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

    在宿舍接电话的韩琪得知这个消息后, 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周末姐她回来吃饭？？还和朋友一起？？”

    “好好好, 这个周末我一定回去。”

    “等等……妈, 她朋友是谁啊？为什么要带朋友过来？”

    连自己没回家吃几顿, 还带客人，这不是更尴尬吗？

    “哦……原来是你们邀请的……”

    “行吧。”

    “我知道了, 周末见，拜拜。”

    韩琪挂了手机, 脸上神色复杂, 纠结怀疑尴尬担忧等情绪溢于言表。

    舍友一看他就乐了, 韩琪长得挺正经清秀的，就是一做起表情来又逗又怂, 简直是行走的表情包。

    “韩琪, 又有什么事啦？看你刚刚吓成这样。”

    韩琪：“我姐离家出走了好几年……这周末回家吃饭。”

    舍友：“你姐？就是那个总欺负你的姐姐？哇，原来她还离家出走，这么酷。自己赚钱啊？”

    韩琪：“嗯, 她还给家里钱。”

    舍友：“为什么离家出走？”

    韩琪慢慢地道：“可能是因为……家里管得严吧。”

    他记得时候他姐最讨厌留长发，却被全家要求留长发。最喜欢上蹿下跳四处疯玩的年纪却被家里按去学琵琶。韩琪上学时被同班同学欺负了, 韩惘在家里教他脏话让他骂回去, 结果被爸妈听到了, 就是一顿。

    “嘴里不干不净地些什么东西！是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吗！”

    所有出格的行为都被暴力镇压。

    那个时候的韩惘还叫韩婉，她对韩琪：“弟，我不认为女孩子就必须得留长发，学钢琴学琵琶。我也不信所有女孩子都不骂脏话。每个人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如果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样子的, 那有什么意思呢？”

    “你别那么乖，你越乖，爸妈和爷爷就觉得我越不听话。”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和我生错了性别，如果能调换过来就好了。——你摇什么头？我又不能真做你的哥哥，让你做我妹妹。”

    后来这些言论不知怎么传到了家里，家里人对韩惘好失望，于是她又遭了一顿。

    韩琪当然不愿意做妹妹。他觉得他家对女孩子的管束太多了。

    比如明明一起讨论脏话的是两个人，挨的却只有韩惘一个。因为她是女孩子。

    当然，他也不会按韩惘的故意去调皮一些。有姐姐总是被的前车之鉴在，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叫他不愿为了自己内心一点不满和意气就和家里的衣架藤条作斗争。

    可是姐姐会。

    韩婉长大了，成了韩惘，成了韩惘哥哥，和家里争了那么多年。

    他觉得韩惘在外边过得挺好的，那么多粉丝，而且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赚不少的钱，自在。

    可是每年的除夕夜，韩琪也都盼着韩惘回来吃饭。

    韩琪忍不住唉声叹气：“唉我就担心，他们那么久没直接对话了，怕没上两句就吵起来。而且还带客人……带客人……”

    “什么客人？”舍友问。

    “我姐的朋友！我家里是用这个做理由把我姐叫回去的！很喜欢我姐的朋友，想认识一下……”

    “噗。你家里也是够别扭的，一家子奇葩。”

    “没办法。”韩琪挠头，“而且，如果爸妈对客人比对我姐还好，岂不是很尴尬？”

    “你认识那个朋友吗？”

    “对！！我要提前和那个朋友通个水，把情况一下到时候好控制情况。你提醒了我，对对对……”韩琪边碎碎念，边去给韩惘发消息要那个朋友的微信号。

    真是可怜他那么多年夹在韩惘和韩家中间，硬生生被逼成人体气氛调节器了。

    舍友翻了个白眼，“您加油，我就不掺和扰您了。”他乐滋滋地捧着手机道：“我老婆又发了视频，我赶紧去刷刷刷。”

    “哦，你哪个老婆？”

    “韩惘妹妹啊。”

    “……卧槽。”

    韩琪手一抖，在“大魔王”的微信聊天框里把想的话成了一串乱码。

    “新……新关注的up啊？”

    舍友奇怪地瞟他一眼：“前几天才喜欢上的。她直播失约那件事不是闹得很大嘛，就关注上了。你别，我第一次见这么有个性的妹子。前几天我还看见你在刷她发的音乐会的视频呢，你不是应该知道吗？”

    着，舍友还把手机递了递，上面赫然是银白色长裙女子的琵琶演奏视频。韩琪在现场录的。

    “还有，话这个妹子，我老婆的朋友，也真好看。”

    韩琪看见聊天框里韩惘发来的微信名片，名片下面“她叫师簌簌”五个字尤其醒目。

    赶紧随便点点头，还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掩了掩，不让舍友看到。

    随后，韩琪幽幽地道：“以后老婆这类称呼少叫点，积点口德吧。”

    真想成我姐夫，只怕你承受不来。

    舍友：“？？？”黑人问号。

    *

    周末。

    是吃个饭，真的只是吃个饭。

    可能大家都怕尴尬，所以时间定得很短。

    韩惘家里的情况，师簌簌通过老师和韩琪的渠道都知道了。

    在某次两人私底下练习时，她问韩惘：“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比如带点什么？”

    韩惘：“不用……老师转达的时候不是这样吗，他们特别欣赏你，想请你吃个饭，认识一下。如果真要带东西，估计就是带琵琶吧，她们喜欢看你弹琵琶。”

    后一句是开玩笑的，琵琶太重了，就算为了礼貌也不至于带上乐器给人家表演。

    “那你呢？”师簌簌看出了韩惘的期待和紧张，逗她。

    “我是附带的。到那边之后，重点在你身上，不用总提我。”

    韩惘那么多年没和家人好好话了，她和韩家人之间得有个缓冲地带。

    现在，这个绝妙的缓冲地带就是师簌簌。

    “那你回去做什么？”

    “吃饭。挺久没人给我做饭了。我就是回去看看，不多话。”

    韩惘不知道家里人对她的选择能接受到什么地步，担心多了得吵。

    “这么巧，也很久没人给我做饭了。总是自己做自己吃。下次有机会，你来我家，我给你做。”师簌簌拨了拨手中的琵琶，笑道。

    “你家里……怎么了？”

    “我自单亲，外婆带大。几岁的时候妈妈去了，十几岁的时候外婆去了，二十出头父亲也去了。一个人生活。”

    师簌簌得无所谓，独自生活多年后重回当下，亲人去世对她来都是很遥远的事了。所以当她提起这些事时，十分平静，没有显露出来一点儿艰辛。

    韩惘第一次听师簌簌的事，目露惊讶。

    她原以为师簌簌这身气质，是家庭里熏陶出来的。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家里真的有条件，她哪里又会在成年那么久之后才学琵琶呢。

    “抱歉。” 着抱歉，可韩惘知道自己离家多年的寂寞得到了的安慰。

    “没事，总之现在一切都好。”师簌簌把话题一转，“那么去你家时，就把你当作是我带去的礼物喽？”

    “对。”帅气的人形礼物斩钉截铁道。

    “簌簌你来帮我看看……这两个帽子哪个好一些。我猜他们是不愿意看到我这头发的，以前我一想去剪发染发，我爷爷就威胁我要断我的腿。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黑长直。”

    师簌簌忍笑，“你戴了帽子……也不能掩饰你的发型啊。比如铲青这两边就遮不住了。”

    “随便遮一遮也好嘛。”

    韩惘拨拉了一下自己的一头短毛。

    “能遮多少……就遮多少吧。我染的地方也不多。”

    师簌簌挑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上有几个简约的白色字母。

    韩惘在衣柜的镜子前随手把鸭舌帽反扣在头顶，帽舌向后盖住后脑勺，而前面装饰扣的空处钻出几根翘着的刘海，露出了她饱满的额头和好看的剑眉。

    活生生一个俏子。

    师簌簌：“……如果你想让自己不那么有特色，那还不如不戴。”

    韩惘对自己的造型很满意，总在镜头前的人，换了个造型后就不由自主地关注新扮与自己颜值的契合程度。

    可在师簌簌的提醒下，韩惘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她认为师簌簌是正确的。

    忍痛把帽子正着扣回来，但因为往下压帽檐时被刘海刺到眼睛，嘶地停下了动作，揉揉眼。

    师簌簌看不过眼，直接上手把她的刘海撩起塞进帽子里，还左右正了了正帽子，把韩惘的脑袋摸了个遍。

    最后敲定：“完美。”

    趁着距离极近，师簌簌捧着韩惘的脸问她：“眼睛疼吗？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不……不用了。”韩惘嘟囔道。“请你远一点，谢谢。”

    “韩惘哥哥真好看。”师簌簌量着她的眉眼，叹着她的五官当真好看得男女通杀。

    “我明天都跟你回家了，一定要这么远吗？”

    “……”

    “你家离这距离不近，还是我开车载你去呢。不给我一点报酬吗？”

    “……什么报酬。”虽然认识不久，但几次练习都很有默契。韩惘以为她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这点报酬了。

    师簌簌沉思：“比如，抱一个？”

    闻言，韩惘便张开双臂，给了师簌簌一个拥抱。

    衣柜前的镜子中，两个身高与体型相仿的女孩相拥在一起。她们的肩膀都略显单薄，不够宽厚。但是靠在一起，就能从依偎着的彼此身上得到陪伴和勇敢的力量。

    师簌簌道：“我是不是做到了很多你的迷弟迷妹疯狂想做的事？”

    韩惘觉得这感觉不赖：“如果明天表现得好，我再给你追加报酬。”

    “明明你也想抱的。”

    “腻歪。怎么可能！”韩惘松了手，假装继续整理她的帽子和头发，可是忍不住在师簌簌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丝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