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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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最后一个封盖的?”

    那汉子黝黑的脸上还带着神秘:“对,封完盖回去的路上我装在衫袋里的糖就不见了,可邪门了!”

    后来他把这事给大伙儿一,大伙儿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不知道那位武老爹生前最喜欢吃糖了,跟孩似的。肯定是他的魂把糖摸走了!

    “你的糖,掉到金斗里了。”纪五福有些无奈地道。

    所以这块包骨红布上才会有一些黏糊糊的糖渍。

    那汉子显然没想到纪五福会这样,黑脸瞬间变青了,“这不可能!”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信的。但这么马虎大意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传出去以后谁还找他帮忙!他只得咬定与自己无关,“一定是武老爹搞的鬼!”

    算了,纠结这个已经不重要了。纪五福把红布抛开,“继续挖。”

    “姑娘,不能再挖了,再往那边挖,就真的要挖到旁边的棺木了!”有人声道。

    “只怕,旁边的坟也早已不得安生。”纪五福道。

    方才她就觉得这底下骨头传出来的气息强烈且杂乱,心里已有数。

    只怕不是一饶骨头出了问题。

    贱价买来的金斗瓷薄,经受不起明月雨水渗入地下的洗礼,因此易碎也易破。

    坛子破了,里头的糖被水浸泡其中,晴水褪去后,糖的气味引来蚂蚁。

    大量的蚂蚁来回穿梭于泥土与破斗中,使得这一块的土质更加疏松,轻易引起老鼠的注意。

    一窝老鼠闻风而至,疯狂地打洞,钻进那破了一个口子的金斗,将本来就摇摇欲坠脆弱不堪的金斗彻底捣碎。

    老鼠也好蚂蚁也好,目标都是糖,骨头里不定泡出了糖味儿,所以老鼠们一不做二不休合力把所有骨头拖回自己窝里

    然后老鼠再引来蛇。

    不,她揉了揉太阳穴,很快推翻自己的猜测。

    匪夷所思。

    引来老鼠这个都还算正常,但引来蛇这个就不过去了。蛇是不会钻洞的,除非这里就是老鼠窝,但这里显然不是。

    还有,从方才泥土的腥臭味来看,这个坑里出现过的,可不止一条蛇。

    必须得挖开旁边的坟,才能知道这地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五福隔着一群人看向那墓碑,“武大哥,旁边那座是谁的坟?”

    武强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福妹子,这家人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动坟。”

    “古之欲明明德于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少年摇头晃脑地念着书,和熙的阳光暖暖地透过窗棱照射在他的身上,朗朗的读书声传出屋外,路过的人无不露出赞许的神色。

    “杨八,这一本你已经念过很多次了,换一本。”

    纵使少年已经将那篇文章倒背如流,静坐一旁绣着帕的杨大婶脸上仍无半点满意的神色,丢过去一本别的书。

    杨八默了默,接过她扔过来的书,继续念。

    只是,换了一本,念起来就没那么流畅了。

    “君召使色勃如也,足如也所与立,左右,衣前后,如也。趋进,翼如也”

    杨大婶越听,脸越黑,忍不住怒吼道:“不认识的字你就这样直接跳过吗?夫子是这样教你的吗?”

    杨八浑身一颤,又努力盯着那书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颓败地低下了头。

    “不会念”

    杨大婶气笑了,抓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扬就是一抽,“让你不会念,让你不会念!”

    杨八紧咬着下唇,任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书上滴,却没有开口求饶。

    不是不敢,而是他知道,求饶根本没有用,只会让娘觉得他懦弱又无能。

    娘常,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他只能默默忍着,或许娘还会高看他一眼

    “我这么卖命挣银子供你读书,白日里除了去地里,还接些浆洗衣服的活,每晚绣帕又绣到子时,绣得老眼昏花!你爹走了那么久,我就苦了那么久!挣回来的每一分都花在你身上,半个子儿都舍不得用在自己身上!你呢,杨八,老娘每什么事都不需要你做,连个碗都不需要你洗,就怕冻着你这双执笔的!”

    “你倒好,花了我这么多银子,连个字都认不全!都龙生龙凤生凤,你怎么连你爹一半及不上!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爹!你是不是想连娘都一起气死,你才会好好念书!”

    越看越恼火,越数落越生气,杨大婶高高扬起中鸡毛掸子,铁青的脸上因为愤怒而青筋尽露,“你信不信我——”

    一锭银光闪过,稳稳地落在摆在杨八面前的书页上。

    “杨大婶。”

    是财神的声音!杨大婶一把扑过去将那抹银光捏在里,理了理鬓角碎发,回眸朝纪五福一笑,温柔婉约,“纪姑娘,真是贵客临门呀!寒舍蓬荜生辉!”

    着,一边将杨八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让他站到一边去,“孩子顽劣,让纪姑娘见笑了。”

    脚利落地给纪五福倒了杯水,心里却在暗忖:真是倒霉,怎么每次揍孩子都被这财神爷看到啊!

    纪五福笑了笑坐了下来,没什么,也没喝那杯水,“今日前来,是有事情要跟杨大婶商量。”

    “什么事?尽管。”

    村中无人不知杨大婶刁钻泼辣,若武强不是亲眼所见,都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平和又带着恭敬的妇人,与那个人人闻声色变的杨大婶是同一人。

    纪五福垂眸,“想开一下尊夫的棺。”

    杨大婶一愣,“啊?”

    就连静站一旁,有外人在场时从不抬头的杨八也诧异地抬头看向纪五福。

    福妹子这样话太容易令人误会了!武强急忙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清。

    杨大婶听罢,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也顾不得得罪什么财神不财神的了,“我们虽不是姓武的,但也是在这里买霖,落了户的!现在你们仅凭一些无凭无据的猜测就想要扰先夫安宁,未免欺人太甚了!”

    无端赌,又沉又重的尸骨坛子还能长脚跑到她丈夫棺材里不成?

    真是荒谬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