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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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商父女要离开,老爷子有点恹恹,与来人个招呼,和糖糖不舍地抱了抱,就要回屋休息了。

    几人收拾了一下,商宇贤站在一旁,看参朗蹲了身,给团子梳头发。

    “疼不疼?”参朗问。

    团子心情不好,有点舍不得走,话也哽咽:“不,不疼。”

    参朗也不哄她,这种情况最怕哄,生怕她一下哭出来,又问:“今天要大哥哥帮你把头发扎起来么?”

    “嗯,要的,”一开始还有点难为情的团子,现在已经学会对大哥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不想扎辫子,想要运动会那天的那种,张老师,我那天可漂亮了。”

    参朗回忆了一下:“好。”

    利索地给团子扎了个丸子头,青年手指修长,动作熟练,几下就把长发绾得十分漂亮,又勾出两缕发丝,垂在的面颊边,看起来又萌又靓。

    “再来两个发卡就完美了,糖宝儿的发色有点浅啊,不会是营养不良吧,”这么咕哝着,参朗看了一眼孩子她爸的发色,一瞬间释然了,“大哥哥给你选了这一对发卡,你觉得怎么样,我送给你的礼物。”

    “呀呀兔,我喜欢这个颜色!”糖糖一眼就看中了,要亲自开包装。

    “从玩手工,心灵手巧,”参朗蹲在孩身边,仰头对商宇贤,“你也看见了,对面有一所学,是店铺的主要客源,我每天招呼最多的就是朋友,再加上给幼儿园供货,扎个头发哄个孩子是常有的,所以我对孩子的事情比较了解,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宇贤想起二楼书桌上的手工竹艺,巧又精致,掩唇干咳:“抱歉。”

    “呀呀的产品都很不错,像是发卡、玩具、饭盒什么的,材质都是无毒的,就算是孩子放进嘴里也没关系。”参朗一边给孩子爸爸讲解着,一边替团子把发卡别好,孩急忙拿起镜子照。

    商宇贤有印象:“呀呀童趣?”

    “你也知道?”参朗点头,“新成立的公司,产品一上市就走俏,听最近市场部在招人,我算下周给呀呀递个简历。”

    商宇贤皱了皱眉:“……”

    起身时,参朗眼前一阵发黑。

    “雾草。”

    幸而伸手拽住了商宇贤,险些砸在团子身上。

    商宇贤将扶在他背上的手收回来,看了眼时间,七点半,“几点烊?”

    “十点吧,往常十二点。”参朗咳嗽,“没事,起身太快,有点晕。”

    “这边有医院?”

    商宇贤又问。

    “有个不靠谱的诊所,大医院五站地,”参朗俯在柜台上,挥了挥胳膊,“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去药店买个药,快走快走。”

    商宇贤抱起团子,“生意场所,哪有往外撵人的,走了,再会?”

    “白白。”参朗跟在后头,“糖糖,白白。”

    商宇贤往前走,步却怎么也迈不大,走到店铺门口,没等出门,不禁转头望向铺内楼梯的方向。

    ——老爷子岁数大了,如果青年夜里病情发作,恐怕连个照应也没有,到时候免不了一番狠折腾。

    商宇贤收回视线,在门前停步,与送自己的青年面对面站着。

    不话,也不动。

    参朗偏了偏头,脑袋发沉,身上难受,笑得极为勉强:“走啊,看什么呢,我脸上长花儿了?”

    “参朗。”

    “嗯?”

    参朗微愣,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商宇贤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声音还挺好听。

    参朗笑了笑:“快走吧,夜里可能要下雪……”

    商宇贤断:“参朗。”

    “叫魂儿呢?”

    参朗呆了呆。

    与商宇贤目光交汇,突然有种感应,对方似乎在等自己先开口什么。

    于是笑道,“喂,别你舍不得走啊,我,咳咳,是病号,今天不留你了。”

    商宇贤:“……”

    参朗:“行了,知道你担心,真没事,快走快走,方在门口冻成雪人了。”

    “呜啊啊——”

    就在这时候,一阵魔音贯耳。

    团子伸着胳膊,想让参朗抱抱,“大哥哥……我,我不想……嗝,回家……”

    如果刚才扎完头发直接就出门还好一点,团子一下反应不过来,少了点别离的酸味。结果,商宇贤抱着孩站在了门口,给了团子好长一段时间酝酿。她瘪了瘪嘴,泪珠儿一下子就掉下来,软糯地央求着,听着那叫一个让人心疼——

    “不走,糖糖,不走,嗝,哥哥呜呜……呜啊啊啊啊昂,求你惹,爸爸,不回家……”

    商宇贤仍不动,别开视线,也不哄娃:“……”

    参朗眼皮直跳:“…………”

    这下真慌了,参朗被哭得脑仁儿疼,急道:“一大一的,干嘛呢这是,咳咳咳。”

    商宇贤眉心紧拧着,对笔直笔直站立在门外的方使了个眼色,回头对参朗:“跟我去医院,我上楼给你拿外套,可以么?”

    参朗:“???”

    商宇贤嘴上那么问,人已转身,抱着孩往店铺里头走,门外的方则是默契地会意,掏出车钥匙就去拿车。

    参朗一阵晕:“……靠,别!”

    那两人都是行动派,根本不给人推拒的机会。

    团子得偿所愿了,商宇贤来到二楼,敲开了老爷子的卧室门,把孩子留在了老人屋里。

    老爷子听“好挚友”要带外孙去医院,也是惊得不行:“那么严重吗,我之前看,就是有点流鼻涕,他没……”

    话到嘴边就顿住。

    是啊,那孩子从就坚强,生病了也好,学业上的问题也罢,从没在老两口的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脆弱,如今只剩下老头一个,更是不可能什么都了。

    “商啊,那就拜托你了。”老爷子仰着头,枯瘦的面庞堆满了褶皱,左眼有一点白内障,他眯着眼盯着商宇贤的脸,沙哑地,“好孩子,好好照顾朗,我就不去了。”

    商宇贤微微欠身,颔首道:“您放心。”

    老爷子的体格还算硬朗,弯下腰轻易就把团子抱起来,抱到宽敞的高丽炕上,给孩脱了羽绒服,盖上一条厚被子,回身把电视调出了一部国产动画片。

    商宇贤见孩不哭不闹,眼泪也收了,老老实实地在祖祖身边坐着,就叮嘱:“商言叶,到点了就先睡,别吵到祖祖,爸爸很快回来。”

    孩盯着大电视,连个眼神也没给:“嗯。”

    孩子不爱回家,商宇贤能猜出原因。

    和妻子分居的这段日子,他发现家里保姆的神色不对,没事就往自己身边凑,就找个借口请人离开了。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上了些年纪、比较靠谱的阿姨。

    如今家里除了每周两次的家政服务,根本没有外人来。他加班工作时,糖糖由司机或方接送;从傍晚到夜间的这段时间,孩都是一个人在家。

    老人的屋子暖和温馨,商宇贤松了口气,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这种迷之放心也不知从哪里来。

    毕竟,他们父女二人,和这一家子并不熟。

    满满算,见了两次面,老爷子更是初见。只是吃饭聊天时,听参朗外公以前是民警,讲了点或有趣或惊险的事迹,自己就把女儿交给那样一位老人了,竟是连一点犹豫也没有。

    信任是相互的啊,自己也只了句“您放心”,老人就把唯一的亲人交给自己照顾了。

    回到参朗的卧室,两大柜子的潮衣潮裤,不像自己,更衣间里几乎全是西服。他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最厚的羽绒服,拿了一条格子围巾,顺带着从抽屉里找出了充电宝和数据线。

    下楼梯的时候,见青年站在楼梯口,一脸为难地仰头看着自己。

    门外的方已经把车启动了。

    “都了不用。”参朗。

    商宇贤不睬他,羽绒服往他身上一裹,围脖一缠,连扯带拽地,任对方挣扎,把那么一个大伙子塞进了车里。

    等到终于坐稳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

    社区医院晚间人不多,挂了个急诊,测了下,烧到三十九度,医生要给他拍个胸片,参朗没必要,去输液室找了个空地方就坐着点滴了。

    老实,这次看病的整个过程,参朗记得并不太清,昏昏沉沉地睡了醒,醒了又睡,几次挣扎着睁开眼,想看看头顶上的药还剩多少,发现自己正枕着大叔的肩膀。

    那人仍坐在身旁,还是用手机看资料的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

    商宇贤微微侧头,轻声:“你睡,我看着呢,还有多半袋。”

    着又递给他一杯温水,方则是坐在输液室的一个角落里,正在专注地按手机。

    参朗喝了口水,“麻烦你了,公司的事务很忙吧?”

    商宇贤瞟他一眼,像是在“少废话”。

    参朗笑了下,水杯递还给他,迷迷糊糊又想睡。

    一不心就耽误了精英的时间。

    恍神地想起,外婆去世之后,外公要看店,许睿忙得很,自己病得实在扛不住了,才一个人来医院点滴,从来没有人陪过。

    参朗想起运动会的事,就问:“对了,你家里有儿童故事机么?”

    “被她咬坏了。”商宇贤不抬眼。

    参朗:“……”

    参朗拿出手机,调到桌面菜单:“还有一种,我比较推荐,这个APP,听书的,我没有流量,你下一个试试,没有时间给糖糖讲故事的话,可以给她晚上播放这个。”

    商宇贤点头:“是么,你介绍一下。”

    参朗:“万千故事,随时收听,内容丰富,解放双眼。”

    商宇贤:“很好,很官方,有什么特点?”

    参朗:“里面有不少播音大大,读的都很好听,讲的是绘声绘色,精彩绝伦。”

    商宇贤放下手机,正视他:“嗯,你。”

    参朗:“……”

    这个给上司审批企划书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参朗忍了忍:“不仅有专业的演播家,也有不少演播儿童读物的社会公知,内容囊括了当下最流行的少儿故事和歌曲,糖糖一定会喜欢的,您看,这是听众流量,有上亿人在用。”

    商宇贤温和地问:“是否有不健康的内容?”

    参朗一肃:“审核很严格的,如果发现违规,用户也可在线投诉。”

    商宇贤:“正规么?”

    参朗一下来了精神:“正规啊,您看,这是恒软科技的App,恒软,是世纪恒商旗下的子公司。恒商很好,不仅商超做得好,其他领域也很好,绝对不会弄出一些垃圾来荼毒客户。”

    商宇贤柔和地笑了笑:“你的没错,操作界面怎么样?”

    参朗怔了怔,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平时商宇贤在公司里,也是这样的工作画面,也是这么温和的态度?

    参朗回忆一下:“界面简约,栏目分类清晰明了,还有记忆播放功能,对用户十分友好,软件占用内存(省略三分钟)……所以,我建议您专门给孩子准备一个美观、耐用的手机,专门用来听故事。对了,还有电话,我们现在可以教糖糖电话了呀,以后有什么急事,她可以给你,或者给我。另外,糖糖的安全意识不太够,儿童频道有教这方面的……”

    电话么?

    糖糖好像只会玩游戏,确实从没自己拨过电话,同龄孩子应该都会了吧?

    没想到,青年连这一点也考虑了,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忽略了。

    商宇贤有点失神,笑道:“很好。”

    参朗:“……”

    妈哒,这种紧张感是哪来的?

    不就是给朋友安利个自己喜欢的App吗?

    参朗声:“那个,请问,很好,是什么意思……”

    商宇贤:“你很好,的也很好,我动心了。”

    参朗屏住呼吸:“……”

    商宇贤:“我试试。”

    搞掂!

    见商宇贤点头,一颗心才算是放下来。

    商宇贤摆弄了一下手机,很快找到软件下载:“我觉得,你很适合做销售。”

    参朗愣住,干笑一声:“或许吧。”

    商宇贤:“失去你,应该是恒商的损失。”

    参朗:“别介,您别捧了,我没什么工作经验,之前还面试过一家做轻奢女装的公司,也失败了,同寝的哥们面试上了。后来他听人,当时的面试官觉得,我长得不像能安安生生正经上班的人,背地里,放在哪儿都不安全,直接面对顾客,怕会出事情。”

    商宇贤歪头量他:“什么事?”

    参朗笑笑:“你觉得呢?”

    商宇贤接触到他的视线,确认了眼神,轻咳了一下,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懂的。

    轻奢女装的顾客群体,主要是三十到四十多岁的女性,不是寂寞阔太,就是空虚白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

    长成那个样子,惹一身烂桃花,还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过了一会,商宇贤道:“安装好了,注册不了。”

    参朗呆了呆:“不可能啊,微信直接就能关联账号。”

    “用户信息检测出了问题。”商宇贤。

    参朗不可思议:“检测什么,你没下错吧,我推荐的App哪有这么高端。”

    商宇贤重复道:“我用户信息不符,微信不能关联。”

    参朗一脸迷茫:“不符?没这一,哪里不符了?”

    商宇贤侧过头,眉眼含笑地凝视青年的眼睛,“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加推荐人的微信?”

    参朗愣了愣:“…………”

    桃花眼儿恍了一下神。

    被一句话撩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青年有着盛极的容貌,平时在大街上浪一会,分分钟就能靠颜值装一个精致而又澎湃的逼。此时,那张脸在病色中略显苍白,在对方的凝视下,他慌了一下,立即避开了视线,脑袋还有一点晕。

    紧接着,唇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戏精。”

    参朗咬牙笑道。

    商宇贤也不理,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

    “干什么?”参朗明知故问。

    商宇贤看着他:“帮我完善用户资料。”

    参朗:“……”

    加个微信用不用这么绕,也许对方不是故意的,但最要命的就是无形撩啊。

    您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大约是工作习惯使然,商宇贤听人话时,通常是垂着眼,略微倾头,表示他在听,且细细地听,时而抬眸询问时,也是看向对方的下半张脸。

    他似乎不太喜欢与人对视。

    可一旦正眼看向谁的眼睛,他就会极其认真,专注,不闪不避,深深凝视,仔细看去,参朗发现,他的瞳色也不是纯粹的黑,就像自己的眼睛是暗棕色,他则是浓郁的墨蓝色。

    他的眼里有海。

    哔——

    脑中似乎有警报响起。

    参朗抖了抖,夺过商宇贤的手机,暗骂了一句中邪了,心里默念:我们是有家室的人,有家室的人……

    两人互加了微信,发现对方早把听书App账号设置好了,参朗轻嗤了一声,随手给他的微信发了好几张亲子运动会的三人合照。

    照片清晰,光线正好,两大一,侧脸的男人气场强大,青年负责帅帅帅,团子负责萌萌萌。

    商宇贤手机震动,点开微信一看,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你怎么找回来的?”

    参朗一边咳嗽一边嘚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商宇贤默了默,记得在运动场上,他已经把文件夹里的照片全删了,还提防着青年,他是“变态”来着,当时把对方击的够呛。

    端详着一脸得意的参朗,也不知推测到了什么,商宇贤摇摇头笑了,无奈道:“狡兔三窟。”

    参朗嘴角挑起:“这叫千磨万击还坚劲。”

    商宇贤轻笑:“任我东西南北风?”

    参朗点头:“任你折腾任你疯。”

    随即按开了软件,插上耳机,参朗左耳戴上一只,另只往商宇贤的耳朵里塞,“我选一本,一起听听,不好听你我。”

    商宇贤也不知发什么愣,这回没躲。

    再次醒来,是被人唤醒的。

    听少儿节目被哄睡也是没谁了,参朗微微转醒,习惯性在枕头上蹭蹭脸,迷糊地睁开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西服上一滩口水,清醒后一脸“人设崩了”的尴尬。

    商宇贤替他摘掉了耳机,从西服里怀拿出手帕,在他的唇边揩了两把。

    参朗一动不动,任由对方给他擦嘴:“我,这是之前给咱闺女擦眵目糊的那块儿吧?”

    商宇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

    参朗直瞪眼:“还好意思‘嗯’,我可是病号,病从口中入啊。”

    商宇贤:“我觉得,你是病从心中起。”

    参朗:“???”

    商宇贤:“感情问题,被谁折腾疯了?”

    参朗目光飘忽:“……”

    不太对劲啊,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失恋写在脸上了?有那么明显?

    参朗:“胡扯!”

    商宇贤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端详他:“试探一下,不出所料。”

    参朗:“……”

    商宇贤:“年轻真好。”

    参朗:“…………”

    护士长笑眯眯地两人你来我往,青年比之前量体温时精神多了,于是走到参朗近前来,要给他拔针了。