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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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芝娘玩了一会狗, 魏氏就和王恒起了正经事。“再过十几日就是你外祖母生日了, 那日你过不过去?”

    魏氏的母亲大长公主同时也是贵妃的嫡母,自然也是王恒的外祖母,外孙去给外祖母贺寿,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正日那天自然要过去。”王恒的视线挪到魏氏身上, 瞬间又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表哥,今年外祖母生日,你送了什么好东西给她老人家?”芝娘也被牵动了注意力,一脸天真无邪地问。

    对着姨妈和表妹, 王恒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意思,大方地就揭了蛊,“前儿京城里来了一队西域商人, 运来了许多好货。有人和我他们手里有一对昆仑玉雕的寿桃,润泽无暇,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淘换到手,想着到时候送给外祖母, 她老人家必定喜欢。”

    魏氏满意地笑道:“是你有心了。”

    “那西域商队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好东西呀?”随着芝娘的问话, 王恒又耐心详细地为表妹介绍起了这个商队的事,“听他们手里还有一批西洋花露……”

    ***

    西次间里的三人一就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茴娘也在西里间干坐了半个多时辰——这个过程可不是那么愉快的,尤其是周围和她一样枯燥干坐着的三位,可没有半点的不悦。反而都还很享受似的,似乎坐在这里听魏氏、王恒、芝娘三个人聊天——哪怕连王恒的脸都见不到,也有无穷的乐趣。

    茴娘细细回忆了一下, 她上一世怎么没有发现,自家姐妹无论年纪大,竟然都对王恒有少艾之思?大姐芙娘也就算了,十四、五岁的年纪,也到了情犊初开的年纪了,平日在内院少见潇洒俊朗的少年郎,王恒……确实有引发遐思的资本。但是五妹茵娘——如果她没有记错,今年才刚九岁——十岁还没到呢,理应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怎么也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王恒走了,杜仲才进西里间把几位姑娘都带了出去,芝娘怀里抱着的那只白狗,自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苓娘一出西里间,就仗着平日和芝娘关系不错,谄笑着凑了上去,“四妹,这只狗真的好可爱啊!”

    “它叫玉球儿。”芝娘骄傲地道,又大方地把玉球儿往前送了送,允许苓娘摸一摸它的头,“你稍微轻些,别把玉球儿吓着了。”

    平日少言寡语的茵娘也大着胆子挪了过去,她很羡慕自己的亲姐能被允许摸一摸狗——她也想亲手摸一摸狗的头,但是却又害怕芝娘。“四姐,能不能给我也摸一下?”她嗫嚅着问。

    “好啊。”芝娘平日里有些看不上这个最的妹妹,但是今天却很大方——茵娘一手针线活是出了名的好,她已经琢磨着,回来让茵娘给玉球儿做个褥子,肯定比她屋里的丫鬟们做的精致。

    没想到自己也得到了“赦令”,茵娘大着胆子摸了摸白狗的头,“真软。”她赞叹一声,“去年厨房郭婶子家的那只大黄狗生出来的狗,摸着也是这样软。”

    这句话的……茴娘都听出了不妥来。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刚刚真的是误会茵娘了,自己这位五妹,应当只是格外喜欢狗而已,对于王恒……应该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表哥送给自己的狗怎么能跟厨房下人家里的土狗相提并论?芝娘脸上霎时就显出一抹不悦,她蓦地收回了胳膊,把玉球儿紧紧护在自己怀里,语气也冷了下来,“这么多人围着,玉球儿该害怕了。”

    魏氏淡淡地瞥了女儿一眼,却没有出声训斥。过了半晌,才发女儿们离开,“虽今儿不用上学,但是也不能耽搁了功课。已经在我这里玩了半日,也该回去绣绣花、写写字了。还有,再过十几日就是你们外祖母的生日,你们也要准备些拿得出手的寿礼,最重要的,还是用心……”又把之前未完的话补充起来。

    明明是静坐了半日……

    不过这话,茴娘现在也没有胆子直接出口,见魏氏似乎也没有别的话要了,就悄悄拉了拉芙娘的衣角,姐妹俩一道出了魏氏的屋子。从魏氏的院子回老太太的院子,无论走前门还是后门都要稍微绕一段路,姐妹两个选了前门走出魏氏的院子,步行穿过尚书府的花园回去。

    芙娘似乎还沉浸在刚刚对王恒的那一点遐思中,一路上茴娘几次同她搭话,她都爱答不理,几次下来茴娘也不再理她,刚好走到了花园之中,索性欣赏起了花园内的景致。

    尚书府的花园里有一片桃林——是桃林,其实就是七、八株桃树簇成的一片区域,二月底正是桃花将开的季节,褐色的树枝上挂着几朵待放的花苞。姐妹两个刚一走到桃林边上,芙娘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又过了片刻,竟渐渐停下了脚步,只呆愣愣地盯着枝头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姐妹两个结伴走了大半段路,眼看在走一段就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茴娘不好在这里扔下芙娘自己回去——这做得也太明显了!她勉强按捺下心烦,转头看着芙娘轻声提醒,“大姐,前面就到了呢。”

    不想,芙娘半点都没有动弹的意思,半晌竟幽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似胜过万语千言,直晃晃地就透露出了芙娘的心事,茴娘听得分明,却也不知道该些什么出来安慰姐姐。只在心底庆幸:幸好她们两个去给魏氏请安的时候身边没带丫鬟,当时带过去的都是苓娘、芝娘、茵娘身边的丫鬟奶娘,现下自然都留在了魏氏的院子里,芙娘这声露出心迹的叹息,也不虞被别的下人窥探了去。

    好在,在发出一声叹息之后,芙娘似乎在心绪上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发泄,她没有再继续耽搁在这里,而是装点起笑脸,和茴娘牵着手亲亲蜜蜜地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姐妹两个在穿堂口处分手,芙娘沿着抄手游廊往西走,回自己的跨院去,茴娘往东走,回东厢房。

    “姑娘回来了。”一进东厢房的门,半夏就立即迎了上来,“奴婢正琢磨呢,怎么出去这半日还没回来。”

    茴娘一怔,随口问:“是祖母找我?”

    半夏笑着摇了摇头,茴娘看着她眼中一片纯然的关心,心下一片温热,她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回答:“是太太那边临时来了客人,我们几个不方便出来,就在里屋多坐了一会儿,等客人走了,才告辞回来。”话虽没有直,却也隐晦地表明了“放心吧,魏氏没有故意为难我”的意思。

    “老太太刚让人给姑娘送了新鲜果子。”有些话不便言明,半夏也没有往下再的意思,自然就换了一个新话题,“是新送来的杏子和李子。”

    这些水果点心刚刚茴娘在魏氏那边已经吃了不少——她们几个避到西里间,自然不能真的一直静坐,丫鬟们也送了些解闷的零嘴,只是大家顾虑着形象都不肯多吃。茴娘的顾虑比姐妹们少,干坐无聊,就断断续续地吃了许多。现在看到这些果子,是一口都不想再吃了。

    “等下要去祖母屋里用午饭,现在不好多吃这些果子,先放到桌子上吧。”她随口吩咐,又叫半夏,“你来,我有件事想着要问你。”

    茴娘没进卧房,而是领着半夏进了卧房正对面的屋子,那间屋子被布置成了茴娘的书房和绣房,偶尔半夏和连翘当值、又不想扰到茴娘的时候,也会在里面坐坐,做些针线。两个屋子门对着门,白天不关房门的时候中间只隔着的外间和珠帘,茴娘在卧房喊一声这边就能听见,方便得很。

    “姑娘有什么吩咐?”

    茴娘坐到绣架前,伸手拨了拨绣架上摆放着的几色丝线,“今天太太,下个月是大长公主的生日,让我们都准备些礼物,不需要多贵重,重要的是用心。”茴娘一脸似笑非笑,语气也透着淡淡的讥讽,“但是,又不能失礼于人前,要拿得出手。”

    魏氏这几个要求,明显就是为了为难茴娘的,但是这为难,又为难得恰到好处,让茴娘没有办法抱怨她的刻薄。事实上,茴娘上一世的丈夫也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大长公主本人的喜好,她是曾知道过的,但偏偏,她竟然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似乎格外偏爱鲜艳些的颜色。更何况,就算她能记得住大长公主的喜好,她也没有钱、更没有路子去淘换那些贵重的礼物。

    半夏立即露出一脸的恍然,她抬起眼,专注地等待茴娘后面的话。

    “半夏姐也知道,我是在西北长大的,对大长公主的喜好并不熟悉,想着送些件的绣品总是没错的,但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京城现在时兴什么布料、花样,很怕送出去的东西丢了太太的面子……”如果送出手的东西魏氏不满意,那就给了魏氏找自己麻烦的机会。在找到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之前,茴娘还是想好好生活的,可没兴趣、也没心思应付魏氏三天两头的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