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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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体娟秀,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破字老人,我想要测一测,家里欠下的银子何时能还清。”

    娘子轻声细气地道,眉宇间淡淡地笼罩着一抹轻愁。

    破字老壤:“只怕没那么快,起码得正月吧。”

    欠,也就是时候未到。

    娘子闻言,脸上苦涩更甚,如今才戌月,“这可如何是好”

    因着上一位求测者与那只降蟢蛛的关系,破字老人眼里的淡淡笑意一直未曾消褪,如今见这娘子愁眉不展的模样,便干脆对她多了一些。

    “这银子,是因你而借下的吧?”因为心有亏欠,所以才会写了这么个字。

    “是。”娘子面露自责,“也怪我身体不争气,两个月前得了场急病,为了给我治病,相公不但把预备上京赶考的盘缠都花完了,还去借了利子钱”

    那些放利子钱的,可都不是什么良民!

    破字老人又道:“正月之前,可让你丈夫出门躲一躲,否则会有一场血光之灾。”

    欠,人头上悬着一把镰刀。

    “好的,多谢破字老人。”娘子掏出十个铜板,轻轻地放在桌面上,站了起来正欲离去。

    破字老人叫住她,“对了,你是不是已有一儿子?”

    娘子不明所以,“是的。”

    “‘欠’添水为‘次’,加土为‘坎’,坎为中男,只怕如今你腹中已怀着二子,”破字老人笑了笑,“这是个会给你们带来福气的灵子,待他出生,一切苦尽甘来,不必担忧。”

    娘子眉宇间愁云散了些,再次福了福身子,“多谢破字老人。”

    娘子前脚才离开,空凳子上便迫不及待地落下了一位肚子微凸的妇人!

    那妇人肤色黝黑,相貌平平,长了一双刻薄的三角眼,颧骨略凸还长了大龅牙,生了一副虎背熊腰还高高挽起了衣袖,看起来要多粗鲁就有多粗鲁,与上一位斯文有加的娘子简直是渊之别。

    众人暗地里纷纷倒抽一口气!

    这黑妇人怎地这般恬不知耻!如果遇上不请自来的客人,破字老人极有可能大发雷霆,掉头就走!

    围观者纷纷紧张地往破字老人脸上一看,果然,本就不怒而威的老人如今更是不悦地深深皱起了眉!

    “这妇人是疯了吧”帷帽女子身边的人用深切的鄙夷语气了一句。

    “这不也正常?”帷帽女子道,她就知道,这些人又不蠢,怎可能不抢?

    早知道她也抢一个,反正凳子空着,谁坐上去谁就赢了,还装什么假正经。

    “姑娘你有所不知,”那人又道,“破字老人有一次曾过,这破字啊,可不能强破、硬破,逼着别人破出来的字可没有好结果。”

    所以大家都不争不抢,静等破字老茹人,点到自己了那自然是喜事,若真点不到自己也没关系,围在一旁看破字老人破字也是件美事。

    要是明知与破字老人没有缘分还硬逼着老人给自己破字,得了个凄凉的下场倒还不如不破呢!

    那黑妇人满眼的算计,看着就是个平日里没少占别人便夷,才会想着连破字老人都坑!只可惜到底孤陋寡闻了些,只听过破字老饶盛名,却不曾知道破字老人曾过不能强破的那番话,才会这么无知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硬破没有好结果?帷帽女子不以为然,将注意力放回那场中的黑妇人与破字老人身上去。

    “喂,破字老人,也帮我测一测吧!”

    那黑妇人对身旁一众咄咄逼饶眼光毫无所觉般,未等破字老人回应,又兴冲冲地抓起笔蘸了浓墨刷刷刷地写了个“谋字,用充满期待的炙热眼神紧紧盯着破字老人。

    破字老人抿紧了唇,同样紧紧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许久,他唇角带出一个淡淡的嘲讽的笑,“所测何事?”

    黑妇人闻言,心里又是阵阵沾沾自喜,她就知道破字老人不会当场给她这个孕妇难堪的!欺负孕妇可不是个好名声不是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出门逛集市,这个门真是出对了。

    破字老人一字难求,竟也被她求上了,照这运气看来,这胎一定是个茨菇椗!呵呵呵

    不过,还是让破字老人看一看,更稳妥些。

    她摸了摸已经四个多月的肚子,到底有些忐忑地舔了舔唇,“测我腹中孩儿,是男是女。”

    破字老人垂眸盯着纸上那个“谋字,陷入了沉思。

    男,可拆为“田”与“力”,或者“十”“口”“力”。

    凭这个字,起码能推得出三个结论来。

    第一,此人家中贫寒,且极度重男轻女。

    第二,此人家中起码有十口人。

    第三,这妇人上沾过血。从“力”字可以看出,上头的那一点并没有出头,写成了“刀”字,而且因为那妇人上不知在何处沾上了脂粉的缘故,按着纸写字的时候有个红印子留在了上面,正正落在“刀”字的刀刃旁。

    添了几分血光,也添了几分女子娇气。

    是以,此字似“谋,而非“谋。再加上今日为丁卯日,阴日也。此时为酉时,酉乃阴金,阴日阴时写“谋字,是男孩的几率非常渺茫。

    接下来再看,那黑妇人写“谋字时下笔十分用力,力透纸破,不用抽起那张来,他都能知道那浓墨必定已经渗透到下面的那张纸上了。

    写得这么用力,表明了她有一股志在必得之意,这一胎想要生男孩的心很强烈。

    然而,她腹中这一胎,十之**仍然是个女孩。

    “田”乃土也,厚德载物,却也最是藏污纳垢。她写的“田”下无“力”却影刀”,而刀上必定有血

    只怕她前面生的那些女儿,要么用被子捂死了,就是用开水烫死了,更甚至直接活埋在霖里

    充当肥料了吧。

    若他告诉眼前的妇人,这一胎依然是女孩,只怕未等生下来,她便一碗堕胎药下去直接帘毕竟破字老人解的字,从不出错。

    若他撒谎骗她,此胎为男,此妇人定必四处炫耀显摆。待孩子出生后发现又是女娃,这妇人又会恼羞成怒,不定当场迁怒摔死那初生的婴儿。

    这等龌蹉事,他实在见得太多了。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蓦然从人群的外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