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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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问,其中一位年长些的仙娥便对我一努嘴:“你看见檐下那些花树没有?等你脚下的落花没过鞋面,帝尊才会歇下,你刚来,还没见过阎君每日派人往帝尊这里呈上的生死簿记有多少,怕垒起来,比你人还高。”

    我便低头看看自己的鞋面,素白的底裙下,这些落花才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若要漫过鞋面,岂不是每日都只能睡一个或半个时辰?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心疼他整日这样辛苦,顿了顿,忽然间又想到一件事,便再对她呵呵干笑了两声,谢过她道:“多谢姐姐指教,我刚来,还要向众位姐姐多请教。”

    客套完,又道:“不知姐姐可曾听帝尊给我安排了个什么差事啊?”

    她便看着我笑:“我听闻这几日我们这里只御前随侍、司寝两个差事有空缺,沉姑娘想去哪里当差?”

    我问道:“不知这两个都是什么差事呢?”

    她道:“御前随侍,便是我们这几个日常当的差,做什么,怎么做,姑娘想必都瞧见了,事情虽不多,须得耳聪目明,腿脚还要好。”

    对她这句话,我甚是认同,一边仔细听着,顺便再将左脚换到右脚站着,就听她话锋一转:“至于司寝,顾名思义就是服侍帝尊起居,帝尊歇得晚,起得早,每日最多睡一个或半个时辰,所以这些叠被铺床的差事更须十分上心,当差之人还得行事大方稳妥才行。”

    我便“哦”了一声,心里合计了一会,拿定主意,待会等他宣我进去觐见,我便先和他道明诚意。先委婉地暗示他,只要他能在西王母面前为我娘和我二姐发一句话,我情愿先从最苦最累的司寝一职做起。

    话虽这样讲,我心里自然有我的道理,他起得早歇得晚是不假,但我最多受一个或半个时辰的罪,其他时间我都可以补觉。再者,他睡觉的时候,我还可以抽出时间来打个盹,总比做这个御前随侍,彻夜站在外头站到腿脚抽筋还受冻强。

    月影再西斜,我将双袖在身前,正闭目养神,忽听有人在我耳边高声道:“帝尊有谕,命休与山沉氏女沉鱼觐见!”

    我还当自己是在做梦,旁边有人将我推一推:“帝尊命你进去觐见,快醒一醒。”

    我忙一睁眼,谢了这位仙娥一句,再揉一揉左腿腿,边应边抬脚往长阶上急走,便是这样,在月台上等我的那位冥将脸上已不大好看。玉石栏杆底下雾气愈发浓,一路所经之处果然已积了厚厚一层落花,我一边走,心里不免奇怪,创世经上白纸黑字写着,碧霄宫为幽冥殿的正殿。

    大门外不但有这些黑衣冥将负责把守,还另设有一道无影无形的天地结界,可我进门时,却不曾看见有这道结界,可见书上写的未必都是真的,凡事还要眼见为实才好。进了殿,殿内果真还有好些全副盔甲的冥将值守,我原先以为殿内点着灯烛才这样亮,等进了殿,仰头找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既没有点灯,连个夜明珠也没有。大殿四角,数条身形巨大无比的蛟龙,通体泛着金光,正张牙舞爪地盘旋在通天的立柱上,一张狰狞的大口内,各自叼了一只圆形的球状物什。

    其中一个最靠近他的宝座,眼似铜铃,长须倒卷,盘着蒲扇一般大的龙尾,只冷眼专盯着我一个人。我便往这位黑衣冥将身后退了退,随他穿过前殿再往后殿走,是冥帝帝尊日常都在后殿处理公务。

    我无意中一低头,看见身下每块青黑色玉石上竟都是一张一张十分鲜活的兽首,每一个都长着血淋淋的长舌,每踏一步,都好像脚是落进这些血盆大口中。我便拣了一个獠牙稍微短一些的兽首心踩下去,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脚会照直踩进它嘴里,被它一口咬住脚脖子,心当即咚咚跳。

    不想等了半日也不见动静,便先将左眼睁开一条缝一瞧,这厮竟在我脚底下紧抿着嘴巴不做声,我这才松了口气,顺便对着它的鼻子再踩了踩才迈开脚。好在后殿比前殿要清静许多,他坐在书案后,搁了中的笔,与我淡淡目接,书案上,果真堆了许多本卷宗和簿记。我被他看得脸上红了红,转开眼珠,避开他的视线,就听他命道:“你们都先下去。”

    这些冥将闻言,立即对他拱拜了拜,一齐退到后殿门外。

    等了片刻,他还是不话,我便有些着急,趁他端起边的茶盏正要喝,我先将我的心意告诉他,才到“只要帝尊老人家能在西王母面前为我娘和我二姐发一句话,我情愿先从幽冥殿里最苦最累的差事做起”

    这一句,他问道:“是吗?沉鱼想先从什么差事做起?”

    我仰脸望着他,异常诚恳地奉承他道:“帝尊老人家每日为四海八荒的众生这么辛苦,连沉鱼听了,都十分心疼,帝尊如此舍己为众人,沉鱼自当知恩图报,宁愿先从帝尊身边最苦最累的司寝一职做起。”

    我才完,他似是被一口热茶呛住,放下茶盏,用白色锦帕掩住口鼻,一连咳嗽了数声。不过,我也是后来才听人告诉我,通常司寝之人不但每日要服侍主人的起居,如果主人有传唤,还需随时侍寝,所以身份地位远非寻常侍婢可比。

    待我细问这司寝与侍寝有何不同,这些人便一脸古怪地望住我,我怕她们笑我孤陋寡闻,忙推刚刚是没听清,司寝和侍寝的区别我自然知道。只见他目光深沉地望住我,眼中似笑非笑,明显露出讥讽之意,待一言不发地转过脸去,居然又哂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风岐华实乃作茧自缚。”

    我被他笑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脸颊再又红了红,不想这时他才转过视线道:“我正要歇下,既如此,我便带沉鱼去看看何为司寝,待看过之后,再告诉我要不要做。”

    言毕,已从宝座上站起身。

    我原本就瞌睡无比,听他这样讲,只好跟在他身后,往他的寝殿走。原以为他的寝殿就在碧霄宫的后殿某处,不用费什么脚程,不想跟着他一路出了殿门,穿过连接两座宫室的长廊,再上台阶。我边走边心道,如果换做是我,一定就在这碧霄宫的后殿摆张床,这样等批完这些簿记走几步便可爬上床,还可以多睡会。

    他大步在前走,我晕晕乎乎地跟着,越往殿内走越僻静。才走到前殿,那些跟在我身后的冥将与仙娥便齐齐在两扇朱门前止步,再走过一座屏风,只见前面一道半隐半透的帷幕挡住去路。他突然缓下步伐,转过身来,我正低头照直往前走,一时收不住脚,被他伸接住。

    几名和我穿同样衣裳的仙娥掀开帷幕迎上前来,排成一排向他拜了数拜,我迷迷糊糊中觉得这些人虽穿着和我一样的衣裳,却比我穿得好看,大约是面料比我身上这件好的缘故,这样想,心里顿觉宽慰了些。正东张西望,就听他向我命道:“先在这里等我。”

    话音未落,这些人已上前为他宽衣,等他脱去身上青色外袍徐步往里走时,移目从其中一个和我一样梳着双髻的侍女身上扫了一眼,这名侍女便脸上一红,随他一起往里走,其他人和我一样留在外边,并将两边帷幕再拉上。我趁此会往帷幕内看了看,原来里面是一个热气腾腾的汤池,我刚看到那名侍女脱去他身上穿的白色里衣,这些人便已将帷幕拉上,临走时,还对我道:“没有帝尊口谕,不得擅入,姑娘请千万记得。”

    我便“嗯”了一句,也对这些人客客气气地揖了揖。

    待这些人一走,我终归有些好奇,见四下无人,伸过去掀了掀帷幕,不想这帷幕也是一道结界,我竟掀不动。影影绰绰看见他对这名侍女俯下身来做什么,我附耳上去听了听,只听见他在里面含笑着什么,只是隔着一层结界,听不大清。

    我仰头望了望前后左右,顿时计上心来,走到十步外的房梁底下,解下自己身上束腰的丝带,缠在指上,捻了一个口诀将腰带抛出去。一连抛了几次仍够不到房梁,我便走去挑了一个条案一个高几,搬到房梁正下方,先爬到条案上,再从条案爬到高几上,等站到高几上,稳一稳神,再捻了一个口诀,对准头上的房梁用劲抛出丝带。

    这一次,果然一举被我缠上,我再将中的丝带打了一个活结,一攀着丝带往上一跃,身子一轻,整个人稳稳当当地缠在这根细白绫上,高度正好够我远远透过对面帷幕上方镂空的窗格望进去。哪知才探头望了一眼,身子在白绫上一荡,左脚正好踢在高几上,我心道不好,就听一声响动,原本被我放在条案上的高几竟被我一脚踢飞了去,滚到地上。

    时迟那时快(这也是我家下人书时常的套话),我正要稳住身子,他已掀开帷幕大步而出,头上已经换上木簪束发,有几缕发丝散落在鬓角,身上仅着一件素白的里衣,愈显高大俊美。白色的袍幅曳地,走到离我几步外方才止步,眸光深不可测地抬眼看着我,不发一言。屏风外,一下涌入好些人,一个个吓得跪在地上不停朝他跪拜,我一缠在白绫上,心知闯了祸,脸上便红了红,对他呵呵干笑了两声。

    他不疾不徐地道:“看见什么了?”

    一面,脸色已沉了下来,我看出他这是在众人面前对我摆帝尊的架子,便厚着脸皮拿出日常对付我爹的段,对他再呵呵笑了两声。一边刺溜一下从那根细白绫上急急往下堕,脚才沾地,就见地上跪着的那些人先是一齐张口结舌地看着我,随即又觑一觑他的脸色,再将头一低。我顺势往我自己身上看了看,不料这件白色衣裙少了束腰的腰带,忽显宽身,方才我下堕时,裙摆连着里面同色的底裙一齐鼓起来,竟卷到膝盖上。

    我当即将脸色一正,低低咳嗽了一声,将拴着两个金铃铛的左脚藏到右边腿后面,只见他向众人淡淡命道:“都下去。”

    话音未落,这些仙娥和黑衣冥将登时齐齐躬身往后退,我登时心咚咚跳,以为他要为此罚我如何如何,待这殿内只剩下我与他两人时,他果然过了良久才道:“沉鱼今年多少岁了?”

    我听出不对,遂心翼翼地答道:“五百岁了。”

    他笑了笑,走到这间大殿的偏殿,随拿了一本书,在一张甚是素净的睡榻上落座,半靠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道:“沉鱼想必也知道三界中一向流言甚众,对此,我和玉帝帝尊屡禁不止,却也莫可奈何。”

    我边听边好奇地走进去,东张西望一番之后,登时换了无比崇敬景仰的神情仰脸望了望他。他贵为天地至尊,我还道他的寝殿定是布置得花团锦簇天上地下第一等的豪华,想不到此处竟和他微服时所穿的袍衫一样简素,可见他为人有多低调。

    不过我也是后来才听闻,他除了这里,原本还有另外一处正经寝殿,就在碧霄宫的后殿,自打那个妖孽灰飞烟灭之后,他才搬来了这里。只见他将书翻了一页,道:“比如今日之事,沉鱼如果有一千年的寿数,”

    我脑子转一转,悄悄走到他的书架前,想趁他不注意看一下凤凰鸟那本春宫图册在不在这些书中,正左看右看,刚好听到他“那么剩下的五百年里,三界中众人一提起休与山沉氏女沉鱼,想必就会提到你五百岁时曾在我的幽冥殿里深夜悬梁衣不蔽体一事”

    这句,我怔了怔,连忙转身,他却眼也不抬地接道:“沉鱼如果有一万年的寿数,这些谣言自然也会流传得更广,若是再以讹传讹,等沉鱼做了人家祖母,你的儿孙们或许会以为他们的祖母在五百岁时因偷看帝尊洗浴被发现,一时羞愧不如,为此脱光了衣物在冥帝帝尊的寝殿内悬梁自尽。”

    我顿时脸上似火烧一样,咽了一口口水,打断他道:“这个――”

    他便一笑,将书一合,道:“这个什么?”

    我被他问住,绞了绞衣带,心道,原是你带我来看何为司寝,却故意垂着个帷幕不叫我看,再,我听你在里面和她笑笑,心里总归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些话,我一个女孩儿家却也不好出口,只好涨红了脸望着他急道:“我自然不是为偷看帝,帝尊洗澡。”

    见他不接话,我顿了顿,好声好气地再同他商量:“帝尊老人家可否下令叫这些人不许将今日之事告诉别人?”

    他不露声色地一笑道:“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今日之事若要这些人三缄其口,除非我下令将他们全部都杀了。”

    我冷不防听他这样讲,不觉头皮隐隐有些发麻,偷偷拿眼风瞄了瞄他的脸色,竟不像是笑,眼前不禁又显出前任阎君在沮洳山上被黑衣冥将轻易取了性命的一幕,登时身上一紧,一时心如鼓擂,不敢作声。愁眉苦脸了半日,沉吟了又沉吟,忽然灵光一现,向他赔笑道:“不如帝尊你再用法力,将这些人的记忆也取了去。”

    这样一,连我自己都觉得此一计十分好,于是又是讨好又是宽慰地再对他呵呵笑了两声。他目光深沉地看了我一眼,我只觉眼前一晃,不知何时,他上竟一下多了一块白色锦帕,一边用锦帕掩住口鼻,一连咳嗽了数声,才闷声道:“如此也可,只是我的咳症一直未愈,法力大不如前,只能暂时取了这些人三个月的记忆。”

    我信以为真,忙问:“那三个月后会怎样?”

    他道:“三个月后,若不继续施法,便会再记起今日之事,此其一。其二,这三个月沉鱼若再闯下什么祸,休怪我新帐旧账一并惩治你。”

    我自然一一应下,站在床边,一想到他为了帮我取这些人三个月的记忆还要用去好些法力,不定病情还会加重,心中甚是心疼,忍了许久终归没忍住,上前一步,一脸关切地坐到他身边道:“帝尊近日还咳血么?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他抬眼与我目接,眸光炯炯,有些好笑地反问我道:“你何时见我咳血了?”

    经他这样一问,我也有些疑忽,再一想,才又记起我是做梦梦见他咳血,并非真有其事,这样一想,心里顿时安慰了些。低头合计了一会,虽有些舍不得,总归把心一横,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件用绢包得严丝合缝的物什,塞到他中道:“南极仙翁的仙丹我一直没舍得送人,听包治百病,反正这会白水神女也不在,帝尊就自己吃了。”

    他侧过脸去,没好气地一笑,淡淡的光影下,他有几缕发丝随意散落在鬓角,一身素白的寝衣,高大的身形半倚半靠坐在床头,一人就占了大半个床榻,越是近看,越是要多英俊有多英俊。我登时脸上再红了红,正待转开眼珠,避开他的眼光,却见他已收了笑意,向我面无表情地命道:“下去吧。”

    虽我一早看出他脾气古怪,对人忽冷忽热,不比寻常人好相处,不过听他这样对我讲,终归有些抹不开面子,当下挺直腰背,从床榻上直直地站起身,哪知才起身,忽觉双腿间一股热流蓦地涌出,腹也一阵绞痛。我吃不住痛,便又一屁股坐下来,只觉腿间似有东西不断流出,我突然想起什么,立即飞快地再站起身,弯腰往我身后和床上一瞧,只见我身上那件白衣裳和他床榻上铺着的素锦,已经被我染了好些血渍上去。

    我瞄了他一眼,惴惴不安地绞了绞衣带,再瞄了他一眼,他果然先是哂笑了一下,将书随掷在床上。

    床榻前有一层脚踏,他站起身,缓步走下脚踏,走到我近前。我身量,便仰头打探他的脸色,见他并未发作,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我,眼神似是讥讽,又不大像讥讽,一面与我目接,长指扣上我的脉门,一股至刚至纯的精气登时一波一波汩汩涌入我的四肢百骸,不但血疾止了,浑身上下也顿觉舒畅无比。

    只是他突然离我这样近,竟叫我有些心慌意乱,空着的那只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摆更合适。起先摆在肚子上,觉得不够文雅,便再摆在背后,又觉得这样不是很恭敬,又再拿回来,一来一回,为免被他识破,便装作顺将他身上那件白色寝衣的衣褶理一理。他笑了笑:“沉鱼倒是越来越贤惠了。”

    那时,我对男子的情欲尚一无所知,良久之后,他才抚一抚我的脸颊,眸中深浅莫辨,却不发一言。我脸上红了红,一颗心咚咚乱跳,脑子一阵胡思乱想,先想到若是他此时再抱我,我要不要推开他,再一想,男女授受不亲,他既然已经有了钦定的帝后,我还是推开他的好,这样想,心里又有些左右不定,鼻头便又不争气地一酸。

    可我等了半日,他却并未再抱我,我心里明明也并不想他抱我,这时却不免有些失望,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将我的腕一松,移步转身之前,却换了一副语气向我命道:“换好衣服便退下。”

    我原本正犹豫要不要先开口谢他为我医好血疾,再一听他的口气,脸上便略有些挂不住,当下默不作声地随着他的眼光扭头一看,只见床榻边的衣架上,不知何时挂了一件同我身上这件一模一样的衣裙上去。

    不过,他方才命我换衣服时,口气比他在沮洳山上和阎君那些人讲话时还冷淡,我便按捺住惊喜,也摆出一副我只当他是帝尊,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客客气气地谢过他。待我抱着干净衣裳,正合计在哪里换上,他已转过身去,走到一局才下了一半的棋盘前落座,执棋子只管看着他面前的棋盘,一边对我沉声道:“我给你的精气只是暂时将你的血疾止住,一刻钟后,血疾便会复发,沉鱼若还穿着带血的衣服出去,想必我身边这些人都看得出你喝过即翼泽的水。”

    我并未疑他,当下抿着嘴巴也不应声,若是换做旁人像他一样动不动就对我摆脸,我定会与他好生计较计较,可他贵为天地至尊,我总不好也摆脸色给他看,再者,他身上咳症未愈,我且让他一让。这样一想,心里才好受了些,一面匆匆忙忙将自己身上仅剩的一件底裙除去,一面用眼睛着意瞄着他。好在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再看我一眼,这时,殿外远远传进几声催人早起的更鼓,他似是笑了一下,眼也不抬地在棋盘上落了一枚白子,道:“心宽之人才能体胖,才几日不见,沉鱼的体态倒又圆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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