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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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琊在果壳空间兼职这一年和秦山熟识,从未去过他家。第一次拜访,她所受的教导是绝不允许自己空手上门的。

    叶钊“没必要”,可赖不过她,只得陪她去了附近的超市。

    李琊挑了一支红酒,循着货架找过去,就看见叶钊在电话,不免蹙眉。

    叶钊收线,对她:“老秦也没吃饭,让我们买菜。”

    李琊的神情顿时舒展开,点头道:“那我去拿个推车。”

    他浅笑,“你以为是谁的电话?”

    她不应声,加快了步伐。

    李琊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虽不是娇生惯养,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董婆婆往日让她去逛超市,她嫌麻烦,嫌人多吵闹,能推就推。

    此时,叶钊推着购物车,她走在他身侧,周围的人声入耳,听来竟有几分温馨。

    不晓得在哪本青春杂志上看来的,“爱一个人,最大的期盼是同他过生活。”她觉得有道理,如果是他,她愿意抛却所有,变作贤妻良母。

    叶钊不知道少女心底的幼稚幻想,出声问:“想吃什么?”

    李琊轻咳一声,“随便你。”

    过道旁的超市职员在推销新上市的罗勒香肠,手边的透明罩里放着烤好的切成片的香肠,一次性纸杯里放着试吃用的牙签。

    盛情难却,李琊在职员引导下吃了口,未吞咽就半掩着唇,朝旁人:“还不错。”

    叶钊:“拿一盒?”

    职员附和了几句,将叉了片香肠的牙签递过去。

    李琊眉梢一挑,想也没想近乎抢一般地拿走牙签,送到他嘴边。

    叶钊略略低头去吃,而后以指腹抹唇角。

    李琊注视着他,不过是寻常的动作,在她看来也万分迷人。

    购物车里多了一盒多了香肠,穿过货架间的走道,蓦地停驻。

    无人注意的一隅,女孩踮起脚跟,轻吻男人的脸颊。

    轻盈的羽毛落下,或是将要融化的雪。

    叶钊握紧推车的扶手,忘记推开她,好一会儿才蹙眉,低声唤了她的名字。

    李琊笑着:“怎么?谁让你勾引我。”

    他扬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隐含恼意地:“勾引?”

    她学着他方才抹唇角的手势,又故作坦然地耸肩。

    他抿着唇,轻轻哼笑一声,“妹妹崽,好好学语文。”

    她睨他一眼,“叶叔叔。”

    他笑笑,旋即又故作严肃地:“不准叫我叔叔。”

    “你都不听我的,凭什么要听你的。再,我和杨岚……”她收了声。

    叶钊看上去没什么情绪变化,淡然地:“宫保鸡丁怎么样?”

    “我不是有意隐瞒。”

    “嗯,我不关心。”

    “真的?”

    “现在我更关心你想吃什么。”

    明明是令人好开心的话,却教她心里发苦。他哪有空管别人的事,连自己都顾不过来,眼前的无非只有当下片刻而已。

    他们在冷冻区挑选肉类,遇见了吴主管。

    吴主管牵着孩,教他问好,“叔叔好,姐姐好。”

    叶钊客套地夸赞,“真乖。”

    吴主管与叶钊闲聊着,孩离开她视线范围,跑跑跳跳地往前去,不心跌倒。

    李琊见状,连忙跑过去将他抱起来,“疼不疼啊?”

    孩不哭不闹,拨浪鼓似的摇头,“谢谢姐姐。”

    李琊抿了抿唇,轻声:“要叫我阿姨。”

    吴主管几步走来,向她道谢,又:“他就是捣蛋。”

    李琊捏了捏孩的脸,以哄人的语气:“我们不捣蛋,我们最勇敢了。”

    叶钊失笑,拉起她的胳膊,“好了。”

    吴主管向他们道别,领着孩往收银台去。

    孩坐在购物车里,扯了扯她的衣袖,“妈妈,你错了。”

    吴主管不在意地:“怎么啦?”

    “不是姐姐,是阿姨。”

    “什么啊?”

    “那个姐姐,阿姨。”

    吴主管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回头去看,早已不见那道身影。

    *

    秦山的家位于闹市,距离那幢在风雨中矗立了六十多年的解放碑,直线距离不到百米。

    叶钊揿铃,李琊忽然:“像不像新婚夫妇去朋友家做客?”

    叶钊瞥她一眼,还未话,门从里面开,音乐和笑的声音跟着传来。

    来应门的是季超,李琊奇怪道:“你怎么在这儿?”

    “山哥叫我们来喝酒。”

    “你们?”

    “还有庞仔。”

    李琊“诶”了一声,欣然地往客厅去。

    叶钊和两个男孩过招呼,递给秦山装着一支红酒的纸袋。

    秦山:“见外了啊,我这儿多的是酒。”

    叶钊朝沙发那边扬了扬下巴,“她非要买。”

    李琊睇了他们一眼,“大厨,我饿了。”

    叶钊无奈地笑笑,拎着购物袋去了厨房。

    庞景汶自告奋勇帮忙下手,秦山乐得偷闲,让他去了。

    李琊与留在客厅的二人闲聊,到喜欢的乐队也心不在焉,索性去了厨房。

    庞景汶不是会主动交谈的人,叶钊在工作以外亦不是主动搭话的人,料理台前忙碌而沉默。李琊四处转悠,一时竟找不到能够做的事。

    叶钊转身去拿蔬菜,见她站在旁边,挑眉:“有事?”

    “我来看看……”

    “一会儿就好了,出去玩吧,挡在这儿碍事。”

    李琊听不得这话,立刻:“我怎么碍事了!”

    叶钊将蔬菜下锅,又瞥了她一眼,“你会做饭?”

    她顿了顿,肯定地:“对啊。”

    “那你来做?”

    李琊的气势消失地无影踪,声:“……我会做蛋炒饭。”又补充道,“很好吃的!”

    叶钊笑了一声,玩笑道:“那我天天做蛋炒饭给你吃?”

    李琊势必要扳回一局,便:“我煮面也很好吃,会放一块猪油。”

    庞景汶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上她的视线,无事人般继续切菜。

    叶钊笑着:“你看,全中国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知道,我八岁就会了。”

    李琊没好气地瞪他,“是啰,你好了不起,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

    叶钊听她话到一半没了声,回过头去,却见她离开了厨房。他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不。他觉得她实在太敏感,无时无刻在意他的情绪。他怜惜她的心境,可又拿什么怜惜,只能责备自己。

    *

    许是叶钊厨艺太好,李琊吃了十又一分饱才停筷。她靠着椅背,一手抱臂,一手持杯,听他们讲话。

    主要的发言人是秦山与季超,他们需不着旁人掺和

    ,就能演一出品。

    季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他也没去理会,依旧争论着国内最厉害的贝斯手是谁。

    李琊提醒:“手机响了。”

    季超这才拿起来看,仅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都凝固。

    庞景汶找到有机会,出声:“我赞同山哥的意见。”

    秦山搁下筷子,抬手:“看到没,专业领域专业人士发言。”

    季超嗫嚅道:“不是……”

    “什么不是,少数服从多数。”

    “不是,杜萱给我发短信了。时隔四十九天,她终于理我了。”

    此话一出,饭厅顿时安静了。

    李琊惊诧道:“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

    季超无措地看向她,“我要怎么回?”

    “她什么?”

    “她问我去不去杭州的音乐节。”

    李琊笑笑,“上海远,杭州就不远了。”

    “我去吗?”

    “去啊!”

    季超为难地:“可是……”

    秦山接话道:“可是什么,机会摆在眼前。”

    李琊了然,“他不想一个人去。”

    *

    深夜,茶楼灯火通亮。

    二楼一间包厢,李铃兰坐在麻将桌南面,边着话边出一张筒字。

    李琊急切地:“姑,到底好不好?”

    李铃兰睇她一眼,转而看牌,“你行李都收拾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李琊眸眼一亮,“那就是可以了?”

    李铃兰“嗯”了一声,摸起一张牌,想起似地问:“都有哪些人要去?”

    “我们乐队的,还有秦山——”

    李铃兰认真地看了看她,“什么乐队?”

    李琊不满地咕哝,“我和同学组了乐队,明明跟你讲过。”

    李铃兰点头,“好吧,就你们几个?”

    “还有……叶钊。”

    “噢。”李铃兰笑着,“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出去玩注意安全。”

    “嗯。”

    “做好措施。”

    “姑!”李琊蹙眉,观察包厢里的人的神情,好在没人注意到她们的对话。

    李铃兰拍了拍她的手,“去吧,明晚回来,我让飞接你。”

    “不要他来接,我知道回来。”李琊拉了拉背包肩带,站起来,“走了。”

    李铃兰挥了挥手,也不再看她。

    李琊飞奔而出,瞧见在树影下吸烟的男人,忍不住扬起唇角。

    叶钊熄灭烟,对她:“老秦和季超去接庞景汶了。”

    李琊:“估计还要跟他妈做思想工作。”

    叶钊点头,“机场会合,我们先走。”

    “好。我们……搭巴士?”

    “不然?”

    李琊看着他的眸眼,笑笑不响。

    按她的习惯,首选当然乘的士,但是和他独处,时间不再是时间,是永远也不会想听到尾音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