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cert Fantasy on Carmen Op.25: Moderato》- Pablo Martíón de Sarasate y Navascués 】
周围吃饭的人都在看好戏。
餐厅老板也饶有兴趣地靠在吧台边,对Lance做了个“祝你好运”的手势。
Lance 扫了一眼周围,对被围观的盛况很满意,他拿着琴弓对陆早秋比划了一下,“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看一个人的水平,可以看他琴的使用情况。
陆早秋站起来,看了一眼Lance的提琴,神色淡漠,用标准的巴黎口音:“我找不到弹琴的理由。”
Lance扬起一边眉毛,“美人难道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当然是。可是,”陆早秋轻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太高级的笑话,出于礼貌施舍了一个笑容,“他本来就是我的。”
“也许比赛结束之后就不是了。”Lance故意挽起短袖的袖管,就像穿了一件无袖的背心,露出强壮的手臂肌肉,他回头看一眼钟关白,带着暗示意味地挺了挺腰,花紧身裤裆部一大包跟着动了动,很是扎眼。
陆早秋扫了Lance的下半身一眼,面上平静无波,而放在身侧的左手却背到了身后。
手指一根一根收了起来,指节绷紧,微微发白。
Lance量着陆早秋,“你不敢?”
陆早秋的右手不着痕迹地在左手指的第二根指节上捏了一下,眼睛里一片冷光,“来。”
陆早秋一向克制又冷静,以前从不理会这种不知从哪片田里冒出来的土拨鼠。钟关白也不知道陆早秋今天怎么了,竟然愿意屈尊对土拨鼠扔白手套。
Lance慷慨地做了一个递琴的动作:“需要我让你先来吗?”
陆早秋淡淡道:“我让你。”
钟关白快步走过去,站在陆早秋身边,用法语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两位绅士,法国好像已经不流行决斗了,不是吗?”
完,他凑到陆早秋耳边特别殷勤地:“陆首席我们回家吧啊,我们回家。”
陆早秋看了他一眼:“等一下。”
“海伦宝贝儿,这可是特洛伊之战。”Lance冲钟关白灿烂一笑,行了一个夸张的中世纪礼,“海伦宝贝儿,你可以为我伴奏吗?”
海伦,娘的,谁是海伦宝贝儿,钟关白皮笑肉不笑地:“我拒绝。”
“你真幸运,现在海伦宝贝儿只愿意为你伴奏。”Lance对陆早秋。他完,只好请原本在餐厅弹钢琴的女孩帮他伴奏,“《Carmen Fantasy》,Waxman。”
钟关白无语,好嘛,卡门,又是一个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的故事。
Lance半闭上眼睛,陶醉般地侧头,下颚偏向左方,用脖子夹起提琴,手上夸张地比了一个开场的手势。
钢琴开场就是歌剧中斗牛士场景的音乐,一下子将整间餐厅的气氛引燃。
Lance闭着眼睛,在钢琴的最后一个重音落下的同时,极为利落地一抬琴弓,一串连贯弓法,左手紧接着一串极为快速的指法变化。
钟关白眼神稍微变了变,这不是个普通的土拨鼠。
陆早秋面上一片平静,看不出情绪。
提琴明显比伴奏的钢琴高了几个段位,合奏略有一点不和谐,但是Lance也浑不在意,他技艺不俗,拉琴的时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中,很是享受。
等他弹到结尾快而急的部分时,已经有人忍不住站起来准备为他鼓掌了。
最后一弓——
极为短促干净,声如裂帛。
Lance一扬琴弓,姿态热情而大方,像是在公然邀掌,翡翠色的眼睛在餐厅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璀璨得像真正的宝石。
他在掌声和叫好声中走向陆早秋,递出提琴的琴弓。
“墨涅拉奥斯,我要带走你的海伦了。”Lance得意地。
陆早秋接过提琴,Lance看见他手指上的浅淡疤痕,翡翠色的眼珠一动:“你受过伤,还是做过手术?”
陆早秋没理他,举起提琴调音。
“喂,我是不想欺负伤者。”Lance扬起一边眉毛,“你放心吧,我的音准没有问题。”
“我只相信自己的耳朵。”陆早秋侧着头,给了钟关白一个眼神。
钟关白回给陆早秋一个明了的眼神,然后默契地坐到钢琴凳上,给了一个基准音。
陆早秋闭着眼睛,听着钢琴声,左手极细微地拧了一下A弦,再用琴弓拉出双音,根据A弦依次调好其它三根弦。
拉提琴到陆早秋这个份上,如果不是要用餐厅这架钢琴伴奏,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耳朵和演奏曲目的需要给出一个最合适的基准A。
Lance懊恼地看了一眼钢琴。
他的提琴再准又怎么样,他忘了,这只是一架街头餐馆里的普通钢琴,肯定跟标准的440Hz有细微偏差,他用440Hz校出来的提琴在这架钢琴的伴奏下当然就是不准的了。
而在陆早秋的耳朵里,音准没有误差大一,音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正确,要么错误。
Lance看着已经调好音的陆早秋,明白自己已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陆早秋回头对钟关白:“《Carmen Fantasy》。”
钟关白笑起来,脑中出现两个大字——
闷骚。
他忍着笑问:“Sarasate?”
陆早秋淡淡应了一声。
钟关白想,陆首席今天这个白手套估计是想扔对方脸上,拉什么不好,也要拉卡门,对方拉韦克斯曼的,他就要拉萨拉萨蒂的。
萨拉萨蒂这个人,相对比较浮夸,自己提琴拉得好,写曲子也喜欢炫技。两个《卡门幻想曲》都取自歌剧《卡门》,十分相似,但萨拉萨蒂的那首明显增加了很多繁复而艰深的提琴技巧。
陆早秋平时不是这种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掉进哪个醋罐子里了,钟关白脑补出了一只Q版陆早秋不心掉进一个大醋罐子的样子,再看宽肩窄腰略显瘦削的陆早秋面无表情地拿着提琴一副清清冷冷遗世独立的姿态就觉得分外可爱。
陆早秋微微向钢琴的方向侧过头,钟关白抬手,伴奏序曲响起。
陆早秋听着钢琴声,抬起琴弓,像叙述诗般的提琴声伴随着如鼓点一般的钢琴声流淌出来,忽而琴声一转,勾出一丝别样的味道。
琴声渐渐走向第一次gaochao,钢琴随着提琴声渐强渐弱。
几声拨弦,几个顿弓,钟关白的钢琴随之停下伴奏,继而又在陆早秋的偏头示意中开始了下一段。
Lance盯着陆早秋的手指,一时被迷住。
他从没发现这个在他看来过分瘦削的东方男人有这样的魅力,这个男人气质清冷,像一座冰山,但当他拉提琴的时候,琴声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点燃,里面带着灼人的温度与耀眼的光。
陆早秋闭着眼睛,手指在琴弦上移动,琴弓跳跃,速度让人几乎看不清。
他在全曲的第四部分刻意做了即兴改编,钟关白耳朵一动,猛地抬头看向陆早秋,陆早秋侧过头看了钟关白一眼,眼神锐利而滚烫,钟关白几乎被那个眼神胁迫。
那是一个提琴手对一个钢琴手的信任。
更是陆早秋对钟关白的期待。
他辜负不起。
钟关白精神大振,伴奏突起,与提琴交相呼应。
黑白键盘上十根手指,每一根都连着跳动的心脏,而钟关白的心脏里,一半是手下的钢琴,一半是前方的陆早秋,滚烫的血液从心脏里奔涌而出,带着理想与爱人流满全身。
提琴声与钢琴声仿佛是世间仅剩的声音,餐厅似乎变成了音乐厅,他们在演奏两个人的交响。
提琴的最后两弓沉沉划过,餐馆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钟关白猛然站起身,向陆早秋走去。同时,陆早秋转身,拎着提琴与琴弓朝钟关白走去。
钟关白站在陆早秋面前,四目对视。
陆早秋忍不住低头,嘴唇与钟关白的嘴唇轻触。
钟关白突然发疯一般将陆早秋压在钢琴边的一张空餐桌上狠狠亲吻啃咬起来,他边吻边:
“陆早秋,你是我的神——”
“你又握住了我的手。”
“喂,海伦,墨涅拉奥斯,你们快停下来,那是我的琴。”Lance大喊,“你们要压坏我的琴啦!好吧那不是我的琴,那是我客户的琴,他会要我的赔的我可没有给这把琴买保险——”
钟关白把陆早秋放开,陆早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唇却红肿湿润,嘴角还破了一点。
Lance略带不满地:“噢,海伦,你要把墨涅拉奥斯宝贝儿亲坏了。”
钟关白:“……”
陆早秋走过去将提琴还给Lance。
Lance看着陆早秋走过来,面容顿时一肃,身上那股浪荡浮夸的气质褪得一干二净,他一只手接过提琴,一只手郑重地朝陆早秋伸去,就像一位名门望族的绅士。
“重新认识一下。制琴师Lance Chaum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