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红白玫瑰
到了傍晚,方濡主动提出要掌勺,就当是答谢周映光收留她一晚上。
大家自然都是没有什么异议。
江舟撇撇嘴,还真是贤妻良母。
也好,方濡在厨房忙里忙外做饭,那她就调戏调戏季岸。
季岸又在院子里砍柴。
那种带着原始粗野感的动作,江舟着迷的不得了。
每次挥下斧头,他的肌肉就在流动,以一种圆润、流畅的线条。
“方姐还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呢。”江舟阴阳怪气地。
季岸注意到,她们俩永远称呼对方为江姐、方姐。
以往的话,江舟一定会,“叫我江舟就好了”。
这次,她却没有。
季岸随口一接,“那你呢,会什么?”
这下江舟来劲了。
“我啊,既上不了厅堂也下不了厨房,但是…我爬得了大床。”
“啪!”一块木头被劈开,木屑四散。
这话他信。
江舟毫不觉得羞涩地笑,那些火热的、露骨的言语,最符合江舟的性格,直来直往。
而且,只要面对着他,她就情难自禁不能自已。
“方姐今晚就走?”江舟问。
“嗯。”抬手又是重重地一批。
“她在镇上订了客栈?你送她还是……”江舟继续问。
“晚饭后我送她。”季岸回答。
她问一句,他就配合地答一句。
“舍不得她?”江舟试探着问。
季岸不话,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江舟。
他到底哪里表现出来舍不得方濡了?
江舟接收到季岸的眼神,摆摆手,“OK,我不问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总行吧。你看晚上那么危险,你要是犯困了怎么办,得找个人跟你话才行。”
江舟的有理有据。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季岸拒绝。
“给我一个理由。”江舟道。
季岸沉思,认真地想了想,她不是轻易就能搪塞过去的人。
“我和她还有话要。”季岸索性这么回答。
江舟咬咬唇,冷哼一声,“那我就不扰你们老情人叙旧了。”
季岸已经大约掌握了江舟的思维方式。
如果告诉她,他是因为怕她再次陷入危险才不让她去,那么她一定会跟过去。
方濡做的晚饭很丰盛,八菜一汤。
不得不,味道也不错,比平常季岸做的好吃多了。
难不成季岸原来真喜欢良家妇女型的?
江舟暗暗地想。
“方濡姐,你的手艺可真好。不留下多住几天吗?”周映光问道。
“不了,太扰了。客栈也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人也比较自由,来采采风挺好的。”方濡回答。
江舟夹起一块鱼,这位方姐以退为进呢。
要是真想离开,为什么还得在镇上多住几天?
还不是留有余地,眼巴巴想着季岸会再去找她。
“在镇上呆几天?”周映光问。
“三天。三天之后,就回去。之后我还挺忙的呢。”方濡。
“那……”
“我知道的,映光。那天,不管有多少工作我都会推掉。年年都这样不是么,你我、还有季岸,那一天,我们总会在一起。”方濡。
“嗯。”季岸和周映光同时应了一声。
江舟听得一头雾水,没想到伊粲在桌子底下也暗暗戳了戳江舟的腿。
江舟回了她一个眼神。
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看来季岸和这位前女友方姐,真是非同一般的亲密。
居然连周映光也是如此。
方濡除了是季岸的前任,难道还和周映光有什么关系?
扎瓦虽然是孩子,也敏锐地察觉出饭桌上的气氛怪怪的。
特别是哪个方阿姨,他不喜欢。
第一眼就不喜欢。
他还是喜欢江姐姐,漂亮、善良、有趣,还是个能救人治病的医生。
还有伊粲姐姐,也不错,不过她更像一个大孩子。
晚饭过后,季岸送方濡去镇上的客栈。
而周映光因为和伊粲石头剪刀布输了,留在家苦哈哈洗碗整理。
伊粲和周映光年龄相仿,早就玩在一块儿去了。
一点没把伊粲当客人。
所以,江舟和伊粲一起送扎瓦回家。
“江姐姐,我不喜欢方阿姨。”
扎瓦被伊粲和江舟挤在中间,牵着两个人的手。
“我也不喜欢。”伊粲率先回了一句。
扎瓦找到了自己的同盟,贼贼地一笑。
“为什么呢?”江舟问。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讨厌她。”扎瓦诚实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
江舟疑惑,好像没有什么前因后果的关系。
伊粲却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
“原来孩子才是哲学家啊。”
伊粲摸了摸扎瓦的脸蛋,“这个答案很好。你跟那位方姐,是截然不同的。至少从表面上是如此。所以他喜欢你,就会讨厌她。”
江舟想了想,勾勾唇,“伊粲,你不愧是中文系的高材生。”
“嘿嘿,过奖过奖。”伊粲嘴上谦虚,却笑得得意。
“实话,之前我还真觉得你是半吊子高材生、也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千金大姐呢。”江舟道。
“哈哈哈,还真是。”伊粲笑道。
江舟转念想了想,这个人设,也很符合以前的自己呢。
扎瓦,因为喜欢她,所以讨厌方濡。
她和方濡是风格迥异的两个人。
一支红玫瑰一支白玫瑰。
喜欢江舟这样性格的,就不觉得方濡的性格有意思。
喜欢方濡的温婉大气的,就不会喜欢江舟的娇艳妩媚。
男人往往在红白玫瑰之间难以取舍,与其纠结,不如极端。
红玫瑰是心口朱砂痣,也是墙上蚊子血。
白玫瑰是心间白月光,也是衣上饭粒子。
张爱玲女士的比喻当真是绝妙。
“还有,方阿姨喜欢季岸叔叔,我看出来了!”扎瓦激动地道,“但是,季岸叔叔一定更喜欢江姐姐!”
“真是人鬼大。”
“他们刚才可是了每年特定时间都会聚呢。什么日子啊,能让方濡一个前女友也参与进来。”伊粲纳闷。
是啊,到底是什么日子能让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每年都赶过来?
一般来,重大的节日是个契机。
生日?
不,周映光和季岸两个人任何一个人生日都没有必要让方濡推掉工作赶过来。
那么……
江舟的脑海中出现一种可能。
祭日。
周齐光。
“我听周映光,他的哥哥在八年前去世了。”伊粲道。
江舟猛地转头,没想到伊粲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之前听方姐,第一次见周映光的时候,他还。”伊粲。
“所以,那个时候,他哥哥还在世,必定和方濡也相识。”江舟接着道。
这么一分析,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季岸和周映光没有亲戚关系,却一直住在周映光家里。
周映光更是待他如兄长。
所以,大概就是季岸当年带着女朋友来夷山,四个人相识便成为挚友的吧。
突然想到她曾经问过季岸为什么要呆在夷山,他是想守护一些人。
那么,想必就是周齐光和周映光吧。
……
方濡坐在副驾驶,偷偷看着身边正在看车的男人。
八年之后,他变了。
变得更加沉稳、冷静,让人想要去依靠。
他年轻时的棱角磨平了很多,展现出一种历经人事之后的沉淀。
他的过去,她都参与了。
对于他的那些痛苦的回忆,也是她不愿回想的记忆。
她曾经以为她只要动动脑筋,就可以掌握他。
或许从前是这样的。
但现在完全不是了。
她已经看不透他了。
“季岸。”方濡开口。
“嗯。”季岸专心开车,淡淡应了一句。
“最近,过得都好吗?”方濡不知道该些什么。
“挺好的。”季岸回答。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没想到一晃已经八年过去了。”方濡试探性地道。
“是啊。”
看到季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方濡又继续心翼翼地道,“那个约定……还算数吗?”
“算数。”
方濡的眼睛一亮。
……
季岸回到家,开房间的门。
隐约可以发现窗边站了一个人。
不用想也知道。
大晚上的,还有谁会溜进他的房间。
“怎么不开灯?”季岸伸手开开关。
突然的光线,让江舟有些不能适应。
她披散着头发,一身黑,踩着高跟鞋的脚背紧绷,白皙、圆润。
其实这样沉闷的黑色,确实是最适合她。
“安全送货到达了?”江舟继续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什么叫送货到达……
“嗯。”季岸回了一句,走去卫生间洗脸。
“那个鬼约定……方姐一定跟你提了吧。”江舟走到季岸的身后。
“提了。”季岸冲着脸,回答。
江舟心里一阵堵。
果然还是提了。
他这么久都没接受自己,难道就是为了等那中二的八年之约?
季岸听着身后没什么动静,抬起头,看向镜中的江舟。
“还没给你换药,我现在给你换。”
没想到江舟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换。”就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离开。
季岸两手撑着盥洗台,不断有水珠从脸上低落,就这样呆愣在那里。
他都来不及看她走开的身影,回过神,她就已经不见了。
只余一记很响的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