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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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出他这是笑话我的意思,怔了怔,只觉双颊火烧一样滚烫。原本打定主意不和他讲话,忍了许久,又觉此事事关我一个女儿家的名声,还是要理论一番才好,于是将才套了一只袖子的衣裳抱在胸前,转身反驳他道:“怎会又胖了,我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定是又瘦了几斤才对。”

    顿了顿,泪珠在眼眶里滚了滚,又补了一句道:“即便又胖了,只要沉鱼自个觉得好看就好。”

    他便笑了笑,再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可见这盘棋都是他一人在下。我在休与山家中时也被我娘逼着学过棋谱,我连和大姐二姐对弈都嫌枯燥,若是要我自己和自己下棋,我宁愿随便找个清静地方睡一觉。等我换好衣裳,再站了站,见他仍不理我,便将换下的脏衣裳扎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好叫门口那些人看不出破绽,再看了他一眼,照着天法地则对他拜了拜,转身出门,穿过那些冥将和仙娥身边,大大方方地一路步走回我自己的住处。

    好在我住的地方离此处不是十分远,我转了几个弯,路上又请教了几个夜里当值的冥将和仙娥,不到一刻钟便已走到。

    我坐了坐,发了会呆,听到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便走去取出临走时花豹精送与我路上吃的干粮,刚要将就吃下,想了想,又原样放回去。再走到一溜排的花盆前,饿着肚子给我新种的瓜苗一一浇了水,细细看过一遍,这才放心去补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着,才阖眼,眼前忽又看见二姐抱着箩筐正在休与山南的瓜田里偷摘我种的西瓜。我站在远处,远远望着她,心里数着她一共摘了几个,一二三四

    刚数到第五个,心里不免有些计较她竟一口气偷摘我这么多西瓜,正要上前与她理论一番,忽然心里一阵难过。想到她因为我被西王母杖打三十,人在瑶池奄奄待毙,总共不过是五个西瓜的事,即便她要我将这半个山头的西瓜都给她,我也是愿意的。

    这样想,眼泪便如水线一样从眼角一直流到枕头上,眼前忽又看见我娘拿了一根擀面杖正从厨房一路朝我奔过来,我当即拔脚就跑。

    待发力奔至后山,爬上那棵枣树在树杈间呆坐着,忽又听见我爹叫我,我刚要应声,不想爹爹捋胡须在树下对我叹了口气道:“沉鱼知道么,你娘已经将咱家最后一个山头都卖与山阴的伍?了,以后,你在这休与山就没有家了。”

    我便“嗯”

    了一声,坐在树上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娘,再翻了一个身,不想竟一下从树上跌落,才一惊,人已从床上坐起来。再看窗外,虽是云雾缭绕,天色却已泛白,原来方才,不过是个梦。

    再发了会呆,便有人来敲门,我先以为是来喊我吃早饭,不想来人只是传他的口谕,命我从即日起就在御前随侍,又为我引荐他身边人,日后便由这位名叫‘朝云’的仙娥教导我如何当差。我认出她便是昨夜在碧霄宫外与我话的那名仙娥,于是也对她揖一揖,只见她一面打量我住的屋子,脸上和颜悦色地问:“我听你姓沉,单名一个‘鱼’字,今年才五百岁?”

    我应了句“是”

    ,她走到我种的瓜苗前止步,回头对我一笑道:“五百岁的年纪,若是在凡间,不过才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家,而沉鱼却能在冥帝帝尊老人家身边随侍,单为这一样,三界中不知又要生出多少口舌来。”

    才到这句,忽听什么咕咕叫了两声,我脸上红了红,假装将两只抄在衣袖内,一面按住肚子,略有些扭捏地侧一侧身。昨日,我与带我来的冥将一早便离开休与山南上天庭,花豹精虽好心好意给了我一些干粮路上吃,只是他家的厨子一向厨艺不精,我自吃过一次之后便轻易不肯再到他家做客,加上我原本就有心事,就连包袱都未打开。

    不料她却只当充耳不闻,与那名黑衣冥将对视一眼,笑道:“此时膳房想必已经开饭,我这就带沉鱼过去。”

    我也不推辞,只叫她再等我一等,洗好脸,又重新梳过双髻,收拾一新之后才与她一道出门。

    一轮朝阳低悬在远处一座宫室的栏杆底下,随便一抬眼望出去,便是一座一座巍峨的宫殿在云海中若隐若现,其中当属他日常处理公务的正殿碧霄宫最高也最壮观,一只只凤凰鸟与五彩鸾鸟不知从何处飞来,绕着碧霄宫的飞檐徘徊不去。

    我听这些神鸟最会溜须拍马,专门只围在他和玉帝帝尊身边,想必此时他已由寝殿回到碧霄宫办公。一路走,不时遇见一些黑衣冥将的队列,都是全副盔甲执法器。

    朝云边走边教我如何当差,以及身为宫人,在这幽冥殿内日常起居该如何如何,我耐着性子听着,听几句,再开一会差,心道创世经上明明写着,整个天庭共有百万天军,玉帝帝尊御前的天将和冥帝帝尊御前的冥将各五十万,可他微服时,身边随行的冥将最多不过上万,这剩下的四十九万人平日都在何处,正左看右看,不觉已走到一座宫殿前。

    我原以为我们这些宫娥日常吃饭的地方想必要逊色些,不想这座与膳房紧挨着的宫室也十分壮阔,才进殿,众人便一齐将眼光投向我,再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待朝云为我引荐,我也摆出一副大户人家姐端庄大方的派头,十分斯文地与这些人一一揖了揖。

    才坐下吃了一口饭菜,果然淡而无味,我便再换了一盘菜式,岂料一连试了几道菜,菜式虽多,都是中看不中吃。我勉强吃到半饱,再一想到他笑话我“才几日不见,沉鱼的体态倒又圆润了不少”

    那句,便推开碗,想去周遭转一转,哪知起身才走了几步,就听殿内一根几人合抱粗细的立柱后传来一阵耳语:“她就是昨夜大闹帝尊寝宫的沉鱼?”

    我当即心如鼓擂,脸上再红了红,正要咳嗽一声,好叫这些人知道我并非故意偷听她们壁角,不想另一人已抢先应道:“她便是休与山沉氏女沉鱼。”

    我听出这些人定是要背地里我坏话,当下将脸色一正,一声不响地走到这根赤金的立柱跟前站定,端看他等如何我。果然,其中一人又道:“以她昨夜的行径,若换做是旁人,不待帝尊发话,怕帝尊身边那些神将也不会轻饶了她,即便不累及家人,也会立时取了她的性命,可见”

    便又有一人压低了嗓音再问:“既如此,帝尊为何不许她司寝?”

    我一听,登时也倾身过去,意欲侧耳细听,就听有一人接道:“若依辛初看,许是因她还年,尚不能侍寝,帝尊才命她先从御前随侍做起――”

    我原本还想再听,心里正奇怪这司寝与侍寝有何不同之处,这时,一位比朝云等人还年长一些的宫娥冷不防走过我身边,急步走到立柱前将脸一沉:“吃好饭便去做事,尔等若是活腻了,就告诉我一声,我替你们去禀明帝尊。”

    这几人登时一惊,连忙走出来,对这名宫娥揖了又揖,连声道“再也不敢了,求采和姐姐饶命”

    之类。再一转身,看见我站在这名采和宫娥边上,一个个越发涨红了脸,低头仓皇而去。朝云忙走过来,命我见过幽冥殿主事宫人采和仙娥,我依言拜了拜,她先看了一眼朝云,才将眼光移向我,神情反倒异常和气,只淡淡了“吃好饭便下去好生当差”

    一句,并未再发落我。我随朝云走了几步又转身,见她还站在那根立柱前远远望着我,见我回头看她,脸上默然一笑,我心头一热,当即也回给她一副笑脸。

    花开花落,原以为天上的日子定是十分无趣,不料我在御前当差三日,每天都有不少德高望重轻易不出门的仙翁老君前来觐见,经过我们这些当值的宫娥身边时,十个有九个都会端着架子问:“你们哪一个是沉鱼?”

    我起先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为我而来,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出列一步,甚是谦逊地再对这些人揖一揖:“我就是。”

    一面心道,莫颜当日在空桑山上教训他徒儿霁月的话果真不假,我起先听霁月什么帝尊身边一只蚂蚁也尊贵无比,也比我等性命还贵重,沉姑娘既是帝尊身边的侍女则如何如何,我还当她是故意奉承我,如今看,我才在冥帝帝尊身边当了半日的差,就已在上界有名气,怪道我娘情愿花大价钱哪怕卖掉半个山头也要为大姐二姐在凌霄殿和瑶池谋个差使。不过到第二日,我就觉出不对,这些人从碧霄宫出来后,一个个仍跪在殿外不肯走,似还要等他示下。

    月台上那些黑衣冥将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我身边与我一起共事的仙娥全都低眉敛目,大气不敢出,我一会换左脚站,一会再换回右脚站,不时拿眼风瞄一眼前后左右。终于挨到月影渐渐西斜,身下的落花果真已堆得和鞋面一样高,他才背负双从前殿缓步走出来。身后跟了一众黑衣冥将,那些仍跪着的仙翁老君们一见,随即在地上以膝代步,对着他叩头如捣蒜一般地高声道:“流言虽不足信,但众口铄金,从来古而有之,若听之任之,非但于帝尊德行有损,倘若世人再皆因此事心浮气躁,人人弃正道行旁门,岂不有悖我四海八荒千百万年来的根本,还望帝尊三思啊――”

    这些文绉绉的话,我也听不大懂,只见他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喜怒,一边脚下不停,照旧徐步沿玉石铺就的长阶而下,他身边那些冥将却一抡中的法器,怒喝道:“帝尊面前,岂容你等放肆!”

    话音未落,已有数道刺眼的金光笔直朝这些素来位高权重的仙翁老君劈来,随即又是一道电闪划破长空,合着一声一声的炸雷,应着天地的震怒,应声再往这些须髯皆白的上神身上招呼过去。我原本打定主意,想再和他提一提我娘和我二姐一事,待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我身边时,我绞一绞衣带,仰脸看看他和这些人,又将嘴巴闭上。

    一连几日,这些人来了又去,去了又再换一批人再来,只是冒死进谏。我听那些宫娥私下议论,亏得帝尊老人家为人开明,又正好赶上这些年三界中屡屡革新除旧,这些老顽固才得以免除一死,若是换做以前,这些人即便有九条命,怕也不够他们丢的。

    我见他们议论得起劲,便也凑过去打听所为何事,不想这些仙娥一见我走近,立即摆出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全都缄口不言。非但这些人,这几日就连负责教导我当差的朝云也不大与我讲话,我看出他们是看我初来乍到故意欺生的意思,心里便有些怏怏不乐。好在我这人一向心胸宽广,与人结交都舍短从长,这样想,也就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不和我讲话,我就乐得清闲,吃好饭,四处逛一逛,只当认认路。

    这一日,我和十多个仙娥照例分列两边,排在碧霄宫外的月台上,听候他随时差遣。才站了不多时,远远就见一行人缓步往这边走来,我还当又是何方上神觐见,待走近些,为首的却是一名女子。一身白衣裳,发髻松挽,虽身形单薄了些,肤色也稍显苍白,可若论容貌,丝毫不比我见过的玄女上神差。只见她提着裙子,一路拾阶而上,大约见我只管望着她发怔,经过我身边时,特意顿了顿,温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脸上红了红,也客客气气地应了句:“我叫沉鱼。”

    她便对我微微一笑:“你便是往帝尊怀里扔了一只绣鞋的沉鱼姑娘?”

    走几步,又再回头看了看我,她身边一名侍女也随她一起望着我,一面在她耳边低道:“怪道整个天庭都不见消停,果真是有几分神似。”

    她淡淡一笑,转身移步,在两扇朱门前理一理头上的钗环和身上的衣褶,就听前面当值的冥将高声为她禀告道:“启禀帝尊,白水神女瑶英求见。”

    我登时怔住,脸颊腾地一下烧得滚烫,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觉心慌得不行。

    她进殿觐见时,天色尚早,我在碧霄宫外的月台下从日上中天直站到月影西斜,只看见有人不停进出,却不见她出来。先是传膳,随后又是专门负责唱歌跳舞的宫娥抱着一件一件乐器进去献艺,不过一会,里面果真有乐声传出,还有人吹笛子。

    我在长阶下听不大真切,我身边一个宫娥非是冥帝帝尊亲自吹的玉笛,又帝尊这会吹笛子想必是为白水神女伴奏,又白水的舞跳得怎样怎样好,我才来不多时,自然不会有这个眼福。

    要在往日,她这样呱噪,朝云仙娥一早就会教训她几句,为此,我着意看了朝云好几眼,想提醒她按规矩管束管束我身边这人,不想朝云始终不与我目接,最后,还是采和仙娥走来发话,帝尊今夜就歇在碧霄宫后殿,让我等暂且退下。通常这个时候,膳房都会为我们这些值夜的宫娥准备几样夜宵,不过,我却没什么胃口,就故意落下那个宫娥一大截,在队伍后面一个人慢慢走,趁她们不注意,拐进一条近道,自个先回房睡觉。

    等上了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耳朵里一直响着他的玉笛,想起他微服时,我和他在船上,当时我坐在茶炉子跟前,两抱着一个又香又软的肉包子大快朵颐,他立于船舷上吹着里的玉笛。通红的炭火映着外面鸦黑的天色,豆大的雨点击在船舱之上,一下一下“噼啪”

    作响,合着他的笛音与行船破浪之声。

    炉火甚暖,我心里甚为惬意,咬一口包子,再喝一口滚烫的热茶,那时我还觉得自个长到五百岁,即便是在休与山上也未必有如此安心惬意过。越想这些,心里越难过,眼前忽又现出他抱我时的样子,泪珠在眼眶中滚了滚,想一想,心里又有些计较。

    我在休与山家中时,我家下人最常的一种书便是哪家王孙公子先是喜欢上张家姐,待订了亲之后,又转而变了心喜欢上李家姐,哪知这位张姐为人异常刚烈,不待婆家来退亲,便一根白绫或者干脆拿剪刀自寻短见,每回到此处,要么书人要么听书人都要再以一句“可叹天下男儿多薄幸”

    作结。依我看,他虽贵为帝尊,若论为人,也和书上那些王孙公子差不多。在空桑山上,我亲眼看见他和霁月拉笑笑,上回在紫霄殿,又看见他和玄女上神眉来眼去热络得很,如今他正儿八经的帝后来了,他果然又将玄女丢在了脑后。这样的人,原不值得我为他伤心,这样想,心里顿觉宽慰了些,再将眼泪咽回肚里。

    正发呆,忽听窗外传来几声响动,我先以为是更鼓,盖上被子准备先打个盹再,头刚挨着枕头,窗户上又传来几声响,我听出不对,走去将窗子打开一看,一只金晃晃的东西“扑啦啦”

    一声飞进来,尾巴上的长羽扫了我一头一脸。这厮站在妆台上,从左边翅膀底下掏出一壶酒,一面道:“我刚从玉帝帝尊的凌霄殿办事回来,听你在这里,”

    一面歪头打探我的面色:“你眼睛怎么是红的?”

    我脸上红了红,对它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答话。它便再看我一眼,用翅膀尖拍一拍身边的酒壶:“不瞒你,我这几日也正为一个‘情’字烦恼不已,你这里不方便讲,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们边吃酒边。”

    我心里也正要找它问问我大姐的事,再者,我和它也算是旧相识,当下并未疑他,用绢包了两个茶杯抱着酒壶随它出门。这幽冥殿原就十分大,路径也多,加上天色又尚未破晓,大约走了一刻钟工夫,一抬头,它竟又领我来至碧霄宫后殿的月台底下。我便有些不大乐意抬步,它在半空中将翅膀一合,又劝我半天。

    一碧霄宫的后殿有一处夜景绝佳,也僻静,日常那些冥将和宫娥巡夜绝不会找到那里,让我放心,再用半边翅膀指着周遭叫我看,果然,方才我走时这里还警沉森严,此时一眼望去,四下连一个值夜的冥将和宫娥也没有。

    加上我心里着急向它打探我大姐的事情,总不好太驳了它的意思,这样想,也就不再管这些节,迈开脚随它从后殿一座门悄悄进入,再走了许久,才来至一处水泊。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便是碧霄宫后殿的重光池,要我看,此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景色幽静些,池中比其他水泊多养了几条不起眼的青鲤。正待要开口,哪知这厮一打开话匣子便收不住,我几次想插话,都被它将话锋引开。

    一面,一面还劝我与它对饮,不知不觉,我一人就喝了半壶下去。越喝,心里越舒畅,我便再给自己续了一杯,它正站在我头上那棵老梨树的树杈上得起兴,突然打住,探头下来,眼睛骨碌碌地望住我道:“这样空口喝酒未免无趣,不如我飞去膳房找些下酒菜来?”

    经它一提醒,我也觉头脑中似被人用法力点拨过一般,灵光陡现,当下晃悠悠地站起身,借着酒劲对它呵呵一笑道:“你且等我一等啊。”

    边边卷起袖口,一连念了几遍口诀,不消片刻便变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罗,用枝条粗略扎好,再将衣裙捋起,塞进腰间,赤脚走进面前这片水泊中。

    头上月色甚好,水面也清澈见底,映着水中一个娇的人影,梳着双髻,的脸孔略显圆润,此刻,虽双颊通红全是酒意,却生得天庭饱满,一双杏眼十分有神,巧的鼻头下方是而丰满的嘴唇,充其量不过身上略比旁人生得肉紧一些。

    我打量完自己,心里又比方才再宽慰了些,一时信心倍增,没费什么力气便捞了两条鱼上来。开膛破肚,三下两下收拾干净,就地取材,就在这棵老梨树上折了一根新鲜的树枝将这两条青鲤串上,才点上火,忽听头上又是一阵“扑啦啦”

    呼扇翅膀之声,我便一抬头,就听有人冷不防在我身后厉声喝道:“大胆,何人擅闯禁地在此滋扰?”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下冒出成百上千个黑衣冥将,一个个执法器将我重重围住,中间的队列再往两边整齐排开,给他让出一条笔直的甬道。我仰脸望着他和白水神女趋步走近我,看装束,他似是才歇下不多时,照旧是一身简素至极的白色寝衣,舒袍广袖叫风一拂,英俊归英俊,却又比以往多了一层凌厉的杀气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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