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赎魂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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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惆怅的情绪对于陈咬之, 不过是一闪而过的过客。

    当第二天的鸟语啁啾落入耳中,昨日那些怅惘早已散落天涯海角。

    我大概真是个凉薄的人, 陈咬之心道。

    陈咬之今日心情不错,新一批酿造的红酒到货了。陈咬之将新货品储藏到地窖,和林忍两人盘点库存。

    “要不要试试新品?”陈咬之问。

    林忍这个最听话的员工自然言听计从。“好。”

    新一批酿造的红酒花费了陈咬之不少心血, 光从颜色上看,清澈,酒红里充满活力, 一看就是佳品。

    陈咬之很满意的斟了两杯,黑樱桃和覆盆子的混合香气扑面而来。

    林忍忍不住量正在品鉴红酒的老板。他感觉无法揣摩到老板的一点点心意。他能感受到老板对于红酒的热爱, 很纯粹, 很炙热。

    以老板的才华,其实用在那些异能酒上,能够炒作出的价值, 远比他们开店这么久卖的普通红酒大。然而老板似乎隐约抗拒着异能酒, 只把他当做辅助。

    林忍揣测不出老板的心思, 索性作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店铺内。

    肖柯爱看着进门的客人, 有些手足无措。

    来人是杜康。几次三番下来, 肖柯爱也知道这人和老板关系匪浅,或者单方面对老板关系匪浅。

    “老板在地窖, 我去叫他。”肖柯爱有些犹豫道。

    杜康摆摆手, 指了指窗户边的木桌。“不用了, 我等他,让他忙吧。”

    杜康话到这份上,肖柯爱索性也不再搭理。

    杜康坐到木桌边,量着趴在木桌上休憩的柯基。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量,成语君的耳朵抖了抖,猛地睁开眼。

    眼前这人,成语君也算熟悉了。

    始终乏善可陈的面容,眼里却总有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对他的主人明显图谋不轨,想要征服的野心□□裸。

    杜康看着眼前瞪得跟灯泡似的柯基,轻笑一声,想要像陈咬之那样玩弄他的围脖。

    柯基不满,立马往一旁蹦了几下,将桃心屁股对准他,两只耳朵翘直了,每根毛发上都写着警惕。

    他才不会给要跟自己抢主人的人机会。

    杜康暗自好笑。

    平日里,柯基都和陈咬之形影不离,有陈老板在,杜康不会把眼神放在这只狗身上。现在陈咬之不在,杜康倒有了几分兴趣。

    这狗是陈咬之的精神力伴生物,和陈咬之的性格又天差地别。爱好一惊一乍,口里时不时来点之乎者也听不懂的东西。杜康觉得自己病得不轻,才会爱屋及乌的看一只狗很顺眼。

    轻笑一声,杜康再次伸手,要去抱柯基。

    这回柯基倒是没有闪躲,因为有人阻止了。

    “你做什么呢?”清冷的声音传来。

    杜康低头笑了一声。这人的声音永远带着几分无情无欲,却不知为何令他欢喜。

    “来者是客,陈老板这是拒绝迎客?”杜康轻微歪头、莞尔一笑,动作里透着三分撒娇。

    陈咬之抱起柯基,倒也不恼。这人虽面容平平,笑容却颇有杀伤力。至少,面对这人的胡搅蛮缠,自己非但没有抗拒,甚至有几分不出的安稳和习惯。

    陈咬之坦荡的和杜康对面而坐,取出架子上的茶具,利索的沏茶。

    杜康撑着下巴,视线追随着这人一举一动。

    杜康在想,当初为何会对陈咬之一见倾心。

    或许他身上的气息太特别,像一道穿越了千万年的光,没有热度,也不刺眼,古旧却又让人心安。

    “你……有心事?”杜康忽然开口道。

    陈咬之手一滞,不过很快就掩盖过去,将茶水递到杜康桌前。

    “你,现在的联邦,算不算太平盛世?”陈咬之道,一个存粹的疑问句,听不出任何情绪。

    杜康有些意外。以他对陈咬之的了解,这人绝对是典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不见什么忧国忧民的情怀。

    杜康带着几分嘲讽:“联邦现在号称富国强民,只可惜,不过表象罢了。你不知道这些风光后面,到底有多少腐朽,衰败。联邦上层那些繁花似锦,拨开后剩下的,大约只是荒唐。有时候,在这个圈子里越深,见识越深厚,失望也就更真切罢了。”

    “你对上层,倒也是了解。”陈咬之淡淡道,没有识破的洋洋自得,也没有进一步的的恫疑虚喝。

    杜康笑了一声,不否认不辩解。

    “我记得,已故的第九军元帅,和你同名?”陈咬之道。

    杜康撑住下巴的手微微上移,覆盖住了嘴唇。如果不是对方的语气太平和,不见丝毫咄咄逼人,杜康会觉得这是反讽。

    “杜康元帅,不,前元帅,我有幸见过几面。那可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他本人就是世间最香甜、最醇厚的葡萄酒,令世间所有男女迷醉。我相信就是你,也会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杜康大言不惭道。

    陈咬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就是个同名,你这与有荣焉的模样太滑稽了,需要这么嘚瑟?”

    杜康挑眉,看来对方并非探,虽然他也并不想隐瞒。

    “那你了解杜康元帅的父亲,曾经第四军的杜礼国元帅吗?”陈咬之道。

    “你问这干嘛?”杜康原本带点邪气的声音冷了下来。

    陈咬之未察觉,或者也未留意,道:“之前在飞船上,我发时间看了《杜康传,里面有记载到杜礼国,是个和蔼可亲又正气凛然的英雄?”

    杜康将茶水缓缓吞咽下。“是,他是个英雄,顶天立地。只可惜……”

    “可是传记永远是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不是么?或许他是英雄,但他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他没有!”

    陈咬之话到一半被断。

    他不是不解风情的人,感觉到了杜康的抵触,放弃了话题。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来泡茶的?”

    杜康神色缓了下来。

    在刚刚那一瞬,他觉得自己掉入了深海漩涡,失去了理智。眼前人就像绝望之际,天与海交际处,出现的一艘晃晃悠悠的白帆。或许无法拯救他,却给他被救的希望。

    “其实,我是来邀请你参加下周的赎魂节。”杜康道。

    赎魂节是蓝明星一个古老的节日,比四花节还要久远。只是四花节办成了区域间远近闻名的节日,而赎魂节依旧是个只有蓝明星当地人会过的节日。

    古早时期,蓝明星医疗条件落后,瘟疫横行,人心惶惶。普通群众根本无能为力,只能接受这种朝不保夕的痛苦。

    后来,有神降临于蓝明星。群众只需要奉献一点点日用品,就能得到神的恩赐,消除疾病。

    后来历史考究,所谓的神,只不过是从其他星球来的,最早拥有治愈系异能的一批人。

    是神是人早已不重要,但赎魂节流传了下来。每到这天,蓝明星就会有许多节日活动,比如邻里亲朋互赠礼品,驱逐邪气;比如备好酒宴和赎魂纸偶;比如到蓝明星的河道放赎魂船。

    蓝明星有规定,赎魂节这日,除了必要的机构,其他私营商铺不能从事以营利为目的的营业。

    店铺不能开,陈咬之倒也不介意找点活动发时间。

    “好。”陈咬之答应道。

    ==

    赎魂节当日。

    虽今日不能营业,陈咬之还是一大早来到1848红酒铺,按照蓝明星的习俗,在店门口挂上赎魂灯。

    赎魂灯形似穿越前的角宫灯,灯罩上有若干民间传人物。赎魂灯的下方挂满串珠流苏。流苏是用蓝明星河道内盛产的珍珠编制,每一颗都流光溢彩。

    “老板,周围的店主送来了好多礼品。”肖柯爱喊道。

    陈咬之将最后一盏赎魂灯系好,回到店铺内。

    店铺的木桌上摆满了礼物,相当原汁原味,没有复杂的包装,都用红纸贴着赠予人的店铺名。礼品从低级异兽肉到便宜的电子产品,甚至到婴幼儿服饰,也是千奇百怪。

    “老板,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回礼?”肖柯爱问道。

    赎魂节的习俗之一,邻里亲朋要互赠礼品,可以驱逐邪气,保证来年风调雨顺,家人平安。

    基本上,一个街区内的店铺都会互赠礼品,一般都是自家店铺的便宜产品,贵在心意。

    陈咬之第一次过这节日,没有经验,没有事前准备。不过这也不用多动脑,毕竟他的店铺只卖一样东西,葡萄酒。

    陈咬之抱着依然睡眼惺忪的成语君,来到地窖。

    街区内有多少店铺,陈咬之倒没统计,不过估摸着多准备几份。

    取出一批定做的两百毫升酒瓶,陈咬之想了想,拿出了之前还剩下的强身健体成语酒。

    将七百毫升强身健体分装了三瓶,剩下一百毫升则匀在了剩下的酒瓶里。陈咬之取出新酿造的普通红酒,把剩下的瓶子填满。

    那三瓶未兑的红酒,分别是送给林忍、肖柯爱和景庸的,剩下则是送给其他商铺的回礼。

    陈咬之将红酒收进储物器内,看着趴在柜子上,从睡意中醒来的成语君。

    迷糊的成语君像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动作轻巧而拘谨,发现自己在两米高的柜板上,圆溜溜的狗眼立马一片雾气,楚楚可怜的看向陈咬之。

    陈咬之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家伙明明胆大如虎,有时候偏要无意卖萌惹人怜爱。

    陈咬之上前将柯基抱回怀中,想了想,问道:“成语君,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成语君已经清醒,听到这话,立马来了精神:“我要之之赤胆忠心!精忠报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陈咬之:……我就不该多问。

    陈咬之:“换个实际点的,不然这个问题就作废。”

    成语君从怀中竖起身,狗脸做出义愤填膺的神情:“之之,你不要再这么不思进取了,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陈咬之:“你再这样拼凑名言,李白和孔子真的要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萎了的成语君耳朵往下一耷拉,哼了一声,把头埋进陈咬之怀中。

    成语君等了许久,不见对方安慰,只能再次委委屈屈探出头。

    “那不要赤心报国了,你多兑换一些成语吧。”成语君好像割肉一般疼痛道。

    没有回应。

    陈咬之走出地窖,将两瓶精装的酒送给林忍和肖柯爱,嘱咐其要自己喝不要送人,随后走出店铺,挨家挨户赠送红酒。

    “兑换成语也不行吗?”柯基见陈咬之一直没回答,泪眼汪汪。“那我再换一个?”

    “可以,以后给你换。”陈咬之道。

    成语君愣了一下,随即开心的嗷呜了两声。

    陈咬之走完整个街区,再次回到1848红酒铺。他看着店铺对面那门帘紧闭的店面,犹豫了许久,上前敲门。

    半晌,无人。

    就在陈咬之算离开时,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