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落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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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警察看着这个人又是哆嗦又是流眼泪的, 几乎要怀疑他是吸/毒出现幻觉了,头的郑队长声示意自己的手下:“注意安全,先去前面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别人。”

    齐大栓慌的没听清那番话, 眼看他们要走, 还以为连警察都不算救自己了,连忙紧紧攥住了郑队长的袖子不肯放开,嘶声道:“你们别走!你们快把我抓起来,我……我刚才开车撞死了人,我是杀人犯!你们抓我啊!快啊!”

    郑队长被他喷了一脸,好不容易才在别人的帮助之下挣脱:“这人是不是疯了?”

    他完这句话,只见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女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齐大栓惨叫道:“就是他,他是鬼啊啊啊啊!”

    郑队长被他叫的一哆嗦, 跟着就看清了洛映白,他脸上的表情立刻换成了笑容, 忙不迭地迎上去,热情道:“洛少,是你啊。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他就是之前曾经去T大调查天使下凡案的那名警察, 那时候郑队长还没见过洛映白,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经过那次铺天盖地的掉马事件之后,他可算认识人了, 对这个看起来脾气不错的大少爷丝毫不敢怠慢。

    齐大栓听见他的称呼, 怔住了。

    跟刚才他面前那个满脸邪气的biantai比起来, 此时的洛映白判若两人,他扶着吕露,冲郑队长点点头,简单道:“这个网约车司机在车里面放置了挥发性miyao,并且猥/亵女乘客,被我碰上了。”

    先卖器官,再杀人,结果转来转去又变成受害者猥/亵女乘客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郑队长还没把事情理清楚,齐大栓又在一边惊恐地:“你们居然是一伙的?!警察包庇卖器官的……你、你们……”

    看样子洛映白好像还是个官二代,自己这回在劫难逃!齐大栓觉得社会实在太黑暗,治安实在太不给力,整个人陷入到了深深的绝望当中。

    洛映白蹙着眉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刚才的精神明明很正常的,他肯定是想装疯逃避法律责任,这种情况应该是罪加一等吧?建议郑队长把他带回去从重处理。”

    原来如此!郑队长立刻表示:“洛少放心,这种社会的败类我们一定要严厉处理!”

    齐大栓绝望地:“我没有装疯啊!这人是个魔鬼,他要挖我的肾来卖,真的!”

    旁边的一个警察实在忍受不了这个人渣的无耻,在后面踢了他一脚,嗤笑道:“装的还挺像的,就是这个借口太low了,人家洛少会缺钱吗?”

    周围的几个人一同笑了起来,结果笑到一半,他们突然像被什么人卡住了脖子一样,同时脸色一肃,立正站好。

    洛映白连看都不看,道:“羡宁,你来了。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吗?”

    “嗯,放心。”

    夏羡宁从他后面走了上来,跟郑局长点了个头,看着地上的齐大栓道:“怎么回事?”

    洛映白道:“这人性/骚/扰……”

    夏羡宁立刻皱眉:“骚/扰谁?”

    洛映白:“……你呢?”

    夏羡宁怒道:“找死。”

    洛映白:“……”

    他真的不敢深想自己在夏羡宁的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就能活活把他师弟给操心成这样。

    洛映白将吕露推到夏羡宁怀里,扭头跟郑队长:“对了,这个开车的的手机上有个q/q群,里面还加着很多人一起讨论,估计都不是好东西。”

    齐大栓一脸憋屈,嘴唇颤抖地瞪着洛映白,想要与他互相伤害,于是再次声音微弱道:“他真的是个卖器官的,你们搜搜,他身上有刀……”

    夏羡宁冷喝道:“闭嘴!”

    齐大栓:“……”

    这个官官相护的强权世界,太黑暗了!

    洛映白看了齐大栓一眼,道:“你就是个……哎,算了,下次我领个人过来骂死你。”

    他本来想恶毒的一句“你就是个SB”,但从到大洛钊管的太严,从来不许他这种“粗话”,以至于洛映白酝酿了一下,还是没出来。这种时候他就不得不非常怀念一个号称毒舌之王的好朋友了,想当年跟在对方身边,骂人这种事他根本不用亲自费脑。

    吕露所中的miyao并不严重,很快就失去了药效,当她终于安全地回到了家中之后,再回想今晚发生的事,简直就感觉像做梦一样。

    她倒了两杯水,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的夏羡宁和洛映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苦笑道:“谢谢你们。”

    洛映白笑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夏羡宁看了一眼时间。他办事效率很高,刚才洛映白去找吕露的时候,他已经通知下属跟有关部门进行协商,暂时在那条路旁边布下了阵法,准备重新整修路段,虎口煞的问题也已经解决。现在是凌一点左右,也不知道那传中的唢呐声还会不会来。

    他这个念头刚一动,洛映白已经在旁边问起了唢呐的事情。

    吕露这才明白,道:“我怎么这么巧,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你们也是警察吧。”

    她顿了顿,一直有些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畏惧的神情:“我也不知道那些声音什么时候来,所有的怪事我一点都察觉不到,要不是已经很多人告诉我,我根本都不可能相信……因为只要到了那个时间段,我就不会醒来。我猜测可能是两点到四点之间吧。”

    洛映白想起微博上的内容:“做噩梦吗?”

    吕露点了点头。她的睡眠一向不好,以前睡下之后半夜经常会醒过来好几回,有的时候遇到好看的电影,没准还会追剧到第二天早上。结果最近无论她在干什么,每次只要到了半夜两点一定会陷入沉睡,四点之前从来都没有清醒过,至于这两个时之间外界发生过的事情,恐怕就算是着火把房子烧光了她都不知道。

    她沉浸在一个噩梦中。

    吕露回忆着:“每天的梦都是同样的内容。我坐在一顶白色的轿子里,被四个人抬着,前后都有很长的队伍簇拥,周围喇叭唢呐吹吹,一直把我带到一片空地前下轿。”

    她描述的场景洛映白并不陌生,这是典型的结冥亲。有一些农村的未婚男子死后,家人怕他在地下寂寞,就会设法为他在阴间结一门亲。大多数都是同样找未婚女子的尸体合葬。也有少数情况是当找不到合适尸体的时候,用活人的生辰八字代替。

    前面的开头很寻常,可是问题就在于吕露之后的叙述,她:“那片空地上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当我走下轿子之后,棺材上面就会裂开一个口子,然后所有的人都一起伸出手,拼命把我往里面推,直到将我活生生塞进棺材里……”

    吕露喃喃道:“我拼命地挣扎叫喊,告诉他们我是活人……我真的是活人,可是所有的人都漠然地看着我,我已经死了!没有人肯相信我!”

    洛映白思索了一下,道:“你进去之后呢?”

    吕露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我进去之后,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里面很闷,很挤,怎么挣扎都跑不出去。我拼命地在棺盖上抓挠,告诉自己我不能死……直到觉得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就会感到有一双手在身上一推,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她讲故事的神情淡漠而平静,没有太多恐惧之色,直到到最后,脸上才露出些微的迷惘。

    她最后:“每晚都要经历一次,那种百口莫辩的绝望,我不会忘记。”

    夏羡宁思考着她的话,洛映白凑到他旁边,声道:“很奇怪是不是?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冥婚,但现在看来可不大像。如果是死人与活人结亲,那么吕露梦到的应该是那个娶了她的男鬼才对,怎么反而她进了棺材里?”

    夏羡宁明白洛映白的意思,一般来生魂生气旺盛,是不可能被塞到棺材里面去的,吕露先进去又被推出来,这代表着什么呢?

    他自己本来思路清晰,可是正想的认真时洛映白却这样凑了过来,那熟悉的气息让夏羡宁心中一乱。

    洛映白的手指在他自己的膝盖上轻敲着,深蓝色的牛仔布料映衬着白色的皮肤,夏羡宁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过去,觉得洛映白那一下一下好像都敲击在他自己的心上,心跳的节奏就也不由跟他敲击的动作变成同一个频率了。

    滚烫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所有的思维都变得混乱而温柔,他忽然想到,自从上次过后,两人就再没有亲近。

    夏羡宁蓦地握住了洛映白的手,猝然道:“师兄……”

    别敲了,我的心好像被你攥在手里,都敲乱了。

    洛映白满脸莫名,低头看看交握在一起的手掌,然后抬起另一只空余的手摸了摸夏羡宁的头:“别怕啊,师兄在这呢。”

    完之后,他觉得自己非常慈爱,很有师兄风范,于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夏羡宁看了他一眼,手是收回去了,眼中却渐渐盛起笑意,悠然道:“所以一会无论看见什么东西,可千万记得别扯着我不松手啊。”

    这要是换了个人,恐怕早就被这对狗男男给闪死了,幸好吕露性格冷淡,自带秀恩爱屏蔽系统,还以为他们是觉得事情棘手,于是真诚地:“刚才车的时候你救了我,我已经很感谢了。现在这事本来就很奇怪,你们还是走吧,免~得~一~会~被……我……连……累……”

    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速竟然越来越慢,那慢悠悠的声音响在午夜的房间中,透出奇诡之意,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没落,吕露眼睛一闭,就此倒在了沙发上。

    洛映白上去看了一眼,回头道:“她睡着了。”

    夏羡宁点了点头,现在他手表上的时间显示的正是两点整。头顶的灯灭了,整个房子陷入到黑暗之中,当身旁的空间绝对安静的时候,两人能够隐隐听见一阵极为细微的唢呐声。

    洛映白声道:“咱们离远一点。”

    他们两个身上都带着符咒,不怕被邪物察觉,躲开只不过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队伍让路。

    喜气洋洋的乐曲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一个长长的队伍“飘”了过来,穿墙而入,脚不沾地。

    头的是两个身穿直筒白袍的人,头上各自戴了一顶半米高的帽,脸上用油彩画的看不清楚面貌,手里拿着乐器,正卖力地吹奏,同时身体晃动,手舞足蹈。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也是同样扮,只是手里拿着的东西各自不同,有的是灯笼,有的是招魂幡,最中间的四个人抬着一顶白色的高轿。

    门外又传来邻居愤怒的谩骂声,这帮人却恍若未闻,队伍里唯一没穿白衣服的干瘦男人太监一样吊着嗓子,高喝道:“落——轿——”

    那声音细长悠远,不辨男女,外面有砸东西的声音传来,楼道里的老太太扬声怒骂:“落你麻痹的轿!吹你个死人大喇叭!电视能不能关点,号丧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