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心思(大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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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当真?”

    “当真,只多不少。这只是儿能找到证据的,其余的,无凭无据儿不敢妄言。父亲也自可去验证真假。”赵佶平静地道。

    赵霍沉默着。

    大儿子赵佶他是了解的,不像二儿子赵俣,向来爱捕风捉影告黑状。赵佶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和信誉,没有真凭实据绝不会乱。即使未曾验证,他心下也已经信了一半。

    若此事千真万确,那赵侑这个三儿子的实力就太可怕了。明面上,如今赵信在南边手握十五万大军,赵侑在东南统帅江南战场三十万大军。暗地里,这些年投效的起义军又到底蚕食了他军中多少力量?甚至,如今大周以外的起义军中,是不是仍然还有其他属于赵侑的蛰伏势力?

    “将你手头的证据交给为父。”他开口道。

    “儿稍后便派人奉上。”赵佶道,“只是有一事父亲万望注意,他手握情报机构,若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赵霍慎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东宫,赵佶在去明德殿外遇见了杨映,原本和煦的神色顿时冷漠下来。

    杨映见着他,本是面上一喜,见他的神色,顿时生了些怯意。

    “表哥身体可好些了?”

    “你来做甚么?”赵佶淡声问道。

    “听表哥病了,这些天我等被太子妃阻在明德殿外,一直未曾见着您,心里着实不放心。”杨映低声道,面色十分委屈。

    “你也不必在此含沙射影,那本就是我的意思。”

    赵佶话中的冷意让杨映心中一跳,想起他很重视嫡庶规矩,对太子妃徐梦娇历来要比她们这些妾室更敬重几分,遂认错道:

    “是妾失言!只是,兰儿她多日不见您,总是吵闹着想父亲了,表哥若有空,能不能来看看她?”完,她殷切地望着赵佶。

    兰儿是杨映所生的女儿,今年才一岁半不到,只比元哥几个月。除此之外,林侧妃还为赵佶生了个儿子,年岁也相差不远。赵佶至今便只有这两个子女,以往,他对这两个儿是十分重视的。

    “明德殿不是妾室该来的地方。你若照顾不好兰儿,就交给太子妃。”

    完,他就转身离去了,独留杨映一人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整个人摇摇欲坠。

    赵佶走进了明德殿,脸色这才慢慢回转了。

    尽管他知道,前世的杨映与如今的,某种意义上来不算同一个人,他却依然无法不让自己迁怒。

    那个害死他心爱的宓儿的罪魁祸首!尽管他不顾母亲阻拦将她赐死,可那又怎么样,他的宓儿,他和宓儿的孩子,都回不来了!

    前世,她就是以这样一副无害的样子,来骗取他的信任,获得接近宓儿的资格。最终,趁着他出征江南,挑拨裴氏那恶妇害得宓儿惨死。

    这一世,他一定不会再让那样的悲剧重演。所有对宓儿有威胁的人,他都不会再让她们有谋害她的能力。

    去了一趟明德殿,杨映就莫名被禁足了。直到后来,杨氏发现好些日子没见她,问起才发现此事。可她跟赵佶了,也不管用,完全不知道自家侄女到底犯了儿子什么忌讳。只能暂时按捺,想着等过个一年半载等赵佶消了气再。

    赵霍能在前朝凭战功成为太原留守这样统领二十万大军的封疆大吏,本身并非庸才。事关自己的皇位,可生死存亡,他发挥出了惊人的潜力。有赵佶的提醒,他成功地避开了赵侑的眼线,验证了赵佶所提供的情报的真实性。

    然后再次召了赵佶来密议。

    此事上,两人的利益是共通的。

    只有他的皇位稳固,赵佶这个正统继承人的地位才稳固。不然,赵侑上台,头一个遭殃的是他这个帝王,第二个就是赵佶这个原太子。

    “你知道的必定还有更多,全都出来吧,我们商量个对策。”

    “谨遵父亲旨意。”赵佶道。

    前世拼得你死我活的父子二人,如今因为有赵侑这个共同的敌人,就这样达成了同盟。

    *

    转眼,赵侑出征江南已经八个月了。

    他每半个月给萧宓写一封信,告诉她一些他在江南战场上的近况。萧宓经常是拿朝中的邸报和他的信结合着看,也知道他是报喜不报忧。不过,虽然的战役偶尔也有胶着的时候,总体上江南战事还是推进得比较顺利的。

    上封信赵侑告诉她,已经攻破江都行宫,只待最后彻底清扫逃军,江南便算是真正地安定下来了。

    可如今,离他的上一封信已经过去二十五天了,新的信还是没收到。

    延迟十天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宓止不住地焦躁。就算不论个人感情,赵侑的安危也关系到整个萧家以及她和儿子的前途命运,容不得有闪失。

    心里一时猜测是不是赵侑在江南出了什么意外,一时又想也许仅仅是路途上送信的人出了差错,甚至还会想赵侑不定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再过几天突然就回到京师了。

    时间越久,便越是心神不宁。

    “娘娘,吹笛子!”赵襄如今已经两岁多,能跑能跳口齿伶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去找你舅舅玩。”萧宓挥挥手发他去找萧旗。

    “不,不,就要娘娘陪我玩!”赵襄扭着她的衣襟要往她腿上爬,“娘娘抱抱!”

    萧宓正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哪里有心思哄他,了几句让奶娘带他出去,他就是不肯走,还要继续歪缠,顿时板起脸来:“元哥怎么这么不听话!再不走我就不要你了!”

    赵襄也是有脾气的,见自己亲娘不但不理他还凶他,拿着手里的翡翠笛就往地上摔:“坏娘娘!讨厌娘娘!”

    翡翠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磕碰,那根笛子顿时被他摔成几截,萧宓本就心烦,见他这般行径,顿时更生气了。

    “谁教你乱毁东西的?”然后把个人从地上拉起来就往屁股上了两下。

    赵襄正是委屈的时候,还挨了,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我外孙了?”刚走到门外的萧氏闻声赶快进来,抱起哭得十分伤心的赵襄安抚。

    见萧宓气哼哼地坐在那里不话,顿时知道是自己女儿的,无奈道:

    “你心烦拿他出气做甚么。女婿不在,你这个亲娘还他,那可真是耶不疼娘不爱了,唉唉,我们的可怜元哥,不哭不哭,外祖母疼你!”着她又哄起赵襄来。

    “阿娘你带他出去玩吧。”萧宓叹口气道,了赵襄她也挺心疼的,不过坏习惯不能纵容,所以她现在不算去哄他。

    “别想那么多,总会有消息的,眼看战事都要结束了,还能有什么意外。”萧氏安慰道。

    正着,萧宓跟前的一等丫鬟碧烟进来了。

    去年碧桃看上个秦|王府的幕僚,给萧宓了后,萧宓便给了她一副丰厚的嫁妆,让她嫁出去做正头娘子了,如今她的差由原先的二等丫鬟碧烟顶上了。

    “王妃,宫中送来了江南邸报。”碧烟道。

    萧宓接过来一看,顿时觉得头顶炸开了一道响雷,震得她头晕目眩。

    江南军中发生动乱,主帅赵侑在动乱中失踪,生死不明。经当地汇总,又经上千里路途的传输,这邸报上所写的,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定了定神,萧宓立刻召来了星辉,他如今是府上的大管事之一,外头很多事都是他在处理。秦|王府的消息历来比朝廷的一般情报要快,星辉他们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你们可有殿下的去向?”

    星辉听得萧宓问话,知道是已经瞒不住她了,遂老实道:“江南那边派了很多人出去找,暂时还没找到。不过王妃放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将能动用的人都派去江南吧。”萧宓道。

    星辉道那是留着保护她和郎君的,萧宓却很坚持,现在找到赵侑才是最重要的事。他们身在京师,又有府兵守卫,哪有那么多危险。反而是赵侑在江南战场上失踪,若被敌军残余势力发现,那才是危在旦夕。

    吩咐完星辉,她又叫碧烟出去给她传话备车。

    “你这是要去哪里?”萧氏在院子里带着赵襄玩,见萧宓匆匆出门不由问了一句。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萧宓刚才看邸报时未曾声张,传唤星辉也是瞒着她的。多一个人担忧,也无济于事。

    “有些事要去趟郑王府。”萧宓并没有隐瞒她的去向。

    文城的私军,绝大多数她都调到战场上去了,如今剩下的留守者,根本调集不了几个人,手中有大量人手可调动的,只有赵信。

    赵信三个月前已经结束对南部战场的清理,回到京师了。只不过可能是因为赵侑不在,他不方便到府上,只派人送来一大箱战利品给赵襄做礼物,是要把满月,百日,周岁和两岁生日的礼物都补上。

    除了赵信,她不知道还有谁,在此时既能给她提供帮助,又值得信赖。

    *

    萧宓运气很好,去的时候赵信正好在郑王府。

    听得侍人通传,赵信本来在喝水,简直跟受了惊吓一般,一口水呛在嗓子里猛咳了好一会,手上的盖碗也直接掉落在地。

    “你谁求见?秦王妃?”他怀疑地量着通传的侍人。

    “是,殿下。”侍人恭恭敬敬地再次确认道。

    “快请到正堂,把府里最好的茶拿去招待,差个人去城南买最好吃的那家水晶芙蓉糕,她爱吃。我即刻就到。” 赵信一叠声吩咐道,侍人正要领命而去,又被他叫了回来,“茶要花茶,不要泡松针,没有就找顶好的红茶上,加点糖,微甜即可。”

    侍人离去,心里暗自嘀咕,自家殿下何时成了这么讲究的人了。

    赵信换了身衣服,这才匆忙赶到正堂,踏进屋里前,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然后放慢了脚步走进去。

    “阿信!”萧宓一见他进来,就立刻站了起来。

    三年多不见,萧宓比他记忆中的风韵更加美艳娇娆,如同盛放的海棠般摄人心魂。那双含烟笼雾的桃花眼,此时带着愁绪,显得很是脆弱。看着她,赵侑心中充满了怜惜,只要能化去她眼中的愁云,让她重展笑意,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嫂子怎么想起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赵信柔声道,他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来找他。

    “你可看了今日的邸报?”萧宓问道。

    赵信摇摇头:“发生何事了?”

    他回来后依然是泡在军营里,很少关注邸报,据他所知,江南战事进展得很稳妥,如无意外阿兄很快就要回来了。

    “你阿兄他,在战场上失踪了。”萧宓尽量冷静地阐述了邸报的内容。

    赵信一听,立刻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阿兄在此时失踪,内有乱军外有敌寇,可以,每多一日在外,就多一日的危险。江南军那边,完全不知是什么情形,其余两位兄长这几年与阿兄争权夺势,也不定会趁机使坏。

    所以,必须要有值得信赖的人去寻找阿兄,另一方面,也要稳住秦王一系在朝中各方面的势力。目前,这个最合适最能服众的人,也只有他。

    “放心,我立刻就安排人去找!”赵信承诺道。

    “那就拜托阿信了!”萧宓见他一口答应,脸上稍微轻松些了,感激地道,“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和元哥都不知要怎么办。”

    这般示弱的话叫赵信窝心不已,只觉得一定不能辜负她的信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帮她找回阿兄,护她和侄儿周全。

    *

    又过了大半个月,各方依然没有赵侑的消息。有一部分人开始传言,他已经遭遇不测了。

    朝中的秦王一系,大多数因为赵信的存在而坚定据守,只一部分墙头草有些三心两意。

    这一日,萧宓突然接到了宫中传召,以为是杨氏召她进宫有什么事,便稍微收拾了一番就进宫去了。

    然而,坐着撵走了一截路后,萧宓却发现,根本不是去延嘉殿的路,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内侍却回答,到了就知晓。

    走近了萧宓才发现,原来目的地是临湖殿。

    顾名思义,临湖殿是建在宫中的人工湖南海边上的一座宫殿,引了湖水景致极好,夏日里也很凉快,是个消遣的好去处。走得更近些,萧宓便听见悦耳的箜篌声从中飘扬出来。

    赏曲吗?

    这可不像杨氏的风格。

    萧宓带着侍人走进大殿,一眼望见的是身着色彩斑斓的广袖舞服翩翩起舞的舞姬们,第二眼便看见了坐在上首的正主。

    当今天子赵霍。

    舞姬们见她进来,如避水分珠般让出了中间的通道。

    “陛下万福!”萧宓压下心中的惊讶,走上前去礼数周全地行了礼。

    “宓儿来了,快过来坐。”赵霍一如平日般和蔼地对她道。

    萧宓一看,殿内设的只有一个席位,在赵霍所在的右下首,但按惯例,那个位置经常是属于皇后或其他高位受宠嫔妃。

    “父亲,我坐那里不合适。”萧宓郑重地拒绝了。

    赵霍见状也不勉强,道:“不过是坐得近些好话,你既不想坐这里,便给你换个位置吧。”

    着就叫人把那个席位搬到了御阶之下最近的地方。

    萧宓这才过去落座。

    “别拘着,今日叫你来,就是让你散散心。阿侑的事,谁都不想它发生,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抑郁寡欢了。”赵霍道。

    “多谢父亲关心。”殿上只有他们两个,其余都是侍人和舞姬,萧宓觉得有些不对味,但赵霍的态度又和平日对她似乎没什么两样。而且她是他的儿媳,他儿子在外征战生死未卜,怎么看也不该有其他心思。

    “听宓儿喜欢歌舞,我特意叫人排练了两出新的,你且看看如何。”

    萧宓闻言,这才转头认真欣赏起殿中的舞蹈来,配着符合旋律的箜篌声,倒确实有些动人之处。

    赵霍望着她白玉般精致的侧脸,目光中闪过痴迷之色。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再无顾忌,可以好好看看她,这足以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如今,他已经从江南得到确切消息,有人曾在长江中捞到了一具与赵侑很多体貌特征都很像的尸体,还有其随身信物,十有八|九就是本人了。

    相信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回京师,赵侑一死,四儿赵信难当大局,秦王一系最终的结局只能树倒猢狲散。

    到时候他就可以将一盘散沙的秦王系势力尽数收拢,而这位绝色尤物的秦王妃,孤儿寡母,总是需要庇护的,他多加关心呵护,时日一久,她自会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

    而如今,他不能吓着她,得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