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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保持着躺在床上向外张望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看着那个黑色的人影静静的蹲在柳树的枝干上, 全身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看到身上穿着的警服。

    异和那蹲在树干上的人影对视了半秒钟的时间, 而后人影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存在过的那样。

    异深深吸了一口气,僵硬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缓缓地走到玻璃窗边向外望去,夜色下那棵繁茂的柳树的枝条, 在不断的微微舞动着,仿佛任何一个位置,都可能潜藏着一个穿着警服的黑色的人形。

    无法使用精神力,又的确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该干什么,异尽量稳住发抖的双手,在那一棵巨大的柳树的, 影影绰绰的枝条中搜寻着。

    目之所及,仍然没有任何那个怪异警察的影子,直到异的目光微微移动向自己右侧的时候……

    正好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警服的黑色袖口,正贴在自己窗玻璃的另一边!似乎那个东西早已经悄无声息的紧贴在窗户边外墙上,在这个距离异只有几公分的地方, 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异猛的拉开窗户玻璃,伸手向视线死角处的右边的外墙抓去!

    然而却抓了一个空,刚刚那时候不心显露出来了的,警察制服的袖子的外侧, 也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它到底要干什么!

    这种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让异有些烦躁, 哪怕让那只异形出现在自己的正前方, 你死我活的搏杀一番,也比这毫无止境的跟踪和潜伏要好上百倍!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异仍然对那具潜伏在暗处的,比自己要强大数倍的异形同族有点发怵。

    从几次短暂的接触来看,那只异形的黑色细丝能力,要比自己强大许多。就算是精神力也不落下风,就算他当头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和自己斗个你死我活。完全理性的分析来看,最终的结局也是,自己的身体甚至大脑全部被蚕食殆尽。

    就连异都不知道他自己现在到底期盼着什么,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怪异的警察,随时可能出现在周围近在咫尺的任何地方,就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缓缓的攀附上心脏……

    异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到底是没敢从大开的窗户中,将自己的上半身探出窗户进入外围未知的黑暗,像墙体外面的上下左右,寻找那只异形的踪迹。

    他啪的一声迅速关上了敞开的玻璃窗,似乎屋里封闭的空间能让他稍稍安心,不用防备着下一秒,有可能从外面当头蹿进来的,浑身布满黑色蚯蚓的,脊柱向后弯折的警察尸体。

    异转身向自己的有些杂乱无章的双人床走去,刚准备掀开被子爬上床,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双人床上,那被团在一起的棉被的黑影似乎有些怪异……

    那个形状,就像是个人蜷缩在那里一样。

    而异将要去掀被子的左手,离那床棉被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就这么骤然僵在了半空。

    在几乎漆黑一片的卧室里,只见那床棉被的黑影缓缓翻转过来……

    异左手手指下方几乎碰到棉被的位置,是那个怪异警察翻折的脊柱断口,缠绕着像无数黑色蚯蚓一样的蠕动着的东西…。

    而贴在异已经碰到床边的膝盖边上的,就是警察那张向外翻转的脸皮,那只剩下一层壳的口腔突然张开,露出金属般的密密麻麻的锋利牙齿,吭哧一口咬了下来!

    异发出了一声堪比见到蜘蛛的女孩的尖利大叫,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揪住那警察黏在头皮上的短发,就像扔一只肮脏的垃圾袋一样向窗户外面猛地甩去!

    就连那只潜伏在床上许久的警察尸体,都没能反应过来!伴随着哗啦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那翻折的几瓣香蕉皮一样的破碎的脸,和布满全身骨骼的蠕动着的密密麻麻的黑色蚯蚓,就这么撞开了窗玻璃,画出了一道近乎于平直的抛物线飞了出去!

    异一个箭步上前按下了卧室的电灯开关,然后把整个两居室里面的所有能亮的灯全部开了,这两间屋子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这么可怕的经历,当然不应该自己独自承受。

    于是异再次心安理得的拿起电话,报了警:

    “您好,对对还是我。就在刚才,有一个黑影闯入了我的屋子,我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趴在我的床上,要不是我发现了不对,早就……我们这两栋楼一周之内已经发生了两起谋杀案,我实在是特别的担心。我发现之后他已经自己撞破玻璃跳出去了…好好,谢谢。”

    十分钟之后,三辆亮着警灯的警车再一次驶入了这座多灾多难的区。六七个警察呼啦一下涌进了异的两居室,开始现场勘察。

    如此吵吵嚷嚷,充满了加班加点的工作气息的气氛,之前那个像毒蛇一样攀附在异心脏上的恐惧也消减了一大半。

    异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的青年一样,坐在楼道里喝着楼上大爷好心端下来的热茶,披着警察带来的,专门用来安抚受害者的大保暖毛巾,接受着整栋楼被这动静从睡梦中惊醒,但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邻居们的询问。

    异一下子从在黑暗中独自面对致命死敌的形单影只的异形,变为了全楼安慰和听的焦点,也就维持着煞白的脸色,和发抖的双手,不厌其烦的向大爷大妈,和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重复着自己刚才恐怖的遭遇。

    而对于半夜里赶来的警察来,这可是案件的巨大突破!之前两次谋杀案的出警,只能判定受害人的死亡。

    但这一次却是皆大欢喜,没有人死,但却亲眼目睹了凶手!

    于是警察们加班加点的勘查起来,结果就像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所的一样,真的曾经有一个比年轻人要重上许多的人,曾经趴在案发现场的双人床上!

    而从那玻璃破碎的角度来看,绝对不可能是受害人自己用石头,或者锤子之类的工具砸出来的,只有一个150斤以上的人全力往外冲,才能造成如此广范围的玻璃破损。

    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呢?

    就连警察们也十分同情,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的遭遇。想想看!大半夜上完厕所,回到自认为最安全的床上的时候,那个杀人的凶手就蜷伏在那里!

    局里对这件事非常重视,甚至还临时派遣了公安局唯一一个心理专业出身的警员,前来为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做心理疏导,让他尽量淡忘这天晚上发生的恐怖事件。

    几乎是众星捧月的异,感受到周围人过于浓厚的关心之后,心情真的好了起来。

    第二天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都带着点自家做的吃食和礼物,来为问这个全区唯一一个直面了杀人凶手的幸存者。就连隔壁的那个,整天吵吵嚷嚷的女邻居,都过来草草关心了几句。

    最为担心异的,则是四楼的那个老爷子,他气喘吁吁的拄着拐棍拎了一堆鸡蛋苹果下了楼,然后仔仔细细的问了异到底有没有受伤之后才略微放心下来。

    似乎怕异一个人,在这个犯罪现场的公寓中胡思乱想,那老爷子也好心的陪在这里聊着家长里短,在得知异没有其他亲人之后,开口宽慰道:

    “一个人也挺好,也挺好!不像我和我老伴,这辈子养育了四个子女,供他们上学读书,凑钱买房,到现在他们一个个住在外地,一年也不能见着一次……幸亏我还有我老伴儿,不过她有时候脑子糊涂认不清人,所以也没有下楼来和你个招呼。”

    此时,身为受到了重大惊吓,还没能缓和过来的受害人的异,不需要开口引导任何话题,只需要做一个抱着杯子喝热茶的惊魂甫定的年轻。

    “对了,我看了今天的报纸,上次害得你被狗咬的那个,克莱尔公司的招聘好像快结束了,他们又招了一个人,全程都羡慕的不行!那个人的照片还上报纸了……你。”

    老爷子在这会儿又戴上老花镜,从口袋里心的拿出了,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报纸,把上面的新闻指给异看。

    占据了这座城市日报头版头条在那张照片里,赫然就是那个戴着耳环的,曾经在欢乐城追杀过异的异能者男子。

    老爷子把异当成了难过,连忙劝慰道:

    “据克莱尔公司招收的五名员工,从明天开始全部要去首都培训,半个月全封闭。等到咱们星球的通讯设施恢复之后,他们就会乘坐了飞船,去克莱尔公司的总部……孩子,这也没什么好的。不管他们今后如何大富大贵出人头地,都和家人彻底断了联系,估计再也回不了故乡,像咱们这样安稳的活着就挺好。”

    眼看自己的另一个线索,明天就要动身去首都,一时间异有些为难,不知道应不应该为了那个人身上,一些似是而非的异常,就扔下这个区的谋杀案不管,一路跟去首都。

    最后,老爷子又乐呵呵的道,他的几个子女再过几天,就要来这栋区看望自己了,这时老爷子又开始念叨自己那几个儿女的好处,乐得合不拢嘴的和异告别,自己拄着拐杖蹬蹬的上了楼。

    所有的探望者都回家了之后,异的客厅里平白无故的多了一堆,从大米白面到过期礼盒之类的食品,这间两居室公寓终究安静了下来。

    不得不,异还是有些怀念这些热情洋溢的人类,至少他们身上带来的生活的烟火气,让那些关乎宇宙生死存亡的恐惧,变得有些不切实际,而逐渐遥远了。

    当然异的两居室里还没安静几分钟,隔壁的吵闹声又开始了。

    这回还是因为鸡蛋……

    听着那女邻居和她的丈夫,恨铁不成钢的愤怒的破口大骂,异逐渐听明白是因为那个肥胖哮喘的七岁大儿子,偷吃了他不满一岁的弟弟,婴儿餐里面的鸡蛋黄。

    “胖的和猪一样还知道吃!以前只是懒,自制力不够……现在倒好,成了偷了!”男主人的怒喝声从隔壁传来,似乎之前的自己大儿子贪吃哮喘,他都不放在心上,而这个偷盗的毛病则彻底踩了底线。

    “偷还知道偷坏人的东西,你倒好偷你弟弟的!偷到自家人身上来了……你弟弟还那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一男一女暴怒的呼喊中,夹杂着男孩尖声尖气的哭腔,偶尔漏出来不服气的反驳:

    “放在他碗里一天都没吃,凭什么我不能吃!”

    一会儿又冒出来一句,隐隐约约的男孩的哭喊:“上次我听医生了,我胖是因为时候激素的,不是我贪吃……你们就知道怪我,还不如不生我算了!”

    当然这种哭叫反驳,只能引起父母的更大愤怒,这种断断续续的责骂一只持续到晚上**点钟。直到邻居夫妇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男方的父母要来看他们的孙子,这对夫妇才止住了骂声,出门去附近的长途汽车站迎接。

    隔壁终于安静了下来,整个气氛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又回归了黑暗的夜晚里那种让人心悸的安静。

    异没有开灯,抱膝坐在自己的床上,决心这回一定不能像之前那样怂的像一只猫,只要看到那另外一只隐形的蛛丝马迹,就彻底变身追过去!

    潜在的暴露风险,远远没有任由一只超脱掌控的异形,游荡在外的危害大。

    就算自己,被那只异形彻底蚕食干净了,也可以用自己的精神系异能,转移到另外一个生物体身上,重新获得一副躯体。

    异这么想着,窗外的月光逐渐黯淡下来,一片云层缓缓爬上了西面的天空。

    就在这时,一声像猫叫一样凄厉的哭喊声飘荡了过来,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