两个人在过去的境遇几乎一样,他自认为两人的本事也都相差无几,结果如今落差这般大,他才不信阿史那崒干心里没有点想法。

    如果他真的没有想法的话,历史上就不会为了扶持安庆绪这个傀儡,直接弄死了安禄山。

    只可惜,他到底是不如安禄山的,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崩盘那么快。

    李倓想了想道:“阿史那崒干想要复出就不能大摇大摆,否则被人盯上,只怕又要官司,最好有一个让他不得不出山的契机,只不过如今这个契机还没出现,义兄不如让他再等等吧,或者……我与他谈谈?”

    安禄山一听就知道这件事情有眉目,至少李倓如果同意的话,那么在圣人那里就有很大可能性被放过。

    他十分开心地拉着李倓的手道:“如此便多谢义弟了,阿史那崒干到底是与我一同长大,如今他变成白身,整日心情低落,我看着也十分难过,也只是想给他找个差事罢了。”

    李倓叹了口气:“哎,回范阳也好,长安毕竟水深,每一个位置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当初是我太大意,应该给他铺一条路的,结果就那么让他做了左金吾卫的将军,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人盯上了他。”

    安禄山不由得愤愤道:“定是如此。”

    李倓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借机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道:“义兄也不必劳心,还是好好修养为上,此事我来想办法便是。”

    安禄山听了之后就更加放心了,李倓这个人但从来不轻易允诺什么,然而但凡他答应的就必定会做到。

    李倓见安禄山颇有些昏昏欲睡便起身告辞,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安庆宗。

    安庆宗看着李倓满脸的欲言又止,那表情让李倓颇觉好笑,也不知道他是掩饰不住还是故意引得李倓开口发问。

    然而李倓心里憋着坏主意,就是不肯搭话,左顾右盼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安庆宗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叔父,侄儿有一事不明,还请叔父赐教。”

    李倓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便道:“你且。”

    安庆宗便问道:“叔父与阿史那崒干曾共事过,不知叔父对此人可否了解?”

    李倓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阿史那崒干与你父亲相交多年,你都不知道吗?”

    安庆宗便解释道:“这许多年来,阿史那崒干一直在别的地方当官,与阿爹来往不多,之前的才来投奔阿爹,我也是第一次见他。”

    李倓了然,他看了看安府大门口便道:“此地不是话的地方,你且先同我来。”

    安庆宗连忙跟着他到了王府书房,也亏了两家府邸是对门,也走不了几步路。

    安庆宗进入书房的时候,正巧看到坐在窗边看书的朱邪狸,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踟蹰。

    李倓凑到朱邪狸身边看了一眼道:“换书啦?”

    朱邪狸从容道:“嗯,想多了解一番山川地理,你有客人,我就不扰了。”

    朱邪狸对安庆宗拱手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书房。

    嗯,他的不扰就是从书房转道去了卧房。

    毕竟满满算他们两个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相处时间,朱邪狸自然更是不愿意与李倓分开,他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跟家里一声,未来的一个月他就留在王府了。

    至于流言蜚语……他是不在意的,但除非李倓也不在意。

    李倓不知道朱邪狸着什么主意,此时他看着安庆宗问道:“你对阿史那崒干了解不多的话,那么他以往的事迹你都知道吗?”

    安庆宗犹豫一番,还是咬牙道:“略知一二,此人行事狂悖,且心思不正,我担心……”

    李倓点点头:“你担心的很有道理,当初阿史那崒干能够做官,就是坑了奚部首领,奚部必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你一个人回去,奚部或许只是警惕,但如果他们知道阿史那崒干也一起去了范阳,新仇旧恨之下,立时起兵造反都有可能。”

    安庆宗顿时又惊又怒:“是了,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点,阿爹……阿爹难道不知吗?为何还要这样做?”

    李倓便道:“或许义兄只是想要让你锻炼一番,毕竟太过和平是出不来优秀的将领的。”

    安庆宗没有话,脸上的忧虑却再也遮掩不住。

    李倓端起茶杯问道:“对了,你若走了,谁给义兄侍疾?”

    安庆宗不明白李倓为什么问这么一句,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倓道:“当然是二郎……”

    到这里,他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