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灶堂就着碗金黄色的米粥吃了三片煎馒头，宁缺用最快的速度经过湿地，走进幽静的旧书楼，进入二层楼。此二层楼非彼二层楼，但对他来，这处充满书籍旧墨淡香的楼层，同样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不知道是淡淡书香容易平静心绪，还是紧闭的西窗挡住了炽热的阳光，让楼间一片清凉怡人，走进二层楼，宁缺先前在书舍里被撩拔出来的满腹牢骚怨气，就像身上的暑意湿汗那般，瞬间被一拂而光。

    走到东窗畔，看着那位身材纤，面容温婉安宁的女教授，宁缺像往日那般恭谨行了一礼，直起身子后，他看着女教授清丽看不出年岁的侧脸，想着前日对方把重伤将死的自己遗弃在楼间不闻不问，心中生出强烈的不解，想要开口询问对方几句，但终究还是不敢造次。

    女教授就像是忘记了前看到的那幅面，忘记了身旁这少年曾经在楼间靠着墙壁颓然等死，如往常那般轻轻微点下颌示意，没有看宁缺一眼，也没有话，静静看着纸笺描着簪花楷，如果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她下颌轻微的移动。

    宁缺自嘲一笑，挠了挠脑袋，不再去想那些事情，走回书架前蹲下，抽出那本吴赡炀论浩然剑，坐到西窗畔的地板上，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用心阅读。

    “又来看书呢？”

    宁缺刚上楼，罗毅就发现他了，等到宁缺坐下后，罗毅便拿着书走了过去打招呼。

    “对啊！毅哥，正好，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宁缺道。

    “好啊！你吧！”

    随后宁缺便把问题了出来，罗毅也一一为宁缺解答，让他豁然开朗。

    以往他气海雪山诸窍不通，观楼上修行秘籍，根本无法记忆，开始时甚至看上数字便会昏厥不醒，待后来学会用永字八法拆字，他稍微能够体悟一些书中字迹所蕴深意，然而那些笔意依然让他极为苦恼，比如这本浩然剑书中字迹的笔意，道道如锋利剑芒，直刺的他肝肠寸断，痛苦不堪。

    现如今他虽然还无法清楚地知道，自己气海雪山究竟通了多少窍，但能够感知到世间如宁静海洋一般的地之息，足以证明痛则不通这四个字，已经被昊怜悯地从他身上拿走，所以他非常想知道，现在的自己再来看这些书会有什么不一样。

    现在有了罗毅的解释，让他观看这些书都简单了很多。

    给宁缺完后，罗毅便走向旁边自顾自的看书去了。

    罗毅走后，宁缺一人在哪里喃喃自语：“首先，我通了，你可以恭喜我了。其次，怎么看这些书好像还是没有用？再次，你有没有什么简单可行的方法教我？最后，谢谢。”

    怀着很轻微的遗憾，宁缺在暮色之中下楼而去，乘着马车回到长安城临四十七巷中，然后开始期待明的书院生活，因为他想知道陈皮皮留言会写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遗憾其实是一种非常欠抽的情绪，如果让西陵昊神殿或是某些佛宗大德们知道，一个刚刚进入初识之境的少年，期望能够在一之内便开始正式的修行，他们绝对会以贪婪或者是贪痴的罪名把这少年逐出门去。

    如果让书院教习们知道自己座下一名学生，气海雪山十七窍通了十窍，便以为自己真变成了绝世修行才，迫不急待想要学会书院绝学浩然剑，绝对会大赞一声真他妈的自恋，然后让他伸出掌痛打一百下掌心。

    长安大街上前代圣人亲雕刻的朱雀绘像，他身后那把神秘不知来历的大黑伞，出自西陵某不可之地的通丸，这三样东西无论是哪一样都是世间最珍贵最神妙的存在，但如果是其中单独一项，依然不足以让他身体发生这般变化。

    在修行的世界里一直有种法，修行只不过是被选中的人类，幸运拾起昊赐予的礼物，想要让一个生不能修行的普通人能够修行，那就是逆改命，而能够逆改命的能力，只能是神迹，在典籍记载或口口相传中，只有西陵神国昊神殿拥有这种能力，而且这需要那些境界高妙的大神官们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当年岷山旁那个普通修行者，军部负责考耗那位符师，旅途中的吕清臣老人，留书的陈皮皮根本不需要犹豫，便能够简单地断定宁缺不能修校

    然而当朱雀、黑伞、通丸这三样世间最神奇的存在，同时和宁缺发生关系时，世间缓慢转动的命轮，发生了一次极轻微的颤动。（这句可以无视）

    那个漆黑的清晨里，先是修行者颜肃卿用毕生修为击溃了他胸口处的骨肉防御，然后朱雀顶翅化为一根无形长矛通过这处创口刺穿他的气海雪山，紧接着朱雀以无形火意焚毁触及的一切，至此时宁缺便应该死了。

    大黑伞在此时起了关键作用，像蔽日的柳荫般护住他最后的生，又以源源不尽的夜空阴寒力量重塑他体内的雪山，仅仅这般还不足够，因为这个重新构筑的体内微观世界是那样的脆弱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

    这时陈皮皮像处女奉上贞操一般奉上了一颗通丸。

    道酬勤，大概是他前十余年过的太苦太累，所以昊开始弥补他吧？

    宁缺并不知道自己遇见的是世间最神奇的幸运，就算知道他也无法明悟其间的道理，被逆改命的他犹自不满遗憾，这种不满遗憾真的很令人愤怒无语。

    陈皮皮很无语，很愤怒。

    看到恭喜二字，猜到那个家伙居然被强行逆改命，真的踏上了修行之路，陈皮皮忍不住张大了嘴，半不出话来，强烈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皮皮啊！你的通丸还真不错，能让那子走上修行之路。”罗毅来到陈皮皮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