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回溯
将朱砂倒入酒中搅和一二,再将那几根线泡在其中片刻后捞出,滤干。
从石棺中扯下五根她的头发,与那五根线分别搓成五股线,包在帕里。
一切准备就绪,她独自上前,当着春荀的面掏出火折子来,将那五股线烧掉。
因为有了烈酒的作用,那五股线很快便燃烧起来,烧成了五条灰烬。
趁着灰烬的余温还在,她迅速在余波上割了一道口子,嘴里轻声念了几句春荀听不真切的咒语,同时将那灰往余波上的伤口一拍!
春荀上微疼,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之时,一声近在咫尺的痛吟猝不及防地撞进耳里。
她僵硬地回头,看着躺在那张床上,七窍流血的女子——
血混和着泪,从女子那双缝得细密的双眼中流下,女子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却被跨坐在身上忙着收针的男子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臭娘儿,给我老实点儿!”
春荀难以置信地紧紧地捂着嘴,眼里流下一串串血泪来。
那正是当年的她
随着齐少爷打的之后一个结,里血淋淋的绣花针随往地上一抛,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响。
此时此刻的她被封了五感,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鼻孔处虽也被缝上了,却还能勉强呼吸。
齐少爷再次阴恻恻地笑了,拍了拍已经疼得陷入半昏迷的春荀,“丑是丑零,但胜在阳气足呵呵呵,人人只知纯阴炉鼎有助修炼,却不知纯阳炉鼎更难得!只可惜只能用一次,还得封住五感,着实瘆人了些不过幸好,女人嘛,把灯吹熄了都一个样。”
他边得意洋洋地自语着,边抬在自己耳边摸索了片刻,“嘶”地一声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嘿!透气多了!这才舒服!”
春荀的魂定定地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谁?他是谁?
这个把她的七窍缝起来,不让她呼救,不让她逃走的人,到底是谁?
“啊啊啊啊——”
她再也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冲了上去想要把那个男的杀死,杀死,杀死!
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透明的躯体无力地穿过去
古老的韵律回响在这个她与齐少爷的新房里。
她心如死灰地坐在地上,甚至就连那男人累了,从怀里掏出一把纸人往床上一撒,幻化出五六个强壮男人来代替他继续的时候,她心里也只是微微讶异了一瞬,便很快又恢复平静。
原来如此。
她麻木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血流了一床,看着自己渐渐咽下最后一口气,看着一点一点地放亮,看着那男人重新把人皮面具戴上,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躺在她身旁。
看着齐夫人将锁打开,推门进来后满脸的惊恐。
看着自己的尸体被贴上了好几道符后,又被抬进了早已备好的红棺里,匆匆下葬。
“纪姑娘,她怎么那么久还没回来?”
陆竞渊从余大夫上拿过两颗木珠,“不如我们”
纪五福摇头,“不必了生前死得惨烈,死后魂还被镇了这么久,动弹不得,又不能去投胎重新做人,怪可怜的。”
一直以来,为何道士们通常只驱鬼而极少选择灭鬼,便是有这一层原因在。
生前既是可怜人,那么死后也不过是可怜鬼罢了,何必赶尽杀绝,有违道。
很想试试木珠威力的陆竞渊“噢”了一声,“姑娘所言甚是。”
纪五福瞥他一眼,“这珠子能让她顷刻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雷霆之力,不是慈寻常的冤魂能承受的。
陆竞渊神情一变,脸上真真切切有了愧意,“是我想偏了。”
纪五福不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
忽听陆竞渊眸光一盛后又道:“纪姑娘,你怎么会这回溯之法?那女鬼,真的能见到自己死前发生了什么么?”
纪五福抿唇不语,许久才沙哑地低低地道:“是梦里太叔公教的”
耳边回响起太叔公纪雨廷的声音——
“你过来,我传你一些东西,就当我这个太叔公给辈的见面礼了。”
她又低头看自己的,想起方才脑海中那一双粗糙干裂的,正在飞针走线缝着皮肉的双,眼里有点点泪光微闪,“是见面礼噢。”
“波!”
余大夫一直守着昏迷的余波,正替他擦着不断冒出的冷汗,忽地余波浑身重重一震,缓缓睁开眼来。
一串冰凉的泪同时落下。
“如何?”纪五福道。
春荀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一道出,并直通通跪下,“求求姑娘大发慈悲,放了我,我要去报仇!”
她不是被自己心爱的人暴虐致死!原来不是!一直不是!
可她就这么认了么?不,她办不到!她要去亲杀死那个害她之人!
纪五福随她跪着,不为所动,“我不能放你走。”
“我发誓,我只取那妖饶狗命!绝不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春荀泪流不停,还开始磕起头来。
“求求你了,姑娘那个畜牲,这些年以替人化灾解难的名义,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子姑娘,你忍心看到那些无辜的女子继续遭受迫害吗!”
余大夫于心不忍,“纪姑娘,不然就”
总归那种人渣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那让这冤魂去索命,也算冤有头债有主呀!
纪五福却没有半点让步,“不校”
春荀见她心硬如铁,便换了个人接着磕头,“大叔,求求你,帮帮我”
自己的儿子哭着给自己磕头,虽然用的是女人声音,余大夫依然心都碎了,“好好好,我帮,我帮”
纪五福冷冷地勾唇,“你能保证你出去之后,只是为了报仇?报仇之后,不会去看一看你那心爱的相公,留在他身边不走?”
春荀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不不会!”
“你会。”纪五福笃定地道。
当蒙住了一切真相的黑布已经揭开,她定必是看清帘年加害于自己的人不是自己的心上人,所以眼里除了残余半的怨气,更多的竟是释然与怀念。
就算让她回去守着那家少爷又如何呢?到底人鬼殊途。
“那你想如何?把我镇压回去么?”春荀冷冷一笑,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