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帷帐拉起, 晏重灿红着脸褪下衣袍, 只以薄被遮身,乖顺地趴在了床上。熏香袅袅,空气里满是甜腻。
司决惯喜欢熏香, 这都源于他幼时被送至泓玄宗后一直精神恍惚, 夜不能寐,医师想尽办法,才总算为他调配了一张香方,让他在房中日夜焚烧, 以便宁静心神,驱赶邪魅。久而久之他身上便沾染上了这清淡的香气,再不消散, 简直就像浸入了他肌肤之中,却使他愈加沉静高雅。
此时在的帐中,他身上的淡香更显得清正绵长,再加上晏重灿在角落里点燃的金银香, 两相融合, 便从幽静中生出美妙的暧昧来,浓烈的芳香令得晏重灿鼻子都有些痒, 心旌荡漾不停。
荡漾的不止他一个人。
晏重灿的背极好看,骨肉均匀,肌肤光洁,看着单薄实际上又有着肌肉的柔韧,自蝴蝶骨起, 起伏的线条驯顺而优美,触之满手细滑,如抚美玉。司决眸光暗沉,手上动作却始终规规矩矩,慢慢地给他按揉着,还时不时以灵力引导疏通。
些微的疼痛后紧接着的便是排山倒海的舒适,仅仅是温柔的推拿也让晏重灿像浸泡在温泉里一般。
还有谁突破后能有这种温香软玉一样的贴心待遇呢……
“我真想把你拐回家啊……”晏重灿舒服地哼哼着,情不自禁就出了心里话。
司决认真给他按着穴位,闻言便只是笑:“拐去便是。”
“对了,我还没与你过我家,”晏重灿羞愧地挠了挠脸,声问他“你可要听?”
“自然。”
与他患难几次,互相的底都揭得差不多了,司决千疮百孔的曾经都教他知道得一点不剩,现下决计不是矫情的时候,毕竟他们早已确定了彼此的心意。鼻尖萦绕着司决的气息,他喟叹一声,从头开始起了自己的身世。
“就如你们所知的那样,鸿麟大仙开辟了一方空间,在其中装入了他的全部家底。”
……
“我们都唤它虚界,意即本不应存在的世界,也不应让外人知晓的世界。”
他回头偷眼看司决,见他面色如常,方松了口气,继续娓娓道来。
……
“我还有很多个姐姐,她们应当都是很喜欢你的。”
到此处,晏重灿身体一僵,想到他此前是抱着给姐姐拉红线的目的才接近司决的,可以称得上是另一个层面的心怀不轨了,忙咽了咽口水,将这件事略过。
司决一直在为他按揉,自是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却是没有多问,还鼓励地摸了摸他的头。
“等有时间,我们就一起回家吧。你也会喜欢她们的吧?”晏重灿抱着枕头,声音软软的。
回家。
司决手一顿,还没回答,就听他又一个人碎碎念起来:“其实我是想赶紧变得更厉害,快些突破,这样就能和鸿麟一样保护她们了。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能有人和我一样对她们好就好了,不然若是我出了意外,她们又该如何是好呢……幸好,幸好我遇见了你。”
“那,那个……我现在不是在要求你和我一起保护虚界,我也不想你出事的。”他骤然加快了语速,似乎因为无法准确地表达内心而十分慌乱“我不是想利用你……”
“我知道。”
司决轻声断。
晏重灿猛地抬头,枕头被他揉捏地变形,他看不见后面的情形,但他感觉到司决温柔的吻正细密地落在他肩头上,像亲吻着什么易碎的宝物。
“我知道。”
香气愈加浓烈了,其中独属于司决的清淡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他,伴着他低沉的声音直接灌入他的猛烈跳动的心。
“重灿,你与你在乎的一切,我都会珍视,为此义无反顾,不计死生。”
“所以你不要怀疑,亦无需动摇。”
“司决……”
“嗯。”
司决将被子扯上来,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翻身躺到了他身边,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就十指相扣,牵在了一起。
烛光在帐外摇曳,晏重灿如今也已适应了有光的睡眠,他直直看着司决的眼睛,鼻子一酸,躲进了被子里,顶着鼻音道了晚安。
他想,他到底是何德何能,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得到如此沉重又坚定的爱。
这是从污泥与深渊中爬出来的司决,既习惯黑暗又渴望着光的司决,冷心冷情又温柔得事无巨细的司决,如今,只是他一个人的。只属于他,包括生命。
“我爱你。”晏重灿忍不住贴着他的胸膛道。
细若蚊蝇的声音闷在被子中,模模糊糊,像是一句错觉,沉睡着的司决却扬起了唇角,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
一夜酣眠,获月的叫声率先破开清的寂静,刹那间整个燕飞峰便陷入了鸡飞狗跳的喧闹。
“师兄!晏师兄,有人认识你,正在门外等着呢!”子游扒着窗户喊。
晏重灿迷迷糊糊地睁眼,就见窗户外面一道黑影动来动去,奇道:“谁?在哪个门外?”
“那人一早就想闯进来,被守门人捉了,便一直认识你,让他放人,吵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晏重灿:“……”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认识这么个人,只好着呵欠坐起来,却发现床边空空荡荡,“你可知师兄去哪了?”
“大师兄么?他一早就练剑去了,这会儿应该在林中吧。他还嘱咐我们别吵你来着,只是现在着实没办法了……”
穿好衣服,子游忙领着他往大门走,果然高耸的石门处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挤开人群就见石门半开,守门人魁梧的身躯正守在一边,而他身前则是一个被高高挂起的少年,此时还很是活泼地动弹着,待瞧见晏重灿来了,顿时非常激动:“你!你快叫这野蛮人把爷放下来!”
“崔鲤?你怎得来了?”
“啧,闲话莫提,先放我下来。”
晏重灿尴尬地朝守门人行了个礼,“麻烦前辈,弟子向您赔罪。”
“既是你的朋友,便不再追究。”守门人受了这礼,冷目看向一脸不服的崔鲤“下次若再敢闯门,就不止如此了。”
绳索铮然消失,崔鲤轻轻落了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一把揽住了晏重灿的肩:“你们宗门排场倒挺大。得了,带我进去吧。”
“你到底有何来意?”
“这里不是话的地方。”
量了他一番,看着他不像是被炼心君操控了,晏重灿才把他带进宗门,其他弟子见他们真是熟人,便也三三两两散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讨论两句。
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晏重灿席地而坐,托着腮问道:“怎么了?”
“喏,上回在银台城的分成你们还没拿。”崔鲤丢了一个灵石袋给他。
晏重灿一愣,认真道了句谢,崔鲤皱着鼻子点点头,凑近了些,声道:“我此次来,其实是要你帮我一个忙,准确的,是互帮互助。”
“……?”晏重灿眯着眼量他。
“铁皮人逃了。”崔鲤面色凝重。
“逃?从银台城逃出来么?”
“这蠢人不知为何疯了,虽然他脑子本就不灵光,但你们走后却是变得疯疯癫癫。上月他在围猎秘境屠杀了数个分影堂之人不提,近日竟还在银台城的大街上斩杀了一队守卫,城主震怒,自是派人捉拿他,哪知他跑得飞快,守卫搜翻了天都未找到他的踪影。银台城之人不轻易出城,怎奈有人言我与铁皮人相熟,此事亦有我的份。分影堂便要我出来寻人,若寻得到还好,寻不到……”
晏重灿心中一紧,哑着声问:“你可知他会去哪?”
“肯定是来找你们。”崔鲤冷笑“你那相好的不是曾把玉佩给他,让他作诱饵么?他想必早就怀恨在心。”
“他疯可是有玉佩的缘故?”
崔鲤沉吟片刻,道:“我只知你们走后不久,分影堂的堂主便把他抓去了,一段时日后再出来,就已然成了癫狂之状。”
“原来如此。”
晏重灿盘算一番,揣测是顾玉书引诱了铁皮人的心神,更有可能是让他成了傀儡,以便派遣他来杀了司决。只是就铁皮人的修为来,如何杀得了司决呢。
“他逃出银台城多少时日了?”
“约莫也有十天了。”
“你都找到了此地,为何他却还毫无踪影?”
崔鲤撇撇嘴:“我怎么知道,他不过一个蠢人,如今还疯了,怕是迷路了吧。”
“若真如你所言,顾玉书想必还给了他追踪司决的法宝,他不可能会迷路。”
“随便吧,总之帮我捉了他,让我尽早押他回城就成。”
“明日我和师兄会启程去夜魄狱山,远离宗门后是他最好的下手时机,你暗中与我们同行,届时便将他一举抓捕吧。”
崔鲤哪有不从,爽快地点头:“没问题。对了,你们这有吃的没,我想吃鱼。”
“……有湖也有河,我带你去钓吧。”晏重灿忍不住失笑。
“你给我烤,顺便把上次那妮子也叫出来一起玩。”
“好的,您开心就好。”
晏重灿好笑地答应了,心道等天倪来了,还不得吓死你,她如今可一点都不好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