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姜柔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被送回来的了, 那日郁子肖脸色渐渐失了血色, 她想喊人, 可是她不知道这是哪里, 周围一个人影也无。
她浑身无力, 只能从自己衣袖上扯下干净的布条,慌乱地堵在郁子肖腹部的伤口上。
她搀扶着郁子肖,颤声道:“侯爷, 你振作一点。”
郁子肖声音轻轻,姜柔凑到他脸庞才能听见, 他:“我没事。”
虽是这么着,他的身子却在一点点变沉,姜柔怕他昏过去, 强撑着跟他话:“侯爷,你伤得这么重,怎么救我呢?”
郁子肖却突然笑了一声,不似往常,甚至连声音也无, 只是姜柔挨着他的身子,感受得到他的气音:“我就算救不了你, 也不想……不想让你一个人……”
后面, 便没了声音。
姜柔脱了力,同他一起跪了下来,她眼前一点点变得黑暗,失去意识前, 只记得那荒草间,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她苏醒时,屋内一片寂静。
姜柔坐起身,药性已经退去,她身上恢复些力气,视线在屋里环绕一圈,却不见有人的身影。
姜柔下了床,从屏风后走出来,去看郁子肖,却见他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发呆似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柔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侯爷,你的伤怎么样了?”
郁子肖转过头来看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无妨。”
姜柔看他气色依旧不是很好,担心道:“你昨日失了那样多的血,还是躺下吧,心伤口又裂开了。”
“没什么,就是失了些血而已。”郁子肖并不在意,“没有伤及内脏,养两日便好了。”
姜柔看着他漫不经意的样子,忍不住反驳道:“又不是铁的,怎能那么容易就养好了?”
郁子肖大概是头一回听姜柔这么跟自己话,顿时眼中有了笑意,揶揄道:“我是不是铁的,你怎能知道呢?”
姜柔发觉自己方才脱口而出顶撞了他,一时也愣住,便无心去想他的话,转而问道:“昨日不是和太子射猎去了吗?怎么会受伤,是不是太子他……”
“皇上和众大臣还在外头看着,他哪来的胆子这么做?”郁子肖移开眼,“这伤,是我自己弄的。”
他话一出口,姜柔也隐隐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为了确认般,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郁子肖冷哼了一声:“谁愿意去跟太子那厮比什么射猎,他愿意耗着我,本侯难道就一定得奉陪?”
姜柔看他对太子的嫌恶都要从脸色漫出来了,浅浅一笑:“原来是这样。”
两人一时无话,郁子肖突然“嘶”的抽了口气,姜柔忙问:“怎么了?”
“疼,好像是伤口裂开了。”
姜柔起身就要离开:“我叫两个丫鬟来给你上药。”
她刚站起来,却被郁子肖按住了手,身子一晃,又坐了下来。
“不要叫她们来。”
姜柔不解:“为什么?”
“这伤口也太难看了,我怎能让她们看去。”郁子肖一脸不情愿,“你来帮我上药。”
姜柔一时竟不知该些什么,想到醒来时,这屋中便一个下人也没有,又想到平日里郁子肖总是穿着整洁,恣意潇洒,走到哪都是道风景,便觉着这人许是本就爱美,不愿意叫人瞧他伤处。
她无法,犹豫间,却听郁子肖哼了一声:“又流血了。”
他只穿着一身白色寝衣,姜柔看向他腰间,果然见那处有血迹漫开。
姜柔安慰他道:“我吩咐人些热水,就送到外面,不会让她们看到你的。”
郁子肖欣然应允。
姜柔吩咐人来水,自己端了进来,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来解他的衣裳。
她垂着头,去扯郁子肖腰间的带子,那带子本就是松松地系着,轻轻一扯便开了。
她将纱布一层层取了下来,便露出来了他的腰。郁子肖本就生得白,那一截腰也如莹莹白玉,只是上面嵌了条伤口,与周围的皮肤比起来就显得十分狰狞。
姜柔看得脸上有些发烫,转过身取了热毛巾,替他擦拭伤口上的血迹。
“疼吗?”
郁子肖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摇了摇头:“不疼。”
姜柔依照他的吩咐,从床头的匣子里取了药,将药粉心洒在他伤口处,又拿来干净的纱布给他包扎。
郁子肖这时便坐了起来,姜柔低着头,绕着他腰间将纱布一层层缠好。
她这么做,不得不面对面贴着郁子肖,头挨着他胸口,连他的心跳声都听得见。
做完这一切,姜柔脸红得不成样子,如释重负地起身端了桌子上的木盆:“我去把水倒了。”
不等郁子肖话,她就端着那盆被染红的水离开了。
姜柔走得急,刚出门,差点撞上一个婢女。
那婢女吓了一跳,连忙从她手中接过木盆:“这种事怎么能让夫人亲劳,交给我来吧。”
姜柔松了手,看着那婢女离去,她觉着脸上发热,这时候也不是很想进屋去,就算在院子里坐会儿。
这时盼晴出现在院门口。她不知去做了什么,正低着头匆匆走过来,看到姜柔立在院子里,急忙跑过来扶着她:“姐的身子怎么样了?”
姜柔道:“我没事,只是昨日被人下了药,药性已解,已无碍了。”
盼晴有些担心:“不管下了什么药,总是伤身子的,姐还是休息着,我去给姐炖汤。”
姜柔看着她问:“我醒来没见着你,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我方才正在炖汤,听到姐醒了,就先过来看看。”盼晴着便扶她回屋,要帮她铺好床,姜柔拦住了她,“不用了,反正我还要躺的 ,你忙事情去吧。”
盼晴低头道:“那我下去了。”
姜柔坐在屋里,看着盼晴离开的身影,心中一沉。
盼晴往日做汤,是片刻也不离的,就算知道自己醒了,也不必如此着急着过来看自己。
厨房里,几个婢女正热热闹闹聊着天,见盼晴走了进来,就围了过去。
“盼晴姐姐,又来给夫人炖汤呀?要不要我们帮忙?”
盼晴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便够了,你们忙各自的去吧。”
几个婢女又热闹着散开了。
盼晴虽然是郁家夫人的贴身婢女,不过做汤这件事,她一直亲力亲为,今日像往常一样将汤煲上之后,她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东西,丢进了汤里。
“盼晴,那是什么?”
盼晴身子一颤,转过身,正看到姜柔站在门口
“姐……”
姜柔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走过来,问:“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这……”盼晴眼神躲开,似是有些慌乱,磕磕绊绊道,“这是……补药,姐身子太虚,总是养不好,我前些日子便去药铺那里问了郎中,他给我开了一瓶补药。”
姜柔看着她,将手伸出来:“拿给我看看。”
盼晴犹豫了一下,把药瓶递给她。
姜柔开瓶子倒出一粒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她来郁府后时常在书房看些医书,对草药也有些了解,这东西却不像是药铺能有的。
姜柔抬眸,淡淡道:“这东西不像是药铺给的。”
“姐,这东西确实是药铺来的,”盼晴攥紧了手指,为难开口,“盼晴便一直跟着你,不会伤害你的。”
“是吗?”姜柔看着手中的瓷瓶,突然问,“盼晴,你脖子上是什么?”
盼晴犹疑地看着她,见姜柔靠了过来,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姜柔的手伸到自己后颈拂了两下。
“原是蹭到了灰。”姜柔收回手,脸色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笑,“我自然是信你的,药瓶先收在我这里了,我会记得吃。”
完,她将药瓶收进怀中,转身离开了。
方才在盼晴后颈时,她看到了侯府。
自己静静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看起来已是一丝生气也无。坐在床边的人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那人只着一层单衣,背上的脊柱都显露出来。
她认得那个背影,那是郁子肖,可是比现在消瘦了许多。
对盼晴来,这便是她的劫吗?
她头一回意识到,并不是只有探自己,才能看到自己的祸事。
姜柔走进屋中,看到郁子肖又靠在那里,不过这时看的是她来时的方向。
“侯爷。”姜柔坐在他身旁,将那个药瓶递给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郁子肖接过东西,轻轻嗅了一下,微微蹙眉:“这东西哪来的?”
“我从……盼晴那里得来的。”姜柔瞒了自己在盼晴后颈看到的画面,,“盼晴不会害我,这应当不是毒药。”
“我也未见过这东西。像是草药做的药丸,但也不可冒用。”郁子肖怀疑,“那盼晴不是你的贴身丫鬟?这东西她从哪来的?”
“是从郎中那拿来的。”姜柔想到盼晴躲闪的神色,她心中猜测,这东西并非是取自药铺,不过盼晴不肯,或许有她的道理。
郁子肖把药瓶往旁边一放:“这东西先放我这儿。”
姜柔点头,看着眼前的郁子肖,虽然受了伤,气色不算好,但还是个极好看有生机的人,与她看到的画面里那个萎靡的身影截然不同。
“侯爷。”姜柔声音有些沙哑。
郁子肖抬眼:“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侯爷会不会……”姜柔不知怎么,想问他会不会娶别的女子。
不过她想,郁子肖今年也不过刚及弱冠,怎有不再娶妻的道理呢?
这回若是让他自己去选的话,会选个明艳活泼的女子吧,不像自己,总也学不会如何去取悦他。
最后出口的只是一句;“会不会难过?”
郁子肖看着她,先是一愣,随后眼神变得有些冷:“我不会让你死。”
姜柔没话,他干脆坐起来,握着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道:“这回是我料错,牧风这几日到南泊一带探消息,我以为留你一人在府中才是危险,没想到萧承文的是这个注意。”
“我不会再留你一人了,你别怕。”郁子肖想了想,又补道,“就算我不在你身旁,也一定会赶去救你。”
“我不会丢下你的。”
姜柔看着他极认真的样子,即使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此时此刻,她心里知足了。
“嗯。”她低下头,轻轻道,“我也是。”
郁子肖听了,嘴角一扬:“我饿了,想喝粥。”
姜柔会意,站起身来,柔声道:“嗯,我去做。”
作者有话要: 郁子肖:媳妇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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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不知道啥毛病,每次更新都显示成修改,作者日更!日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