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兰花听了董佳的话以后, 虽然面上根本不信，但心里却莫名地有几分忐忑。 其实在孟越潇那么之前，她也压根没想到过儿子竟然有朝一日能进炼钢厂。

    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看都是最好的，但她其实也知道，要是搁炼钢厂那边，孟越潇的条件确实不怎么够看的。

    曾兰花犯愁地叹气,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想的, 在城里到底在干些什么。但心里有再多的疑问，她也只能等他们回来了再问。

    池映真对教孟越潇的事情是真的上了心, 只要有机会就拿着建筑系的教材跟他，结束时如果还有时间就顺便教他素描。

    她本想着孟越潇之前应该没有接触过绘画，一开始会比较艰难，还拿自己时候的事迹安慰他：“我当时光练长直线和排线就花了一个月，是整个兴趣班天赋最差的孩子，老师都劝我妈给我换个兴趣班，别在这浪费钱了, 可是后来我成了画得最好的！”

    “是这样吗？”

    “中间要用力一些，多练练就习惯……”池映真边边看他刚画的线条, 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是你刚刚画的, 对吧？”

    孟越潇点点头。

    池映真看着那根本不像是第一次上手的新人画的线条，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是未来的大神，怎么可能会需要自己安慰！她吸吸鼻子：“可以，长直线就是这样, 排线我刚才也跟你了，你有空可以多练练，然后就是整体结构的观察。”

    “好，我知道了。”

    “虽然你学得很快，但是学素描最忌讳的就是心急，该练的基本功都要好好练，把基础扎实才行。”

    “知道了，我有空就练。”

    ……

    服装厂的宿舍楼终于竣工了，孟越潇回了一趟老家。

    他没有立即回家里，而是先去了山上，和那些还未长成的树苗待在一起。这段时间，通过池映真教他的那些东西，他对建筑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

    这些知识不同于段工教他的偏向实用的经验，更像是一种艺术，一场美的体验、视觉的盛宴。孟越潇拍了拍树，南方的树到了深秋依然满树绿叶，若非这凛然的寒意，似乎还在夏天似的。

    他悠然地回了家，其他人还没回来，只有曾兰花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

    “妈，我回来了。”

    他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曾兰花听到他回来了，动作一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就问，总比到时候董佳直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问他要好。

    她刚想进去问，正好隔壁的婶子过来了：“孟家婶子，你家里还有米吗？我家玲玲和姑爷今天突然回来了，菜倒是带了不少来，只是家里没米了，能不能先借点，等过几个月收了稻子就还。”

    几十年的邻居了，曾兰花再不想借也不出拒绝的话：“这……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不是我不借，就怕这些粮食撑不到明年，这样吧，我先把大米借你，你给我些高粱面玉米面的，等收新粮了，我还你面，你还我米，你看成不？”

    “成，我现在先拿些米回去，明天就给你送面过来。”

    曾兰花便带她去厨房取大米：“我们家越珠和你们玲玲也算是从玩到大的，玲玲还能时不时回来看看你，我们越珠当初非要嫁那么远，都好些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孟婶子你就放心吧，越珠一看就是有自己主意的，在哪儿都过得差不了，不像玲玲，这么些年也没生个儿子，我真是替她愁啊。”

    “你家姑爷是个好的，我看他对闺女也是稀罕得很，未必就在意这个，你别想太多啦！”曾兰花给她装好米，“但凡日子再好过一些，我也不会为了这点米和你计较，现在实在是太难过了，给，婶子。”

    “我明白，谁家不是在这么撑着过日子，哪怕能从嘴里省下一粒米我都高兴呢。咱们都几十年的邻居了，这米我肯定会还你的。”

    “好勒，你快回去招待姑爷吧，我得赶紧去看着俩孩子呢。”曾兰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赶紧回了房间去看。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了，孟山海他们都快从地里回来了，她只好先去把粥煮上，一切收拾妥当，大家就一个一个地回来了。

    ……

    董佳在饭桌上好几次想开口，都被曾兰花用目光瞪了回去，董佳哪能不明白这是不让她问的意思，可越是这样，不越是证明了这里面有猫腻？

    “叔啊，我——”

    董佳才开了个头，曾兰花就“啪”地一声猛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令她不得不停下到一半的话。

    “吃饭就好好吃饭，什么，要是不吃了就回房去。”曾兰花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瞪着董佳的时候，董佳还敢忤逆她的意思硬着头皮开口，现在这样却是不敢了，半句话都不敢，埋头吃饭，安静如鸡。

    孟越军不知道董佳又和他妈在闹什么矛盾，但看她们都消停下来不话了，也就放了心，想到之前董佳和自己过的事情，对孟越潇：“越潇，你还在炼钢厂工作吗？上次佳佳去县城，看到一个工地上有个工人和你很像，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曾兰花只顾着防董佳，哪能想到董佳被她唬住了什么都没敢，结果却是孟越军给问了出来，差点憋得吐血。

    她紧张地看着儿子，这傻孩子有时候跟池映真一样时不时地犯傻气，可别出什么不好收场的话。

    “哦，我正想呢，没想到大哥先问起了，我现在调去工地了，接下来城西那边要动工，我要去那边工作了。”

    “城西要动工？干什么？”孟山海问。

    那边原本是江边的一大片荒田，城区重新划分了之后才被划入了县城的范围，四周开始零零散散地建起了各类生活设施。

    “建养殖场，好像是要养兔子吧，具体的还没定下来，不过大概就是这样。映真现在专业很对口，到时候可能也会过来帮忙。我吃完了，先回房间了。”

    留下孟家几个人面面相觑。

    “城西都要建养殖场了，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孟山海感叹。

    “管它变成什么样呢，自己都管不好了，还去管别人。”曾兰花意有所指地道。

    董佳几不可闻地哼哼了两声，权当没听到，反正最后是她亲生儿子问出来的，可不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