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孟越潇和池映真一时之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池映真不愿意孟越潇和她一起冒这么大的风险,孟越潇更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进农场去。
他们尽量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听关于农场的事情,可是最后发现,能知道的大部分都是饭店胖厨师和他们讲的那些,别人知道的还不如那个厨师告诉他们的多。
唯一的收获是,最近农场购买了一批农机, 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如果他们决定要混进农场,那时便是一个不可错失的机会。
农具最晚下下周就要到了, 他们还有一次去街上碰运气的机会,如果农具到得晚,也许还能去两次。
他们最终决定,如果实在碰不到,就去农场里面找人。
周四晚上,池映真在旅馆把随身带着的东西又收拾了一遍,看到了一面镜子, 就是她刚穿越过来时照的那一面镜子,这次东西收拾得匆忙, 没想到把它也带出来了。
镜子很古朴, 像是孟越潇会喜欢的样子, 他在结婚时送这么一面镜子,大概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池映真搜索了一下记忆,确定孟越潇没有过为什么送这么一块镜子,便问他:“你当时送这个镜子, 是怎么想的?”
孟越潇看到那面镜子,瞳孔一缩,面无表情地对她伸出手:“还给我吧。”
“嗯?送出手的东西你还能要回去?该不会又要不是送给我的吧?”池映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
池映真嘟着嘴,把镜子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还用手捂着:“进了我的口袋就是我的了,你别想要回去。”
“好吧,本来是想给你买别的礼物的,既然这样好像也用不着了。”孟越潇耸耸肩,“那我先睡了,明天还要出门呢。”
“等等,你先别睡,刚才的要给我买礼物是怎么回事啊?你倒是清楚再睡啊,既然本来想送的你就继续送啊,我不嫌礼物多的!”
池映真用力推他,可惜怎么推孟越潇都毫无反应,只好郁闷地放弃,自己跑到另一边睡了。
孟越潇听着她的动静,微微勾起了唇角。这个姑娘啊,可真有活力。
……
第二天他们又去了上次走过的街道,这次池映真心里放松了很多,继续一边走一边和孟越潇乱七八糟地聊一些西南地区的服装特色,眼睛一直在骨碌碌地转,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的话基本没过脑子。
“这里的服装不但色彩明丽,图案精美,你知道吗,有的还会用蜡来染色呢。”池映真。
“用蜡染的是……”
孟越潇到一半,忽然被池映真紧紧地抓住了手臂,他转头一看,发现她双目含泪、神色激动,盯着一个方向看。
孟越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站着一个衣衫褴褛、双鬓染雪的瘦削男子,从骨架来看,他以前应当是长得十分高大的,现在却瘦脱了型,最重要的是,他拄着一根拐杖,左腿明显地可以看出有问题。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就是池映真的父亲,他现在名义上的岳父。
孟越潇用另一只手按在池映真的手上,耳语道:“放松,我们现在走过去,看能不能上话,”
“嗯,嗯。”
池映真松开手,立刻被孟越潇反握住,带着她往池立东的方向走去。
池立东没料到他们竟然还要朝自己走过来,生怕女儿会被自己牵连,慌忙地往后躲,只是他还没习惯拄着拐杖倒退,三两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池映真见他摔倒了,瞬间失去了理智,挣开孟越潇拉住她的手,向池立东跑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看着他哭。
孟越潇一时没拉住她,刚想追过去,就见古街的另一头闪出两个人影,想来就是传中看守的人。
他赶快跑到池映真身边,伸向她的衣服口袋,摸到了什么,用力砸向地面后又捡了起来。
刚做完这一切,两个看守就到了他们旁边。
“你们在干什么。”
孟越潇拿着镜子站起,对看守:“同志,这个人撞坏了我妻子的镜子还想跑,我们就追了过来。”
看守拿过镜子看了看,果然碎了。
池映真依恋地看了一眼父亲,抹了把泪,缓缓站了起来,从看守手里抢过镜子,看着碎成了好几片的镜子,泪如雨下:“他把我的镜子撞坏了,我……我追过来要他赔,我就那么一面镜子啊呜呜呜呜……”
两个看守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狐疑,现在买一面镜子虽然也是一笔开销,但怎么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长城都要被她哭倒了。
“别哭了,虽然这是我们结婚的见证,但是我可以给你再买一面更好看的。”孟越潇发现了他们的眼神,帮着描补,轻轻地拉了她一下。
“这可是我的结婚礼物啊,我没有嫁妆也没有聘礼,就那么一面镜子就嫁了人,呜呜呜,我就想让他赔我一面镜子啊……”
原来这镜子还有这种含义,难怪哭得这么惨。不过他们也知道池立东身上肯定是没钱赔的,每个进农场的人都被他们搜过身,分文都没给他们留。
“这位女同志,实不相瞒这个撞碎您镜子的人我们也认识,他确实是没钱赔给您,不过我们可以报告领导,给他一定的惩罚,您看这样可以吗?”其中一个看守。
池映真心里咯噔一下,连眼泪都停止了一瞬,随即道:“惩罚他有什么用,我的镜子也回不来了!”她转过身指着地上的池立东,“没钱就让他到我家来干活抵吧,正好缺个干活的人,干一天抵一面镜子,可以吧?”池立东和孟越潇都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生怕那两个看守看出端倪,没想到他们只是犹豫了一下,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不过这老头儿一个残废,也干不了什么活儿,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家使唤吧,明天这个时候放他回来就行。”
池映真冷哼了一下:“我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我那有的是脏活儿累活儿。快起来,还想在这磨蹭到什么时候!”
看守见她这么,也就不再些什么,去看着其他人了。池映真和孟越潇带着池立东往古街外面走,直到出了看守管理的范围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池映真看着池立东拄着拐杖艰难地向前走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心:“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
池立东深深地叹气:“你们不该来的。”
“来都来了,这些还有什么用。”池映真,“你给我的信里不是过得很好吗,这就是你的很好?”
池立东苦笑了一下:“我的映真也长大了,都结婚了,爸爸都没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没事儿,等你回上海了,我们再重新办一次酒不就好了。”池映真安慰。
孟越潇在旁边听着,没有反驳。
“刚你长大了,又开始孩子话。这就是你信里的那位吧,叫孟越潇?和你的一样,是个好孩子。”池立东。
“我才不跟你一样,我写的都是实情,就你喜欢什么都瞒着我。”池映真抱怨,“这里没有人看着了,我们快去医院吧,这样拖着肯定不行。”
“不用了,都伤了很久了,估计治不好了。”
池映真听他这么一,心里就凉了半截,难道自己还是来晚了吗?
“能不能治得好,得医生了才行,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去医院,不然,不然我就不回柳县了。”
池立东急了:“你这个丫头,不回柳县你想去哪里?”
“我就呆在这里,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没地方住,没东西吃,很快就会被饿死,要不要去医院,你看着办吧。”
池立东抱歉地对孟越潇:“让你见笑了,这丫头时候被我宠坏了,没想到现在还是这脾气。”
“爸,我也觉得应该去医院看看,反正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而且至少可以处理一下不至于让伤口恶化。”孟越潇。
池立东终于答应了跟他们去医院。
他的腿是被铁棍硬生生断的,这一棍原本是要落在贺振的背上的,贺振年纪大了,这么一棍子下去,性命堪忧,他就冲上去替贺振挨了这么一下。
医生看了,这情况实在是不太好,但还是尽力地治疗了,把骨头正了,固定住。
出了医院,池映真问:“爸,你受伤后还让你干活吗?”
“不怎么干了,今天还是受伤后第一次走动。”
“那你回去之后就今天被我折腾得伤又加重了,更没法走路了,不管别人什么你都别动,要听医生的好好静养。”池映真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
现在住旅馆要有介绍信才行,幸好现在旅馆之间互不知情,他们另外找了一家旅馆让池立东住一晚。
进了旅馆后,池映真开心地提议:“爸,这边有一家店的饭菜可好吃了,有菜还有面条,今晚我们先吃菜,明天中午吃面,好不好?”
池立东看着她期待的表情,笑着点点头。
“您现在最好不要走动,咱们就在这里话吧,让孟越潇去买上来一起吃。”
池立东继续点头:“越潇,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儿,那我先去买饭了。”
孟越潇一走,池立东就抓住池映真的手:“映真啊,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
“我不是都了吗,我过得好着呢,我信上写的真的都是实话。倒是您,一边跟我过得好,现在却是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池立东满眼愧疚:“当初答应了你妈要好好保护你,让你幸福快乐地长大,结果却……现在还让你为我担心,都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你。”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爸爸知道,就是爸爸心里愧疚,还有遗憾,没能亲眼看着你长大。”池立东看着长大了的女儿,眼里满是父爱。
“爸!”池映真断他的伤感,“你以前学的外语和那些知识还记得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想,反正您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有空就回忆回忆以前学的东西,也许以后还能用上呢?”
池立东摇摇头:“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因为当时学的那些东西吗?我这辈子已经不再指望能通过学识取得为什么样的金钱地位了,只希望能不再因为这些连累你,想要你好好地过完人生的后半辈子。”
池映真有点懵,他这个思想怎么和书里的不太一样?根据那本书里的池立东的做法,他应该是一个挺有野心的人才对啊。
“映真为什么这么看着爸爸?”池立东奇怪地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您为了学习还出了国,后来又因为这些吃了那么多苦,如果最后还是放弃了,实在太可惜了。”
“你这么也对,爸爸会好好考虑的。”
孟越潇买了饭菜上来,把那家店仅有的三个菜都买了一份:“爸,店里只有这么几个菜,您尝尝味道。”
池映真把三个菜并排摆开,放在池立东的面前,还帮他把饭盒开,连筷子都给他摆好了。
池立东享受了女儿的贴心,拿起筷子:“一看就好吃,肯定好吃极了,越潇,映真,来一块儿吃吧。”
吃完饭池立东就有些犯困,池映真和孟越潇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再过去看他。
……
第二天早上,孟越潇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我觉得你和父亲那么久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我在你们不一定方便,等快中午我再过去找你们。”
“没什么不方便的,一起去吧,他肯定也想多了解了解你,保不准还想叮嘱你多让着我点呢。”
孟越潇:“……”
“你懂得还挺多啊。”
池映真理所当然地:“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也是他跟你完话之后再叮嘱我。”
“是这样的吗?”
孟越潇肯定地点头。
“那好吧,你中午记得过来啊!”
池立东在他们的陪伴下,渡过了六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临走前他果然单独叫住了孟越潇,要跟他话,池映真对着孟越潇做了一个鬼脸,一副“你看被我中了吧”的表情,可惜池立东正好转过了头,被他看了个正着,池映真讪讪地收起了夸张的表情。
很快就到了池立东不得不走的时间,池映真想送他到古街那边,被池立东拒绝了:“那两个看守今天肯定会来找我的,要是被他们看到了,不就知道昨天你是在演戏了?”
“哦……”池映真只好放弃了要送他的想法,“不过,您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爱护身体,别的都没关系,只要身体健康什么都会过去的。我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以后我们要一直生活在一起!”
“好,你和越潇好好地过日子,不要任性,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您放心吧。”
他们目送池立东拄着拐杖往古街那边走,池映真忍不住:“孟越潇,你我爸的腿会好起来的吧?”
“一定会的。”
……
贺振昨天没见到池立东回来,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急得差点想冲出去找他,被其他有几分交情的人劝了下来。
今天他在农场上干活的时候就时不时地往入口张望,一直不见池立东回来。贺振心里后悔极了,昨天就不该怂恿着他出去见女儿,就按他的那样帮忙给映真递张纸条,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贺叔,贺叔,立东回来了。”旁边的人叫他。
贺振感觉转身去看,果然是他回来了,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现在四周还有人看着,他再着急也不能跑过去问池立东什么情况,只好继续用力地挥动锄头,准备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再问他。
……
如愿地见到了池立东,也带他去医院接受了治疗,他们这趟行程算是圆满结束了。
他们退了旅馆后,又坐了长途汽车去火车站买了回去的票,这次买到了两张坐票,只是要两天后才能回去。他们现在反正也没事,正好在这边玩两天。
比起农场那边的荒凉,D省的省会就繁华了很多,当然也没几个人像他们这样跟旅游似的悠悠闲闲地转悠,一般都有事儿。他们逛了一天之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在人群中显得太怪异了,第二天就没有再出门,准备在旅馆里休息一天,然后直接乘火车回家。
这些天看起来没做什么,其实折腾得厉害,尤其是心理上,所以觉得不出门之后,池映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她平时是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的人。
孟越潇一大早起床之后,就一直在等她起来,一边等一边考虑要怎么跟她,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十二点,等她终于睡醒的时候,孟越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把一个东西往床上一扔:“给你的。”
刚睡醒还在揉眼睛的池映真:“……”
她坐起来从被子中找到孟越潇扔给她的东西,是个方盒,这该不会是求婚戒指吧?不,现在应该还不流行戒指这种东西。
池映真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条银手链,非常漂亮,花纹独特,显然是西南这边的特色。这……这就是他的要给自己的礼物吗?
刚刚他是给她的,那,应该就是给她了的意思吧。
池映真开心地戴上了手链,举着手腕从各个角度看,不管怎么看都非常适合她。
完美!
……
回到柳县之后,他们又重新开始了工作和学习。
王芳果然嫁到了县城,结婚那天邀请了孟越潇和池映真,学校正好没课,便都去了。
池映真看着王芳的婚礼,知道她自己也是极为满意这桩婚事的,真心替她高兴。
因为现在她和王芳都在县城,关系倒比以前好了不少,偶尔会走动走动。王芳婚后特别喜欢找她阐述自己的婚恋观,池映真觉得,照这趋势下去,以后她大概会找自己谈育儿经……
池映真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孟越潇可以让她问曾兰花,可惜她每次回去都忘记问,现在趁着王芳对这方面谈兴正浓,便问了一句:“你觉不觉得我嫂子生完孩子以后整个人精神气儿都差了不少?”
王芳捂嘴笑:“你自己的嫂子还问我。”
“看你这样子是知道些什么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整个村儿里有什么事儿是我妈不知道的?我妈知道就相当于我知道了。”王芳得意地。
“那会儿你都还没结婚呢,你妈就什么都告诉你?”池映真有点不信,好多事情一般大人都不会告诉没出嫁的姑娘吧?
“告诉啊,要不然跟你似的,什么事儿都得来问我啊。”
池映真气得想她:“你不,不想就算了。”
“我,我!”王芳赶紧道,“哎,池映真啊,你最近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了啊,是不是怀孕了?改天让孟二哥带你找个大夫把把脉啊。”
怀孕当然是不可能怀孕的:“你还是自己去找大夫把把脉吧。”
“哎,你真的还没动静啊?你们都结婚多久了?你跟我实话,是不是他……嗯哼……”王芳眼珠乱转,“不行啊?”
池映真不再跟她废话,直接上手了:“你一个已婚妇女,这么猥琐地这种事,是不是对我们潇哥贼心不死啊?我告诉你,没门儿!”
“好了好了,我错了,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我老公肯定比你老公厉害多了,你信不信我肯定比你先怀上?”王芳一边躲一边大声嚷嚷。
池映真一脸受不了地看着她:“你再喊,整幢楼的人都要知道你老公很厉害了。”
王芳吐吐舌头坐下来:“你刚才那么大反应,该不会是孟二哥真的那个吧?要不要我帮你们推荐一个大夫,专治这方面的病,保证三年抱俩!”
“你这才结婚多久啊,就想着三年抱俩了?”
“要是结了婚再想就晚啦!我妈从我还没定亲就开始找大夫给我调理身体啦,我现在推荐的这个是治男人的,我妈怕我运气不好碰上,就先找了大夫备着。事实证明我运气还是不错,没用上。”
池映真不知道是该佩服王婶子的深谋远虑,还是该替王芳的新婚丈夫感到庆幸,抽了抽嘴角:“那我就先祝你能心想事成、三年抱俩了。”
“其实这也不准啦,就你嫂子吧,没多久就生了个双胞胎,她本来三年抱仨都有希望,但你看看,现在还不是没戏了。”
原来王芳真的知道!
池映真忙问:“为什么?是那时候难产伤到身体了吗?”
“也算是吧,当时她第二个孩子是接生婆直接从肚子里掏出来的,这种以后肯定不能再生孩子了。”王芳心有戚戚焉地,“你婆婆当年也是这样,养了好几年才养回来的,但也不能再生孩子了。当女人真难。”
池映真被得肚子都开始疼了:“我嫂子生孩子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烧水,当时嫂子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我就觉得很害怕,没想到她在里面生的时候更可怕。我只知道她孩子生得不容易,没想到孩子是这么出来的……”
“映真,你没事吧?怎么脸这么白?哪个女人不要经过这一遭啊,你嫂子还算好的,至少有两个儿子了,自己命也保住了,还有好多孩子一出生就没妈的呢。”王芳抱了抱她,“你就是这么单零零地想才害怕,等孟二哥一回来,你想想自己生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孩子,就什么都不怕了。至少我自己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