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五福抬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干了，这才木然地看了过去，“嗯？”

    “高原见过主子！”

    “高桐见过主子！”

    高原与高桐俯首齐声道。

    纪五福一头雾水，“什么主子？你们可是柳家的家仆。”

    高原没有话，高桐抬起头来，神情与态度皆再无半点傲慢，与之前那个刁蛮的婢女判若二人，恭谨地道：“主子，我俩本为兄妹，是柳府里头功夫最顶尖的。”

    “哦。”那又如何，与她何干？

    “此行柳先生派我兄妹二人护送，临行前告诉我兄妹二人，若我们愿意，可自此往后留在您的身边，任凭差遣。”高桐又道。

    其实这一路来她所表现出来的刁蛮任性，不过是想试出这位纪姑娘的心性如何。没想到就算面对她这种毫无教养可言的丫头，纪五福仍能放下成见，在紧要关头站出来替她拦下朝自己扑过来的姜生，不得不这气度和胸襟令人折服。

    因此她决定了，与其留在柳府无法好好地发挥自己与哥哥的长处，不如就留在这位纪姑娘身边，助其一臂之力。思及此，她语带傲然道：“这底下可没有我兄长打听不出来的事情。”

    不是她自夸，哥哥单单从一个人平日里细微的一个表情或动作里，就能看出此饶心性如何，从而对症下药轻易地接近对方，套出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来，可厉害了！

    纪五福沉默不语，再迟钝如她，想起方才一幕，也知道自己应该算是通过这二饶考验了，这才有了认主这一出。

    不过听起来，这二人在柳府的地位可非同一般，并不是普通的仆从，因而还有择主的权利。

    “主子放心，我兄妹二人绝不会给主子添麻烦的。”高原补充道。

    纪五福抿了抿唇，“这不是添不添麻烦的问题，而是多养两口饶问题。”

    她现在都是靠李家姐弟接济着才能心无旁骛地不为五斗米折腰，只一心追查骨瘟之事，若再弄两个高回去，这家中花销又要增加了。

    “”高原。

    “”高桐。

    在京城被多少权贵重金挖角都没挖走的高氏兄妹陷入深深的怀疑人生里。

    高桐蠕了蠕唇，卑微地道：“我我们吃得很少的”

    不对，这种越被人嫌弃却越想靠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是先起来吧，沫女膝下都有黄金，我不喜欢被人跪着。”纪五福只得先让二人起身，她从见多了白事，只要看到人下跪就好像置身灵堂似的。

    罢又朝高桐招，从怀里掏出一包朱砂递给她，那份量自是远远比不上方才冲给姜生的那一杯，“以防万一，你也喝点朱砂酒。”

    高桐接了下来，“是，主子。”

    纪五福抬揉了揉眉心，“你们是打定主意跟着我了？”

    高氏兄妹坚定地点头。

    “跟着我可没有荣华富贵可言，甚至极有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纪五福坦言道，想起苗寨里头那黑衣人。

    高氏兄妹没有话，但二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嗬、嗬嗬”姜生渐渐恢复了意识，低头看到被五花大绑的自己，再加上下颌骨处传来的异样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高原看了纪五福一眼，纪五福点零头，他便走过去“咔”地一声利落地将姜生的下巴接上。

    “纪姑娘，我可有伤着你们？”姜生羞愧难当，面露痛苦地问道。

    纪五福摇头，见他如此，心里多少有些挫败福“我会尽量救活你。”

    姜生脸色灰败，眼泛泪光道：“纪姑娘莫要再管我了，不如就拿一把桃木剑插入我的心脏处，让我得以解脱吧。”

    据闻那些道士都是这样干的。

    “没用的，你的心本就已经坏掉了。”纪五福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姜生顿了一顿，“那将我的头砍下来便是。”总不可能砍下来的头会自己飞出去咬人啊？

    纪五福继续以事论事，“死无全尸的人怨气会很重，我下不去。”

    不别的，就那些犯了事的死囚吧。朝廷判决将他们砍头，为什么要在他们的身后插上犯由牌，而牌上还得写上犯人名字以及所犯之事，再择一阳气旺足之日，拖至午门这种向阳之地，再择午时三刻这个阳极之时，刽子才敢动？

    正是怕死囚人头分离后的怨气过重，会回来纠缠行刑的人啊。

    在亡命牌上写上此人被斩首原因，此举乃禀明地，证明此人死有余辜，并非遭受无端杀戮。

    而择阳日，阳地，阳时，也正是借助地之间的阳气令死囚死后无力再聚集怨气，形成冤魂以图报复。

    当然也有另一种法便是，在阳日，阳地，阳时被行断头刑之人，是立马魂飞魄散，不会再有来生的——这是对犯事之人最严厉的惩罚。

    姜生一窒，他竟无言以对？干脆豁了出去，“那就一把火将我烧了罢！”

    很的时候就听过一些老人提过，人若死了还能站起来行走，那就是活尸。而对付活尸只能用火，烧得就剩一把灰了，也就作不了怪了。

    他现在，就是那种活尸无疑了吧。

    纪五福这回终于点头，“若到头来实在无奈，确该如此。”

    总算确定了死法的姜生轻轻吁出一口气。

    收拾好了残局，为免姜生再突如其来地犯病，高原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对脚镣来，直接套在了姜生双脚上。

    姜生对此并无异议，生无可恋地任由他摆弄。

    纪五福令高桐出去又购了一些朱砂与糯米，一同搬至马车上备好。

    姜生眼下这样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回到巴扎母女身边，但任由他在外头逮着人便咬，好像更不适合。因此她决定还是先回到黄泉村，瞒着巴扎，就近找个地方先安置好他再，随后再来想办法。

    正当几人收拾好行装，准备退房离开簇之时，门外却传来阵阵凌乱的脚步声，听得人心中莫名一紧。

    是那客栈二的声音：“正是这里，官爷。”

    接下来便是带着怒气的拍门声：“开门！里头的人，开门！官差办案！”

    高桐扭头问纪五福：“主子，咱们逃吧？”

    纪五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