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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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 笑了笑道:“是的, 又是我,告诉你们一个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的消息, 今天一整天,你们除了骑射课之外, 剩下的课程都是我来, 当然书院并不是只有我一个老师,只不过是我的课都排到了休沐日。--*------*--”

    李倓完之后见到下面学生一脸呆滞的样子,开玩笑一般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们有喜欢的先生也可以推荐过来, 前提是人家愿意来。”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 就有个学子忽然道:“我知道以为琴师, 琴弹的很好!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出山。”

    李倓看了他一眼道:“这就要看人家愿不愿意了, 如果实在不愿意,书院自然也不能强迫。”

    那个学子一脸遗憾, 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李倓上课之后什么都没做, 直接弹了两首曲子,一首用筝, 一首用琴。

    弹完之后,他自己觉得还是筝弹的好一些, 毕竟之前他一直在弹筝。

    那些学子倒是听得如痴如醉, 不得不贺知章在学生的筛选上还是做了一番功夫的。

    无论出身好坏,都必须达到一定程度才能进入书院。

    本来李倓还觉得这么严格恐怕会没有多少人愿意来, 结果没想到, 第一批学子就达到了近千人。

    后来他们不得不在时间结束之前就停止报名, 毕竟书院的先生没那么多啊!

    之前去书院讲课的有好多都是在朝的官员,开心了就过去讲讲课,比较自由。

    现在变成专业书院之后,课程自然要安排的更加紧密一些,所以需要跟各位先生协商。

    那些人自然也不能再来讲课,也就李倓直接给自己开了一波特权,利用休沐日来上课。

    李倓弹完曲子之后道:“好了,刚刚是课前赏析,当然析就不用了,接下来我们开始正式上课。今天我们主要讲一讲基础。”

    他刚完这句话就听到有人笑道:“殿下,能坐在这里的可都是通过考核的,基础就不用了吧?”

    李倓顺着声音看去,不由得挑了挑眉,话的居然是杨晓,杨钊的三子。

    他淡定道:“在书院里没有什么殿下,只有先生,至于我刚刚的基础跟你们理解的基础可不一样,这是我最新整理出来的乐谱,你们可以看看。”

    李倓一边一边让巴坤将乐谱发了下去。

    学子们在拿到乐谱的时候,都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一道道横线上的跟蝌蚪一样的东西到底是啥?这东西也是乐谱?

    李倓见所有人都脸现迷茫,心中着实满意,不弄出点能镇得住他们的东西,这些学生肯定不会服气。

    杨晓仗着跟李倓有点看得见的亲戚关系,便开口问道:“殿……先生,这是什么乐谱?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李倓道:“我不是了吗?这是我最新整理出来的乐谱,为的就是让大家弹奏的时候更加方便一些,现在的文字谱实在太过晦涩,也正是因为这份晦涩,所以许多乐谱已经失传。”

    文字谱是华夏最早使用的曲谱,从先秦时期一直用到了唐末,到了唐末的时候减字谱才发明出来。

    所以现在大家使用的还是文字谱,李倓是见识过文字谱的,他表示……太难了,简直是对记忆力和逻辑的双重考验。

    他以前以为减字谱已经是乐谱困难的巅峰,万万没想到还有文字谱这么反人类的东西,所以李倓决定还是把五线谱弄出来吧。

    虽然简谱比五线谱更加简单一些,但这年头还没有阿拉伯数字啊,综合考虑的话,还是五线谱比较合适一些。

    下面的学子拿着乐谱,一个一个的都在交头接耳,李倓不由得敲了敲案几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疑问,接下来我开始讲解一下这个曲谱到底是怎么用的,等讲完你们如果再有疑问我可以留下一定的时间给你们解答,现在正式开讲,首先,这一份乐谱是基于清乐音阶修改而来。”

    杨晓一脸迷茫:“清乐音阶?”

    李倓见不仅仅是他,很多人也都脸现迷茫不由得问道:“嗯?不知道吗?那么有谁知道清乐音阶的由来,可以站起来。”

    学子们面面相觑之后,有一个看上去年未弱冠的青年心翼翼的抬起手来,李倓回想了一下他的名字,记得也是姓李,名字是清角,便笑着点了他道:“李清角一吧。”

    李清角站起来道:“清乐音阶是记载于《隋书,音乐志》中的七音阶,还被成为下徵调和清角音阶。”

    李倓点点头趣道:“正好与你的名是一样的。”

    李清角有些腼腆道:“家父就是用这个给我取名的。”

    李倓没有多问,继续道:“李清角的没错,《隋书》之中这个音阶是有记载的,如果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这里就不多提,我主要一下五线谱与我们目前所用的五音阶区别不是特别大,只是多了两个音阶,原本我们的音阶是合、四、乙、尺、工,那么新的音阶就是合、四、乙、尺、工、清、角,接下来我会用我手中的狸琴来演示一下多出来的两个音阶是什么。”

    李倓一边一边看教材,实话他已经习惯了用宫商角徵羽,然而唐代的时候这五个音阶却是用合、四、乙、尺、工这五个字的。

    他完就开始慢慢弹奏,他之所以选择清乐音阶主要就是因为这个音阶是最符合五线谱的,因为它的七个音阶也是哆来咪发这样下来的,而其他的七音阶则是出现了各种伴音,不适合五线谱。

    五线谱跟狸琴一同出现在课堂上,着实引起了许多学子的兴趣。

    然而李倓心里却觉得有点棘手,他原本以为在这个时代有相应的音阶存在,他再推行五线谱会比较容易一些。

    结果没想到这个音阶也是众音阶,知道的人并不多,教起来跟初次学也没什么两样。

    而初次学这些学子明显接受的不是很多,所以他后台的师徒值并不是非常多,不过也慢慢来吧,任何新兴的东西都要经受一个过程,没有受到明显的抵抗就很好了。

    所以这第一节课李倓并没有给他们灌输太多,饶是这样学生们也都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幸好下一节课是骑御,总算是能放松一下了。

    是的,这年头的骑御课大概也跟后世的体育课差不多,在学生而言是比较放松的一个科目了。

    李倓正好也想去看看幽娘能不能适应,如果不行的话,他还要帮忙找新的出路。

    结果那些学子们看到李倓也跟着他们往一个方向走,不由得瞬间惊悚:“恬和先生,下一节不会也是您教吧?”

    因为学院中姓李的先生太多,所以学生们干脆以字相称。

    李倓听后顿时笑道:“我倒是想呢,不过放心,下一节课不是我了,而是你们可能比较陌生的一位先生。”

    众学子瞬间松了口气,虽然李倓无论讲什么课都很顺畅,他们学到的也不少,但是对比一下年龄,他们这个班就没有比李倓更加年少的了,回去跟家长一,那真是亚历山大。--*------*---

    李倓跟着学子们到了马场之后,远远的就看到一身男式骑马装的幽娘站在那里。

    杨晓看到幽娘之后表示了自己的怀疑:“这位先生……看上去有些瘦弱啊,真的可以吗?”

    李倓原本想要反驳一下,但他也不知道幽娘什么水平,便没有话,等走近了之后,他发现幽娘虽然貌美,但眉宇之间带着些汉家娘子少有的坚毅锐利,也正是这一份坚毅锐利,模糊了她身上的女性特质。

    幽娘看到李倓的时候,颇有些手足无措:“殿下。”

    李倓摆摆手道:“不用管我,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放松一下。”

    他着就找了一匹马直接骑了上去,慢慢的在马场上溜达。

    学子们看到他骑马的架势,不知道为什么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宁王殿下的骑术算不上特别惊人。

    然而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这种平地跑马,哪里看得出骑术好不好啊。

    不过哪怕是后来他们也没看到李倓为他们展现骑术——因为真正在上课的是他们,而李倓就是在旁边围观了一会。

    幽娘刚开始上课还有点紧张,她刻意压低了嗓子,让声音变得雄雌莫辩,在发现学子们没有听出来之后才松了口气。

    学子们也想不到给他们上课的居然是个娘子,毕竟书院的先生也是要考核才能进来的。

    李倓见幽娘渐渐步入正轨,上课也上的有模有样,便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书院。

    回去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将音乐课的教案更加细化一下,甚至还思考要不要讲一讲音乐的演变史。

    毕竟因为民族众多,每个民族的音阶习惯其实都不太一样,想要直接让五线谱成为通用曲谱,就必须要足够的传播度。

    李倓坐在案几后面,看着面前摆满的各种音乐类书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我不去发展物理化学和工业,非要在这里研究音乐干嘛?

    旁边的执夷慢吞吞道:“你想发展工业会有许多制约条件,你要从无到有直接重新建立一个体系,毕竟现在有关于这方面的发展都太基础了,甚至很多东西连萌芽都不存在,对比起来音乐更加容易一些啊。”

    李倓一想也是,最主要的是工业体系也不适合一个人去搞,他需要一些跟他志同道合的,而这样的人找是不容易找到的,只能寄希望于将来书院的学生毕业之后能努力一把。

    想到这里,李倓不由得有些感慨,怪不得国家大计的方针政策动不动就是以百年为单位,以二十年为单位的都不算大事儿。

    因为大的方向都是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行啊。

    李倓感慨完之后就继续趴在案几上继续改教案。

    亏了他是每个休沐日过去教书,还有很长的时间,否则还真来不及。

    只不过等到下一个休沐日他去书院的时候,一进教室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教室除了原本的座位之外,居然还加了很多座位,但就算是这样位置也不是很够,有很多学生都站在了一旁,李清角就是其中之一。

    李倓站在门口有些茫然:“这都是哪儿来的?”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语带笑意道:“吾等盼殿下已久,兴之所至,唐突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李倓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惊讶问道:“王郎中?你们这是……”

    来人正是如今身为礼部郎中的王维,王维今日没穿官服,一身清贵之气,看上去倒是像名士多过于像官员。

    他笑着道:“前些时日听殿下发明了一种新乐谱,心痒难耐之下便前来听听,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比我先到。”

    李倓这才明白了这些人来的目的,他看了一眼王维,略微估算了一下,觉得这些他看着比较面生的人可能都是大唐的音乐艺术家。

    这些人他平时也不怎么接触,所以也没有看出来。

    这样一想,李倓不由得浑身冒汗,他那点水平,给这些半瓶子水的学子讲讲还行,这些艺术大佬……他一上台岂不是就露怯了?

    李倓苦笑着道:“诸位若是好奇大可派人去我府上取书,这乐谱的各种规范我都已经写了出来,至于讲课……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王维爽朗一笑道:“殿下无需谦虚,能写出这五线谱,足可见殿下在乐之一途已经登堂入室。”

    李倓:……

    他只是想要一波师徒值啊,怎么引来了这么多大佬?

    他有些不死心的还想拯救一波,便道:“只是……我安排好的课程……最后才是音乐课啊,不如诸位先去歇息一下?”

    也好让他做做心理准备。

    结果王维十分痛快的道:“无妨,我们就当温故知新了。”

    李倓:……

    他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意外,很想问问贺知章到底怎么搞的,要这些人进学校贺知章不知道,他死都不信啊!

    李倓只好道:“那学生们站着上课也不太合适,等我去问问贺监吧。”

    李倓没等王维话转头就走,等他到了值房的时候,贺知章看到李倓便笑道:“大王遇到他们了?”

    “贺监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怎么没提前提醒我一声啊。”

    贺知章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当初殿下面对百人都能侃侃而谈,如今教室里的人可不到那讲座人数的一半啊。”

    李倓顿时怒目而视:“能一样吗?”

    愚民和大佬能放一起比较?万一他讲着讲着课有什么地方错了,被大佬指出来,简直是要名声扫地的节奏!

    贺知章仿佛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一样,笑着了句:“大王无须担心,今日前来的也就王郎中和李供奉两人有些分量,其他人无需在意。”

    李倓愣了一下:“李供奉?谁啊?”

    刚刚那屋子里除了王维,没有他认识的人了,如果是宫中供奉,他不应该不认得啊。

    贺知章也很奇怪:“李龟年李供奉啊,大王不识得此人?”

    卧槽,乐圣李龟年啊!

    李倓忍不住扶着桌子坐下来有气无力道:“不认识,我每次进宫都没见过。”

    不过他想想也觉得见不到,当初他没有差事的时候,每次进宫都是为李隆基弹筝助眠,自然用不着李龟年,后来他进宫又是每次都有事情禀报,正事自然也不能让李龟年在旁边吹拉弹唱伴奏。

    在这一来二去,他跟这位大唐乐圣就一直处于素昧蒙面的状态。

    贺知章见李倓整个人都蔫了,也不担心,在他心里,李倓这少年郎最大的好处就是百折不挠。

    遇到了困难当时可能会丧气一会,但很快就会重新振作起来,根本无需旁人再劝慰他。

    果然没过一会,李倓就深吸了口气道:“算了,先不这个,教室里的再填几张书案啊,要不然让学生们都站着也不是办法。”

    贺知章道:“这种事情我会不知道吗?已经让人去了,你赶快回去吧。”

    李倓无奈只好回到了教室,等他到了之后发现教室虽然拥挤了一些,但好歹都坐下了,无奈之下只能定了定神,按照自己的步调去讲课。

    等正式开讲之后,李倓发现其实自己也没那么不淡定,毕竟在场的人或许有擅长音乐、书法、绘画的多面手,但并不代表他们连格物生物都懂啊。

    李倓原本是想要让孟知涯来讲格物的,结果孟知涯现在被压在司楼当牛做马,没办法只能他顶上。

    这课讲着讲着,在场的众人也都懵了:怎么每一节课讲的东西都不一样?

    就连王维都忍不住惊讶,宁王年纪懂得倒是多。

    而听过李倓讲课之后,许多人的心思也都开始活络了。

    他们大部分都有官职在身,不可能过来当学生,但是他们的孩子可以啊。

    李倓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给书院宣传了一波,等终于上到音乐课的时候,他不得不深吸口气,梳理了一下自己原本要讲的内容。

    他在上课这之前就跟大佬们了一句:“因为诸位来的太过突然,我没有太多的准备,所以这节课程我还是会接着昨天的内容讲,诸位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等下课之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流的时间。”

    大佬们倒也很通情达理,纷纷表示:“你先讲。”

    李倓就真的先讲了,只不过他讲课的时候喜欢跟学生互动,而大佬们在上课之前还表示不会扰正常课堂秩序,结果真正开始讲课的之后,遇到不太清楚的地方,他们还是忍不住会提问。

    而李倓也不好直接不回答,结果这回答回答着,整个课堂内容就跟基础没啥关系了。

    一众学子坐在那里一脸茫然:我是谁?我在哪儿?他们在什么?

    等到快下课的时候,李倓看了一眼教案,发现……这堂课是拐不回来了,只能无奈道:“刚刚有谁没听得懂的,我是学生。”

    然后他就看到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举起了手。

    毕竟这些学生来这里是学有用的知识,或者他们的目标都是要当官要考科举的,音乐方面只求有个欣赏水平就行了,没有人往专业方面走。

    而这一堂课,基本上已经涉及到很多高深的专业知识。

    李倓心中叹了口气道:“那这一堂课就暂时不布置作业了,大家回去复习一下就行。”

    对于没有作业这种事情,学生们就比较开心。

    然而他们没有作业,李倓还有啊——他还要跟这些大佬们继续研究五线谱。

    尤其是李龟年这种乐工,他们已经脱离了单独演奏的范畴,会考虑一下整体和弦之类的效果,那么需要涉及到的东西就很多。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在接受了五线谱,发现五线谱的确更好记之后,他们还兴致勃勃的算将所有的文字谱都改成五线谱。

    其实五线谱这种东西,在最基础的知识点都掌握了之后,剩下的就是自己去记。

    李倓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了口气,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李龟年又开始询问有关狸琴的事情。

    李倓稍微讲解了一下之后,李龟年有些遗憾地道:“音阶太少了。”

    李倓无奈道:“这琴本来就是做着玩的,意图是方便携带,想要更多的音阶的话,也是可以加弦的。”

    一旁的王维忽然笑着道:“弦加多了不就与箜篌相似了吗?”

    李倓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笑道:“所以这个琴就是个箜篌。”

    李龟年看着李倓问道:“那还会有别的乐器吗?”

    李倓:……

    干嘛啊,把他当成啥了,动不动就弄出个新乐器?

    一旁的王维含笑看着李倓一脸无语的模样,帮他解了个围道:“可惜了,若是早些时候出现五线谱就好了,也不至于让那么多文字谱散佚,如今古琴谱十不存一啊。”

    李倓看了一眼自己阅读系统之中那个硕大的乐字分类,一时之间比较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将文字谱拿出来。

    在听李龟年终于不纠结新乐器,开始讨论以前的曲谱之后,他想了想还是道:“文字谱的保存的确不容易,不过我也曾收集到过一些听是散佚的文字谱。”

    李龟年一听顿时激动地拉着李倓的手问道:“殿下所言可是真的?”

    李倓笑了笑道:“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我也不确定那些文字谱是不是真的,还是后人做了曲谱然后冒名那些名曲,而且有些文字谱是完整的,但大部分都有所残缺,到时恐怕还要一点点查证补全。”

    王维立刻道:“有残谱也是好的!”

    王维在音乐上的造诣也不低,对于失传的文字谱自然很感兴趣,或者,一旦有什么东西失传又有了重现天日的消息,很多人都会感兴趣。

    只不过他比较有分寸,没有出让李倓拿出来的话,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人财产。

    李龟年倒是有些着急,他拽耳挠腮地道:“殿下……不知殿下可否借我一观?我保证不会外传。”

    李倓轻笑:“乐谱这种事情有什么保密的?只不过许多文字谱经历战火保存下来已是不易,所以我不会出借原件,只能给抄录后的,若是李乐工不信,倒也可以去我府上先过目原件。”

    李倓这句话一出来,不仅仅是李龟年兴奋,许多乐工也跟着兴奋起来,开始围着李倓问他都有什么乐谱,有哪些能看。

    李倓在心里抹了把汗——回去又要造假了。

    他一看这些人一时半会不愿散去,干脆让人将他带到了妙音阁里,自从改成书院之后,那些楼已经改成各个教室,而不需要再按照原来的君子六艺来分,所以也就有了别的功能。

    妙音阁就是为了给一些喜好音乐的学子交流讨论的地方。

    只不过书院刚开始,会去那里的着实不多,这一次李倓用五线谱将这些大佬引来,大佬们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交流有无,倒也的确将许多学子都吸引了过去。

    李倓对此也是喜闻乐见,可惜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因为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亲自过来请李倓,言道:“父亲突然一病不起,还请殿下施以援手。”

    李倓听后有些疑惑,他之前让唐堂交代安历凡一定要留住安禄山,当然是动用一些非常手段,比如让安禄山坚信现在回范阳的话一定会死在那里。

    只是安禄山之前已经跟李隆基表示了要回去的愿望,若是又要不回去,只怕李隆基也不会开心。

    所以装病什么的倒也正常。

    只是装病装到他安庆宗来请他,这不对吧?

    难道不应该是买通个郎中,或者侍御医给出一个假的诊断,证明的确是一病不起无法离开吗?

    他脑子里转悠着许多想法,嘴上却道:“义兄生病我自然义不容辞,只不过我来上课许多东西都放在了王府,且容我先回去一趟,你也先回府吧,左右不过几步距离,来得及。”

    安庆宗脸上的焦急不似伪装,此时听了李倓的回话才稍稍舒展了紧蹙的眉头道:“多谢叔父!”

    李倓:……

    安庆宗比他大了快十岁,听到对方喊他叔父他是真的……接受不了。

    李倓匆匆回到王府直接将唐堂喊了过来问道:“安历凡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唐堂有些茫然:“没有,就上次你让我去跟他交代一声,他表示一定会完成任务,之后就再没有别的消息了。”

    李倓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安禄山是真的突发疾病,还是安历凡没有办法将消息送出来,想了想决定还是带上一颗健体丸,准备去看看。

    他见到安禄山的时候,发现对方面色发黑,眼袋明显,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在见到李倓之后虚弱地道:“义弟来了……咳咳咳……”

    他咳得李倓头皮发麻,连忙道:“义兄无需劳动,我就是过来看看,怎得突然病的如此严重?”

    安禄山缓缓摇头道:“为兄也不知,只是突感头痛,如今双眼也有些模糊,义弟……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李倓装模作样的伸手切了切脉,发现安禄山的脉搏的确有些不对,十分微弱,时有时无的样子,感觉的确像是命不久矣。

    他掏出健体丸道:“这颗丹药是我手上最后一颗了,义兄暂且服下,我先观察一下,而后再。”

    安禄山握住他的手腕道:“义弟,还请义弟马上施以援手,如今……如今奚部和契丹蠢蠢欲动,为兄……为兄必须马上回去啊。”

    李倓连忙安抚他道:“义兄之忠心阿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义兄如今不宜强起,还请放宽心养伤,契丹和奚部不敢在此时挑衅大唐的。”

    安庆宗在一旁十分焦急道:“叔父有何顾虑?为何不肯现在救治?”

    李倓还是那句话:“知道我还有一个别称是什么吗?”

    安禄山和安庆宗都脸现茫然,李倓淡定道:“活人不医。”

    安庆宗脸色一变,刚想什么,李倓就道:“当初李相也是如此,倒不是我真的不医,而是我只是擅长这样罢了,所以义兄也不必担心,若你真有性命之危,我也是能救回来的。”

    安禄山最好是真的病了,那样他再来一次杯水留影,一次性解决李林甫和安禄山两个人岂不是美滋滋?

    李倓完便起身,而后问道:“今日怎得不见大巫?”

    安庆宗回答:“大巫正在闭关,不知叔父可否见他?”

    李倓摇摇头道:“那倒不必,只是以往大巫一直不离义兄左右,如今没有见到有些稀奇罢了,对了,他难道没有算出义兄有血光之灾吗?”

    安禄山听后脸色微微一变,而安庆宗却面色如常道:“纵然是大巫也不是事事都能占卜出来的。”

    李倓点点头道:“如此我就不扰义兄休息了,告辞。”

    安庆宗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口,这才转头回去。

    李倓回到王府的时候,朱邪狸已经在花厅里等着,并且还在尝试弹奏狸琴。

    李倓在路上的时候就将唐堂喊来道:“你去安府探查一下,看安历凡是真的闭关还是被囚禁了,或者安禄山派他去做了什么,如果有机会,让他来见我一见。”

    唐堂领命而去,李倓这才抬脚往花厅走去。

    他听到脚步声便抬头看向李倓问道:“听安禄山病了?”

    李倓点点头:“没错,这病的太蹊跷了。”

    朱邪狸放下琴道:“我看他是不想回范阳罢了。”

    李倓故意问道:“为何?他乃守疆大吏,回到范阳就是他的地盘,不比在长安好许多?”

    朱邪狸道:“因为他自然还有别的图谋。”

    李倓有些好奇:“你他有什么图谋?”

    朱邪狸忽然凑过来道:“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李倓:?????

    这不要脸的招数都是跟谁学的?

    然而虽然吐槽朱邪狸不要脸,但他还是心甘情愿的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只不过亲的时间有点长,等分开的时候,朱邪狸都不太敢看李倓,毕竟对方双目水润迷离,双颊泛红的模样太过可口,光天化日之下他可不能化身禽·兽。

    朱邪狸清了清嗓子道:“安禄山可能意图求个封爵。”

    李倓轻笑道:“他的功劳不足,不可能让他现在封爵的。”

    朱邪狸挑了挑眉道:“的确不可能,不过他也紧紧想要封王,他想要的是更大的权利,一个范阳节度使不够,据他对卢平、河东还有想法。”

    李倓皱眉,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这三个地方的地图之后道:“如果真的让他都拿到了这几个地方,那么……整个北方重镇基本上都落入了他的手中,这是万万不行的。”

    朱邪狸问道:“你要救他?”

    李倓轻笑:“他还没死呢,救什么救?”

    朱邪狸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李倓十分冷漠的表情他都觉得喜欢的不行,刚想再凑过去,就听到执夷的声音:“安历凡来啦!你们两个注意一点啊!”

    朱邪狸:……

    大白天的他过来作甚?不怕被安禄山发现吗?

    李倓也觉得奇怪,以往安历凡都很注意,过来的时候都会心谨慎,争取不被发现,怎么这次这么大胆?

    安历凡还真是放心大胆过来的,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拜访,理由很坦荡:“在下前来是想与殿下探讨一下使君的病情。”

    李倓这才想起来,巫医巫医,巫跟医本来就是不分家的。

    李倓只好装模作样的将他请到了专门待客的书房之内,落座之后便问道:“义兄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安历凡摇了摇头:“不是很好。”

    李倓皱眉:“这里没有外人,你直接就是。”

    安历凡苦笑:“我的就是实话,他是真的病了。”

    李倓:???????

    安历凡见李倓惊愕的样子,便低声道:“我怀疑安禄山不是生病,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