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圆房
骑马帅, 骑驴龊。
顾皎一直向往在马背上驰骋, 千辛万苦和驴子亲近, 也勉强学会了坐上驴背。
然而, 马和驴却完全的不同。
白电性情桀骜, 基本不理李恒之外的人。她能稳稳当当坐在它背上,也是因为李恒牵着缰绳,不许它反抗。因此, 当李恒下马后, 白电立刻不安地走动起来,惊得顾皎想叫而不能。
她在信中三番五次表达要夫唱妇随, 要陪着李恒行走天涯。可这时候, 她才晓得真是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胳膊无力,拿不稳缰绳, 大腿夹不紧,腰更是挺不直。
当然, 她不想在李恒面前没形象, 所以很控制自己,没有鬼吼鬼叫。
可李恒站在白电身前, 嘴角勾着一点笑, 眼里含着一些戏谑。她就知道,自己的无力, 被看穿了。
“可能行?”他问。
“能。”顾皎其实已经在发抖了, 但还要逞强。
“那走两步试试。”李恒道。
顾皎看他一眼, 示弱道, “延之,你把白电拽紧了,千万别放手。”
“行。”
夜间的校场十分安静,伴着滔滔江水声,又有火把照亮。这本该是个浪漫的场景,毕竟要李恒这般人单为约会将此地清空,很不容易。然顾皎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体会浪漫的心,她只把全身崩得死紧,生怕一个倒栽葱摔下去。
李恒一掌拍在她腰上,“挺直了。”
她勉强地笑一下,挺直腰。
不想他又点了点她的大腿,“这儿也得用力。”
顾得了手,顾不到腰;控制了腰,腿又放松了。
李恒牵着走了几圈,安抚好白电后,便要尝试着松开缰绳,让她自行控制。
顾皎还是有点怕的,怯生生地看着他。
不想李恒却有些严格,道,“行路难啊。”
难,自然是难的,世上哪儿有不难的事?想她堂堂一个硕士高材生,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过得堪比文盲,能不难吗?
他又道,“你若当真学不好,也不是什么大事。有车有奴仆,想去哪儿都是——”
“不是。”顾皎有点不满,“延之看不起我。”
“你甚?”
“才刚学,你怎地丧气话?”
李恒不解,“上马便知有无天赋。我学骑马,自个儿折腾了半天,便会了。”
顾皎无语地看他,那能一样吗?她很有些不服气道,“想不到延之居然是天赋派的,不承认努力比天资重要?”
他见她样,道,“你可吃得苦?”
看吧,既不承认她天资,还认为她不能吃苦。可惜她天生便是不认输的人,谁要看轻了她,她偏要撑下去给人瞧瞧。她干脆地将衣裙捆绑起来,拆了头上那些碍事的拆换,整个人立刻清爽起来。
李恒笑了笑,帮她拿着那些累赘的玩意儿。
顾皎便上下马无数次,直折腾得满身臭汗,手脚酸软,最后大约是坐稳都艰难了。
李恒也不劝,就那般看着。
最后见她摇晃一下,这才伸手将她抱下马,“第一次练成这般,可以了。”
顾皎有点丢脸,一直到被送上车,趴了许久不话。
她咬唇,半晌道,“总有一日,我要将整个河西,乃至天下的官道,全都修成三合土路面的。”
到时候,想骑马骑马,想坐车坐车,简直不要太美。
“好志气。”李恒见她蔫呆呆地,头发全沾在额头上,伸手给拨了拨,“只怕顾家的钱给你耗干了,也不能做到。”
“顾家算什么?”她皱了皱鼻子,“需得河西出全力,整个国土全动员,起码几十年的——”
李恒悠然地看着她,“你算了顾家不够,还要将河西做添头,竟连整个天下都要如了你的意?丫头,口气倒是不。”
顾皎横他一眼,装得倒是挺像的,谁不知他和魏先生存的便是谋天下的心?只要自己能保住一条狗命,待李恒登基之日,自己便是第一夫人。怎么呢,第一夫人虽然不至于干涉朝政,但为民生出点力,还是可以的吧?
李恒见她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知触动的何种心事,居然沉思起来。他想了片刻,敲了敲车壁,让让车夫驾车。
只须臾功夫,便抵达西府后门,自带顾皎入府不提。
顾皎下车不要人扶,自己走着回院子。因已是深夜,四面昏暗的,不太看得清楚路。她心着走路,然隐约感觉到浑身的肌肉在痛了。她暗暗叫苦,必须要泡个热水澡,否则后面几日可有得痛。
李恒见她不太稳当的样子,伸手去牵她胳膊。她却让开,道,“将军瞧我,我自己要争口气。”
“如何争气?逞强?”
顾皎不和他斗嘴,加快步伐往院子里走。
含烟开的院子门,行了礼后贴在门边不敢话。
顾皎叫她找仆妇送热水来,自进屋去。屋中油灯全点亮了,杨丫儿正在规整当季的衣裳,见他们来家,赶紧走了。
她实在热得着急,也管不了身后的李恒,转到箱子间找干净的衣裳。脱了汗湿的外裳和肚兜儿,另换了轻薄的家居服,顺手将头发全拆了,编成一个大辫子绑在脑后。做完这一番,听见有仆妇来送热水去洗澡间,赶紧抱着寝衣出去,不想李恒却在边上看着。
她眨了眨眼,低头看自己身上新换的衣裳,这家伙都看见了?
“延之,你偷看我?”
李恒不知她脑子里装的啥,道,“来看你还站得稳不。”
“我你看人,你还不承认。骑个马而已,虽然很累,但不至于站不稳。”她往外走,“延之变了,从郡城回来,就开始看娘子不顺眼了。”
他失笑,跟着走出去,看她要如何。
李恒不回嘴,顾皎便当自己中了,随手将寝衣放在屏风上,转头对他道,“我沐浴,你不许来看。”
他想了想,“你若是求我去扶你,如何?”
谁要求了?
李恒见她不口软的样子,当真转身,自去箱子间找衣服。
顾皎把人弄走,将屏风挪过去遮挡得严实些。她若是身体无恙,自然开心沐浴的时候勾|引一下,可等会儿肯定会肌肉酸痛,各种揉捏得不好看,何必呢?女人在男人面前,也是要面子的。
她搞定后,脱了衣裳,抬脚便要跨入其中。然这一高抬腿,才发现肌肉不听使唤,幸而抓稳了浴桶的边缘,才没摔倒下去。只好心翼翼搬了凳子来,才艰难地泡上热水。
舒服!
若是有个温泉池子,再来一个蒸汽浴的房间,简直不要太美。
更美的是,再来一个擅长按摩的师傅,从头到脚将肌肉放松。
如此想想,温泉靠自然条件,没有便没有吧;可按摩的师傅,完全可以满足啊。柳丫儿劲儿大,让她去学。学好了,无事便按一按,快活似神仙。对了,还得让她学学面部按摩的手法,等年纪稍大些,需要保养的时候,一天按摩一时,皮肤光滑赛过十六岁。
只一个,丫头们长大了,总不能总院呆在院子里。或者放出去嫁人,或者做管家娘子,得重新再挑一波丫头养起来。
如此想,含烟和杨丫儿的年纪,似乎可以谈婚事了?
未免又想起王家那个讨厌的媳妇,居然觊觎李恒来?
顾皎自己都还没吃到嘴,怎么可能让人。
晕乎乎地起身,擦净身体,穿上寝衣。往日几分钟变成完成的动作,硬是拖延了一刻钟。她到这会儿才明白,自我感知的身体好了,大约只是假象。因此,也顾不得收拾洗澡间,直接瘫到床上去。
李恒看了她一眼,她有些羞惭,直接用薄被子将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笑一声,又出去了。
然躺下,也并非就舒服了。肌肉还是胀胀地痛着,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可具体也不上到底哪儿有问题。她翻身,滚,平躺,又斜着睡,还是不对劲。
外面又是行动声,李恒没叫送水,居然就着她的洗澡水洗澡。
顾皎伸手去揉腰和腿,可越揉越不舒服。等到床踏板边走了人来,抬头,李恒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不强了,道,“延之,好痛。”
“不嘴硬了?”他问。
顾皎摇头,“怎么办?让柳丫儿来帮我揉揉?她力气大——”
李恒摇头,“乱揉没用的。”
“那怎么办?我今晚上不睡了?”
“睡出来些。”他道。
她挪了挪身体,他直接坐踏板上,双手便探入她的衣裳中。
顾皎乐了,“延之,你会捏呢?”
李恒不话,会,有什么不会的?时候骑马,自个儿折腾,累了病了,魏先生会照顾得妥帖了;稍长大些,上了战场,虽然有许多侍卫,但诸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请教先生和大夫,如何减轻疼痛和疲惫,还是有点儿心得。因此,他些微用些力,便听见顾皎的声音,又痛,又有些舒服。
丫头话软和,脾气还是倔的。
头回骑马便折腾许久,一点也不把肌肉酸痛当回事。结果呢?
愁眉苦脸,哼着叫着,这样那样都不舒坦。
稍微舒服点儿了,便开始指点上了。
“延之,这边儿。”她指着大腿。
他的手便过去了,确实皮下的肌肉绷得死紧,明显活动太少。而且她不会用力,导致内侧的皮肤有些磨伤了。他摇摇头,起身去外间,拿了一盒子药过来,给抹上。
她还是有良心的,闻见药味后,“延之,你真好。”
李恒瞥着她,“不求人呢?”
顾皎被问到脸上,有点害羞了。她半坐起来,配合他抹药,然药抹到一半,又不正经起来。她贴着他耳朵,亲亲他的脸,又要去拽他的衣裳。大约是他的寝衣过于松垮,直接滑到腰间去了。她吃吃地笑,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手在后背上乱摸。摸着摸着,便有些不对劲,停在肩胛骨那边不走。
“怎么了?”他问。
“你受伤了?这儿怎么有个新的疤?”她指腹去摸了摸,“是不是那箭伤?”
“没事,已经好了。”
她退开,瞪着他。
“我命硬,死不了。”
她便看着他,一声不吭的样子。
李恒头回见她严肃又不开心的模样,将药丢去一边,“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顾皎的眼圈便红了,要哭不哭的模样。他觉得有些好笑,仗岂有不受伤的?他是将军,衣甲和武器都是上上等的,又有侍卫保护,一旦受伤也能及时送医。比起普通的兵士来,已经是万幸。
然顾皎显然不这般想,抱着他,头埋起来,居然真哭了。
李恒,有点僵。他抬起手,想拍拍她,安慰安慰,结果她猛然拽他,扯他的衣裳。又因力气,扯不动,一边哭一边问,“你怎么不动动?”
他哭笑不得,“你要做甚?”
她却认真道,“外面仗呢,今日活着,明日指不定就死了。咱们先把没办的事办了,免得后悔。你赶紧上床来,咱们要圆房。”
李恒没动。
她却有些挑衅地抬眼,“延之,你会不会?”
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她简直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