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混账!谁让你对郁子肖下手的!”
皇宫内, 皇上一把将手中的奏折砸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弯腰, 恭敬地捡起地上的奏折, 双手高举着, 不急不躁道:“父皇息怒。”
“你就这么容不下他?”皇上负手而立, 转身冷眼看着他道,“郁绍已死,如今的定国侯并无实权, 你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手伤他,你让当年跟随朕的老臣们怎么想!”
太子低着头, 语气不急不缓:“儿臣没有。”
皇上怒哼了一声:“不管你有没有,那日郁子肖中了箭伤从林中出来,众臣心中自有想法, 又岂是朕能左右的。”
“儿臣不在乎他人怎么想,郁子肖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儿臣也是为了我萧家的江山着想。”
“祸害!?那郁子肖这么多年,早长成了个不成器的,身无功名, 又无官职,即便他有心, 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也值得你费这么大心思?”
皇上到此,冷笑了一声,“为了我萧家的江山?如今撑着这江山的是朕,还轮不着你来着想。”
萧承文一言不发, 想起年幼时,宫中盛行的传言。
当年哪个人不知,郁家世子天资奇佳,更甚太子。
他心中似有一道藤蔓紧紧束着肺腑,只要一想起郁子肖,五脏肺腑便像是被那藤蔓绞了一般,缠得他喘不过气。
郁子肖算什么,不过区区一个世子,也配拿来和他比较!
他脸色不由自主阴郁下来,咬牙道:“郁子肖幼时便聪明绝顶,怎会甘心做一个闲散侯爷,如今他佯作纨绔,不过是为了养精蓄锐,将来必成大患。正因如此,决不能对此人掉以轻心!”
“大患?你是朕的儿子,你什么心思他人不清楚,朕可清楚!你若是为了自己那点私心,置我皇家的颜面于不顾,到时落得个残害忠良之后,朕看你怎么办!”
皇上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宫里流言生起,你最好让那些大臣们收了心,否则这太子之位,朕倒要真的考虑考虑该由谁来来做了。”
萧承文脸色一变,双拳紧握,爆出了手背的青筋,他站在原地,只觉得气血上涌,看着龙椅上与自己相似的脸,在皇上的注视下,两手相叠,终究还是行了一礼,退出去了。
“儿臣明白。”
萧承文自御书房出来后,正看到徐右相走来。
他走上前,一脸恭敬道:“徐老。”
徐右相匆匆与他行了一礼,便进去面见皇上。
萧承文看着他的背影,方才脸上和煦的笑容一点点冷却下来,转身离去。
东宫内,贴身宫女见太子回来便迎了上去,在他身边低声道:“殿下,刘学士正在宫中等候。”
萧承文走上前,就看到一男轻男子背着手立在那里。
那人听到他的脚步声,便转过头来,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账册一案中被赐死的裴胤。
萧承文转身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下人陆续退了出去。
“坐吧。”萧承文在桌前坐了下来,看着他道,“你如今身份不能暴露,有何事要到宫里来?”
裴胤这人,天生便是一副精明之相,谁人见了也要多几分心眼来跟他交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和萧承文如出一辙——纵然算计多,却总是一副带笑面孔,又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来。
此刻,他便笑吟吟道:“特意犯险到宫里来,自是有要事与殿下商量。”
“何事?”
裴胤偏要卖关子,不紧不慢道:“最近可常有人弹劾徐若宏?”
“不错。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利用官职之便做些生意买卖罢了,算不得什么罪。”萧承文想到方才从御书房出来时看到了徐右相,冷笑一声道,“况且,皇上就算对此不满,总也要给徐右相几分薄面。”
徐右相身为开国元老,当年大俞初建,国库紧缺,右相徐博明设兑银票,以宫中之名,发放给各地商人,筹集银两。一年后,可凭此票可在各大钱庄兑钱,比当初筹银时多一成。
当年,徐博明以此化解了朝堂初建时钱粮危机,后续兑银票一事也一直由他掌管,手中握着财权。不过徐博明此人清正廉洁,办事严苛,并无一丝差错,纵使朝堂上有人有心弹劾,也无话可,因此皇上也极其器重他。
徐若宏身为徐家独子,长姐又是宫中贵妃,入了朝堂,自然有许多双眼睛盯着。
“徐若宏此人喜投机取巧,凡有差事,少不得要钻空子谋些私利。”裴胤别有深意地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看他谋的是什么利了。”
萧承文神色一动:“你是……”(?′з(′ω`*)?棠(灬? ε ?灬)芯(??????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我听闻,皇上正欲派一人到修泰一带巡视,众所周知,那修泰乃是大商汇聚之处,官商时有勾结,此去不管查出什么与否,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裴胤意有所长地看着他,“殿下觉得这个美差若是落在徐若宏手里,会怎么样?”
……
郁府中。
“主子,我这趟沿着南泊一带查过去,探听出一些此人的消息。”
牧风道,“听闻此人三年前,曾出现在南泊附近的城镇上。当年镇上有一员外称家中夫人走失,在镇上贴了启事,称如若有人替他找到夫人,定当重金答谢。有一年轻人路过此地,揭了那启事,此人正是云辞。”
“那员外将云辞请去,云辞不过要了她夫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就推算出了他夫人的方位,员外率人前往查找,果然找到了他夫人。当时镇中知此事者,无不觉那云辞是个奇人。只是后来……”
后来那夫人被员外寻回后,不出一月便病死家中。
这夫人死后,才有邻里透露出真相。原来,那员外平日里慈眉善目,背地里却是个十分残暴之人,时常在家中虐待妻子,员外夫人寻了机会向邻里求助,邻里知道了事情原委,十分可怜她,便想法子助她逃走了。
只是那员外当初寻人时,情真意切,每谈及妻子便两泪纵横,在外人面前又是一贯的好人面孔,城中人皆认为她对妻子情真意重。邻里怕他得知自己帮助他夫人逃走的事情,对此也一言不发。
不想,那夫人被寻回来后,员外对她逃跑一事极其愤怒,将她囚禁家中,手段比以往更是残忍,不出一月,竟生生将妻子折磨死了。
云辞后来辗转于此,听闻此事,默然离开。
后来,便再也没有云辞的消息了。
“这么,莫中何每日去道观,是为了让云辞帮他寻人……”郁子肖思索,“只是那云辞经了此事,恐怕再不愿出手寻人。”
不过,莫中何既是来京城找云辞,又为何会替太子做事。
难不成是寻云辞未果,才转而投靠太子?
“你可查到这云辞是何来历?”
“回主子,属下多方探寻消息,都未能探得此人的底细,只知他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南泊一带,似是在到处游历,时常往返于那一带,后来这事发生后,便再无音讯了。”
只凭姓名与生辰八字即可知人方位,又频频接近姜柔。
郁子肖想着牧风的话,思及近来云辞对姜柔所为,心中一点隐隐的猜测逐渐变得清晰。
如若关于柢族的传言并非有假,柢族人当真有卜算之能的话——云辞,极有可能是姜柔的族人。
姜柔进了书房,就见郁子肖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东西正在把玩。
看见她来了,他便将东西快速收进袖中。
“侯爷在做什么?”姜柔走上前,端了几道菜,摆在桌案上。
郁子肖咳了两声,拿起筷子:“没什么,只是在府中待得乏了,寻几个物件玩罢了。”
姜柔也没有多问什么,在他身边坐下来,与他一同用菜。
“姜柔。”郁子肖突然问,“你可知你们族人生活在哪里?”
姜柔摇了摇头:“不知,母亲从未跟我提过。”
郁子肖想了一会儿,又问:“你们族人可有什么特征?”
“特征?”姜柔顿住,柢族人的特征,确实是有的,不过与他人起却有自夸之嫌。
姜柔犹豫了一下,道:“母亲曾跟我过,柢族之人,大都相貌清秀,气质清和,与常人站在一起,也是好分辨的。”
母亲便是个出众的美人,至于她自己,也有人赞赏过,应也算是清秀的。
郁子肖问:“除此之外呢?”
姜柔耐心道:“除此之外,便是人人得知的,有卜算之能。”
这话着实算不得什么信息,郁子肖想到了云辞那容貌。即使同为男子,他也不得不承认,云辞确实是极好看的,而且此人气质,确实清尘脱俗,较常人更清和一些。
这么起来,无论相貌,还是气质,似乎都……与姜柔还有一些相像。
难道他们柢族人在长相上还有共通之处?
郁子肖半晌没有话。姜柔看着他,想到了那天被绑架时,郁子肖过的话,便试着问:“侯爷,那日你,莫中何每日到白雨山道观,是为了找云辞?”
郁子肖被姜柔的话拉回思绪,颔首道:“没错,莫中何一事如今没了头绪,太子那边也未查到什么线索,如若云辞真的知道些什么的话,倒可以试着从他那里入手。”
姜柔试着问道:“侯爷是想让我……”
郁子肖一听这话,顿时心中警惕,蹙眉道:“你很想见他?”
想到云辞,他心里隐隐不舒服。云辞若真是姜柔的族人,他觉得自己倒像是外人了。
况且姜柔对云辞一直较为亲近,若是……若是真的就此心向那人了又该如何?
思及此,郁子肖心里突然有股极大的危机感。姜柔在他身边,本就是为那所谓的命格相连一,虽然对他好,但也不知姜柔心中究竟如何想他,云辞这时候出现,又时不时示好,给的东西总是正合姜柔心意。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云辞下山来送给姜柔的玩意都被她收得好好的!可气他郁府戒备森严,却防不住一个云辞,他看着姜柔床边匣子里的物件一天天多了起来,却连个云辞的影子都未曾见到过。
他怎么还能放任姜柔去跟云辞求助,这不是眼睁睁看着那人把自己夫人拐走吗?
于是,郁子肖干脆地拒绝道:“不必,本侯自有法子。”
姜柔向来是信他的,也没再什么,郁子肖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无需你插手,以免节外生枝。”
姜柔点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他心中早有了算,这事何需姜柔去,只要他想个法子,将此事透露给云辞,云辞若有心帮忙,自然回去做。
若是不愿,他郁子肖也不可能推自己的夫人出去使那美人计。
————
此日,莫中何照旧徒步上了白雨山,去往道观。
心里却是不怀希望的,虽总是隐隐盼着那人能感化于自己的诚心,可是来了这么久,他也早在那人日复一日的闭门不见中被消磨了期翼。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单凭太子手中那一点线索去为此人做事。
当初那场火来得突然,他平日极少外出,房屋却恰好在他离家时起了火,芹也失去音讯。
芹腿脚不便,除非有人带她走,否则她是不会这么一声不响便消失的。
他寻了芹这么久,太子突然示出芹戴在身上的物件,他自然怀疑芹在太子手里。只是太子此人心思深沉,他唯恐芹会受到刁难,如此逼着自己到太子门下做客,只愿太子达到自己的目的后,能放他们夫妻二人一条生路。
此事成了他心中郁结。
曾经不愿入仕途,便是料到有一日会因种种原因受人胁迫,违背道义,做那些不得以之事。只是没想到,他隐于山村中,避免入世,却终究是没能摆脱得了这样的命运。
云辞是他仅有的一点盼头,即使无望,却也是为自己找一个能够顺从本心之道。至少,他不是只有太子那条路可以走的。
老道士早已习惯了在这个时候看到他,见他已到门口,便像往常一样把他带至了偏院。
莫中何坐在屋中,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能听得到院中有扫落叶的声音。
他缓缓闭上眼,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每日都来,已无须看外面的日头来判定时辰,自己在屋中坐了许久,便知到了时候,该离开了。
他正欲起身,眼前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白色的衣摆出现在门边,来人站在门边看向他,神色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